第31章 這孩子是個實心眼
2024-10-16 11:13:51
作者: 斷刃天涯
第31章 這孩子是個實心眼
我還是個孩子,我還是個孩子,我還是個孩子,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默默的從躺椅上站起來,生怕控制不住自己,賈璉坐在書桌前,拿起一本書。
桂香的後續手段沒發揮餘地,讀書狀態下的賈璉,她可不敢打擾。
再怎麼受寵,打擾賈璉讀書的事情傳出去,大概就是一個趕出賈府的結局。
桂香坐一旁默默的擦拭頭髮,心頭的哀怨濃郁的揮之不去。非常的懷念去年那個時不時從後面掀起她裙子對女人充滿好奇心的賈璉。
這種狀態下讀書肯定是讀不進的,賈璉取了炭筆來畫小人書,一頁四副畫完時,心頭的燥熱降了下去,身邊多了一碗冰鎮酸梅湯,扭頭拿起喝了一大口,心頭的躁意散了大半。
看看已經穿戴整齊的桂香,賈璉覺得有必要給她打個預防針,於是便耐心的低聲道:「王家小姐的心性如何我並不清楚,人沒過門之前看到的未必是她的本性。將來她過門了,若是容不下你,我都未必護的住你,畢竟我不能總是在家裡呆著。」
對於王熙鳳的改造,賈璉並沒有十足的把握,萬一跟小說里的那個王熙鳳一樣呢?
進門沒多久便把賈璉身邊的幾個丫鬟打發了,這個打發可能是攆走,也可能是揪了錯處打死了事。小說里的賈璉沒有任何反應,未必是因為王家勢大,應該是賈璉天性薄涼。
這一點,從尤二姐身上的遭遇能看的清清楚楚,從頭到尾,就是拿尤二姐當個玩物。
天性薄涼對上陰狠毒辣,小說里的這對夫妻,也算是天作之合了。
桂香在榮國府里呆的年數不少了,自然聽懂了賈璉的意思,這大婦要是個善妒的,丫鬟提前上床的結果,好一點是送出門,最差的可能就是在某個井底做遊魂。
「那該如何是好?」確定了賈璉不是心裡沒自己,桂香喜悅之餘,不免想要個口頭保證。十五歲了,這個年齡嫁人也算是正當年。
「我已經習慣了你在身邊,將來夫人進門,我必與之說清楚,如她還是容不下伱,只好在府外尋個宅子安頓你,免得我一個不注意,反倒害了你。」賈璉把話說清楚,這個事情王熙鳳絕對能做的出來,至少小說里的王熙鳳幹這個事情一點懷疑都不用。
「二爺心裡有我就行。」桂香嘴上這麼說,心裡還是有點無奈和遺憾的。她這樣的出身,最好的結果就是趙姨娘為例子,中等結果就是配小廝,再差一點就是娘家接回去嫁人。
謝師宴這個陋習,即便是縣試也不可避免,畢竟縣令讓你過了,按照讀書人的邏輯,就是對你有老師之實了。很操蛋的陋習,這個時代卻被當做理所當然。
這個事情的底層邏輯是這樣的,做官的都是讀書人,考試的也是讀書人,讀書人自然要抱團的。用現代人的觀點看這個現象,這叫士大夫階級勾結在一起,共同維護階級利益。
你可以不接受這套理論,那樣就是另類。
賈璉在一群考生中無疑也算另類,但他既然選擇了科舉之路,就得來謝師宴。
縣試取五十人,賈璉排第四,所以沒必要坐前排,而是在角落裡找個位子坐下。
王縣令最後一個出場,一群人頓時排隊上前見禮,賈璉想了想沒在最前,也不選最後,混在中間。大家輪流上前見禮並敬酒,顧楠第一個,學生們都是一干到底,王縣令只是微微碰一下杯子就算喝了,略微鼓勵一兩句就算過了。
輪到賈璉時,王縣令看著賈璉一口乾了,表情複雜的開口:「賈璉,文章作的不錯,算經居然是滿分。這卷子是欽天監的算經博士出的,大興、宛平兩縣就一個滿分。出乎預料!」
賈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這最多小學六年級的數學題,做滿分很驕傲麼?
