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花悲朱淑真

  提到宋代的才女，大多數人立刻想到的是李清照。

  很少有人提到朱淑真，她的才華被很多人低估了。

  與朱淑真才華橫溢，瑰麗無比的詩章相比。

  朱淑真的死，卻是極其地悽慘憋屈，黯淡無光。

  才華橫溢的朱淑真箇性率真，處事蕭灑，但終究無法掙脫社會的束縛。

  每一掙扎，禁錮都更深了一層。

  她是古代才女悲劇命運的集中體現，也是南宋理學發展期的犧牲品。

  如果生在今日，她當可躋身於優秀女作家之列，一展才華，再不會傷情斷腸了。

  「北宋時，浙江錢塘城南坐落著好大一處園林。」

  「園林又分東西兩園，在東西兩園中，有桂堂、水閣、西樓、雪霽、依綠亭等勝景。」

  「這座園林是當地世代為官的朱家的，朱家的小姐朱淑真一天到晚在裡面蹦蹦跳跳，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小小年紀的朱淑真就已經通詩詞，工書畫，曉音律，還幫著父親朱延齡收拾古董清玩。」

  「朱淑真歡快地度過她的童年，她漸漸地懂事了，她有了自己的戀人。」

  「溫暖的陽光，和煦的春風，輕輕地撫弄著楊柳。」

  「滿園的鮮花，幽靜的小徑，飄逸著芬芳的花香。」

  「春日的景色是多麼迷人，可是不久戀人就離她遠去。」

  「從此她人雖在家中，但心已到了萬里之外。」

  「清明過後，雲霧籠罩著華麗的小樓。」

  「樓中的朱淑真，回首早日的歡樂，止不住思緒萬千。」

  「又是一年過去了，朱淑真的思念愈來愈深。」

  「想起背井離鄉，遠在天涯的戀人。」

  「她看到的一切都使她愁腸寸斷，她千方百計設法擺脫這種苦惱。」

  「從一曲愁到百般愁到萬斜愁，朱淑真對戀人已是由思念到離愁到怨恨。」

  「又到了斜風細雨作春寒的時候，朱淑真借酒消愁。」

  「在園中獨自飲酒，但情不自禁又想到了過去歡樂的場面。」

  「她漸漸地不勝酒力，依著桌兒睡去。」

  「突然她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戀人在水雲相接的地方，兩個人相見了。」

  「兩個人都默默無言，就在將要擁抱的剎那。」

  「她無奈地醒過來，她懊惱惆悵，這時朱淑真已經二十出頭了。」

  「過去流行早婚，過了二十歲還沒有出嫁就是老姑娘了。」

  「他父親本是官場上的人，母親也很勢利，逼著朱淑真與當地的一個小官吏結婚。」

  「朱淑真這時也心如死灰，她草率地與一個俗吏結婚。」

  「開始她還對丈夫抱著很大的希望，希望丈夫心懷大志，她多次寫詩勉勵他。」

  「可惜她丈夫毫無大志，一事鑽營，搜括錢財。」

  嚴蕊：才女朱淑真和情人游湖，寫下一首雲雨詞，露骨到令人臉紅。

  曠軒瀟灑正東偏，屏棄囂塵聚簡編。

  詩中的曠軒，是朱家園林的東鄰。

  因為家族世代為官，所以不管是權利置換，還是家資累積。

  都可以讓朱家園林，成為一個占地遼闊，令人流連忘返的盛景。

  朱淑真出生後，這個園林就成為了她培養創作靈感的絕佳之地。

  世代為官的朱家，亦是錢塘一帶書香門第的望族。

  在這種家庭的耳濡目染，日夜薰陶下，朱淑真想不滿腹詩書都難。

  因為自小受父親溺愛，並且刻意栽培。

  到了稍微懂事的時候，朱淑真不但精通詩詞繪畫，韻律也是明白二三了。

  老爹愛好古玩古畫，收藏品不時要打理整肅。

  朱淑真看得多了，就會有模有樣地幫助品鑑清理。

  有了老爹的言傳身教，幼年朱淑真便對琴棋書畫，積累了頗為厚實的功底。

  尤其是作詩賦詞，朱淑真更是佳作頻出，很受當地文士青睞。