「回縣尊,學生個人比較喜好算經。」賈璉只能這麼回答了,不能說算經不重要吧。
「你算經能滿分,經學文章自然也能更好,聖人學問提綱建領,不通則難成大事。算經學的再好,最多就是去國子監或欽天監。你可知道,不學無術所謂何人何事?」王縣令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看著很為賈璉著想。
賈璉要是不知道「不學無術」這個典故,搞不好就載王縣令手裡了。
因為這典故出自《漢書》,講的是霍光在面對一些原則性的問題時,因為不讀經文(這裡指《春秋》),不知道該如何處置,其中一個例子是有人冒充戾太子,霍光亂了陣腳,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王縣令的意思聽起來是要做到臣子的巔峰呢,就得讀好聖人的文章。
賈璉想到的是另外一個事情,霍光行廢立之事,這在封建王朝里是怎麼都洗不乾淨的事情。尤其是在理學的範疇里,更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所以,搞不好這就是一個深坑。
賈璉很果斷的直接斷了王縣令壞心思的可能,大聲回應:「霍光行廢立之事,璉深厭之。」
王縣令也就是不知道「我草」這個詞,不然能當場喊出來。這小子連這個都懂的麼?
會這麼想很正常,八股取士的嚴重後果之一,就是很多讀書人不讀史書,甚至連唐詩宋詞都不讀,更比提什麼漢賦了。讀書人在四書五經這個小圈子裡的狂卷,哪有閒心讀閒書。
八股取士真是危害巨大,表面上看起來最公平,實際上讀書人的思想都被局限在這幾本書裡頭了。從皇帝的角度來看,一點問題都沒有,甚至要點個大大的贊,從國家和民族發展的角度看,八股取士必然導致極致的思想保守。
王縣令是老油條了,自然不會有什麼尷尬的表現,哈哈一笑帶過道:「這就好,這就好。」
什麼意思呢?實際上霍光這個人本身沒太大的問題,對漢武帝的忠誠滿滿,缺點是沒有約束好家人。但這人啊,你看他的時候換個角度,總能找出問題來的。漢書對霍光的評價不低,放在現在理學當道,廢立之舉就是不可饒恕的錯誤。
所以啊,但凡賈璉稍微不注意,被這老東西帶了節奏,沒準就得被扣上一頂「XX信徒的帽子」。西漢那會的《春秋》的地位和理解跟現在也不是一回事,霍光當政那會,出現過儒家要求劉氏禪位的呼聲。
要不怎麼說壞不過讀書人呢?這個王縣令明顯是沒少讀書的,他不是那種死讀書的人。別的不敢說,王縣令肯定是讀過《漢書》,並且下了工夫的,不然也做不到悄無聲息的給賈璉挖一個坑,本以為十四歲的娃娃手拿把攥,沒曾想賈璉居然躲過去了。
賈璉現在也不能把王縣令怎麼地,只能先默默的記在心裡,將來找機會報復。這老東西,太陰毒了,殺人不見血,吃人不吐骨頭。
賈璉這邊生活恢復正常,恢復每日去青雲書院讀書的節奏,準備八月的府試。
張廷恩這邊一道奏摺遞上去,在朝廷里掀起了軒然大波。
「借而不還,名為借,實為竊也!臣懇請明發上喻,勒令限期清欠,到期不換者,或扣俸祿,或去職罷官,視情節輕重而定。」
張廷恩的奏摺里這段話可謂石破天驚,這是國庫的錢啊,有必要這麼狠麼?
不狠不行,因為國庫沒錢了,西域叛亂,抽乾了戶部的銀子,接下來國家有點風吹草動,拿什麼銀子來應對?張廷恩在奏摺里還說,有據可查的借款總計一千三百三十萬兩,民間借貸還要付利息,現在朝廷要求還錢,不用付利息,已經是有恩於借錢的官員了。
一邊從國家領取俸祿,一邊好欠著國家的錢不還,就這還好意思稱忠臣?
大概就是這麼一個意思,總之張廷恩的意思很明白,這活不掀桌我幹不了。當然張廷恩也可以拖著,但是拖著的結果就是不了了之,這話沒說,但意思大家都明白。
這份奏摺上了之後,承輝帝沒有立刻表態,而是暫時留中。張廷恩請求面見,承輝帝沒答應接見他,只是讓人回話,容朕三思。
賈璉知道這個事情還是從課堂上聽同學議論,班上一半的學生是官宦子弟,這消息自然傳的很快。賈璉聽到具體信息後也麻了,張老師這是要瘋啊。
上次見張廷恩的時候,賈璉把話說的很明白了,這活沒法干。以張廷恩的聰明,肯定會慎重考慮的,不能為了所謂的皇帝的信任,把自己陪進去,成為官場的公敵吧?
不行,我得給張廷恩想個辦法,這老師不能就這麼沒了,這大腿抱上容易麼?不能就這麼斷了,這會影響我今後科舉的。
思來想去,賈璉一直在課堂上走神,方老夫子叫了幾次都沒反應。
直到身邊的人捅了一下,賈璉才反應過來,趕緊站起回應。方老夫子也沒發火,淡淡道:「下課後到辦公房來一趟。」
上午下課後賈璉去了辦公房,方老夫子見了賈璉也沒訓斥的意思,而是心平氣和的對他講:「張先生多年宦海,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還是專心讀書,爭取年底有所斬獲。」
賈璉聽了嘆息一聲道:「張先生這是何苦呢?」
方老夫子沒多說,揮手示意他走人,賈璉等下午放學,立刻就奔著張廷恩家裡去了。
張家這會看門的老僕換了個年輕的內侍,賈璉見了心頭一驚,還是上前說話。
得知來看望張廷恩的學生,內侍讓他進去。這才過去一天的工夫,張廷恩身邊多了兩個侍女,站他身邊打扇伺候著。看見賈璉跟著內侍進來,張廷恩放下手裡的筆,皺眉道:「你怎麼又來了?」賈璉上前笑道:「這不是不放心先生的身體麼?」
說著話,賈璉眼神在兩個侍女身上略過,張廷恩立刻會意,淡淡道:「你們先下去吧。」
賈璉等侍女下去了,這才上前一步壓低聲音:「君恩深似海,會淹死人的。」
張廷恩淡淡的笑了笑,沒有回應的意思,賈璉心道這先生大概是不打算回頭了。心道,張廷恩看來是只想著謀國,不想著謀身了。不然以他的才智,不至於這麼莽。
「先生,事情太大,您一個戶部侍郎能擔的起麼?為何不請陛下委派一個皇子來領銜呢?如此一來名正言順,事情辦成了,有功皇子可以分大頭,有過皇子可以少擔一些,陛下還能看看,哪位皇子願意為君分憂。」
張廷恩聽了心頭一驚,這是個十四歲的孩子能想到的辦法麼?前面有個皇子頂著,這麼做最壞的結果,張廷恩最後能活下來,不至於被逼著做主父偃,用自殺來平息外界的怒火。
賈璉見張廷恩低頭不語,知道他心動了,當即又道:「先生,當斷不斷,必受其害。」
張廷恩搖搖頭:「不著急,容我想想。」賈璉見狀直接閉嘴,這位先生看來是被心中所謂的志向給沖昏了頭腦。當皇帝的想清欠,你想做點事情,兩下一拍即合,一開始就該講條件的。不能直接莽上去,這種事情不能也不該一個人抗。
這家裡多出來的內侍和侍女,毫無疑問是皇帝派來的,這是派來照顧你的呢,還是派來監視你的呢?這個問題你得想想清楚。又要你做事,又不給你承擔壓力,還不給足夠的權利,這是讓人做事的道理麼?
得,我還是少說兩句吧。
「如此,學生告辭。」賈璉打定主意,今後還是別登門了,太操心了。
次日,張廷恩被皇帝叫進宮裡,私下奏對時,承輝帝先問一句:「賈璉又去看卿?」
張廷恩聽了正色回應:「陛下,賈璉這孩子是個實心眼,他關心臣的身體,不避人言,心性上佳,難得的很。」
承輝帝好像自言自語的笑道:「三皇子還跟朕提了,讓賈璉給他做個伴讀。」
張廷恩一聽這話就立刻大聲道:「不可!」說完才意識到失態了,趕緊跪下:「臣失禮,臣有罪。」
承輝帝倒是一臉笑容的抬手虛扶:「起來吧,朕就是隨口說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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