  就在這個時候，父親世交的兒子，進入了她的生活中。

  少年為了參加科舉，競爭萬人矚目的狀元，搬進了曠軒里備考。

  兩家淵源頗深，兩個孩子原本就不生疏。

  所以僅一牆之隔的朱家花園，便成為了兩個孩子比拼詩詞歌賦的好場所。

  男孩家學篤厚，朱淑真辭賦純熟，兩人便互相萌生情愫，很快確定了戀人關係。

  深陷熱戀中的朱淑真，對愛人賦予了極大的期望。

  在詩中她有點遺憾，自己是比不了歷史上有名的才女，那般博學多才了，但是你一定要堅信。

  朱淑真的父母也不糊塗，覺得世交之間，知根知底，男孩子也是人中翹楚，當然也給女兒送去了祝福。

  京城大考臨近，戀人要遠行了。

  殷殷相送的是朱淑真，未免心中升起萬般不舍。

  時間不斷地流淌，來年的梅花開了，經年的菊花敗了，朱淑真在苦苦的等待。

  幾年之後，一個春日晌午，朱淑真被一陣燕子的呢喃，驚醒了午睡。

  她推窗望去，一對花衣燕兒，正在廊檐下築巢。

  看著它們上下翻飛的勞頓，聽著它們嘰嘰喳喳歡快地調情。

  朱淑真驟然想起了遠在他鄉的戀人，似乎好久沒有他的來信了，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心心念念的記掛，對深愛長相廝守的渴望。

  是朱淑真對花空流淚，借酒澆愁懷的由頭。

  朱淑真肝腸寸斷地哭了出來，有人千里捎書，男孩如斷線風箏一樣，不會回來了。

  一段火熱的愛情，沒有等到花開時，便蔫了。

  朱淑真內心痛苦極了，她多麼想一覺睡去，沉浸在與初戀的夢幻中永遠也不要醒。

  「開始是在吳越荊楚間輾轉做官，朱淑真也還是間關相隨。」

  「但已漸漸地流露出不耐的情緒，這種感情流露在她的《春日懷淚》。」

  「《春日懷淚》詩寫到：從官東西不自由，親幃千里河長流；」

  「已無鴻雁傳家信，更被杜鵑送客愁。」

  「月落鳥歌空美景，花光柳影漫盈眸；」

  「高樓惆悵憑欄久，心逐白雲南向浮。」

  「朱淑真也曾自責，覺得自己一個女子成天舞文弄墨，詠月吟風，不是本色。」

  「應該好好地操持家務，服侍丈夫。」

  「但她的丈夫確實令她傷心，一種惰性已經在他做官期間慢慢地侵入他的肌膚，使他感到無所事事非常舒服。」

  「他公事之餘，整天泡在妓院中。」

  「宋代妓女大致分為四類。」

  「一是由官府直接控制的官妓，包括北宋時期教坊中的藝妓和各州縣府管理的營妓。」

  「有的以娛樂服務為主，有的以新服務為主。」

  「二是官僚和富豪們私人擁有的聲妓，她們以技藝或者色相為主人及其朋友服務。」

  「三是文化市場的藝妓，主要以技藝為觀眾服務。」

  「有時也承擔一些官差，也有一些藝妓附帶從事性服務。」

  「四是純商業的商妓，有以陪酒為主，有的以賣淫為主。」

  「不過，這兩者之間，有時也很難加以區別。」

  「朱淑真的丈夫只是個小官吏，他主要是混在商妓之中，有時他竟然把妓女帶回家中。」

  「一天，她丈夫又醉酒回家，把臥房吐得滿地污穢，像一隻滿身污泥的豬躺在床上。」

  「後來她丈夫竟還動手打她，她太傷心無法忍受，她只得與她的丈夫分離。」

  「朱淑真是有名的才女，當時宰相曾布的妻子魏玩正寓居在京城汴梁，也過著寂寞的日子，也是位善於作詞的女子。」

  「於是甘願折節下交，千里迢迢地把朱淑真接進汴梁，吟詩填詞。」

  「常常是盛筵歡笑，歌舞助興。」

  「她成為了曾布夫人魏玩的座上客，也交往了一些貴族夫人。」

  客氏：朱淑真才情不輸李清照，為愛不惜挑戰整個時代。

  朱淑真失戀時，二十歲出頭。

  選擇良婿，朱淑真錯過了最佳時機。

  父母著急了，藉助媒妁之言，為女兒徵婚。

  還不錯，一個在縣衙為官的小吏，出來應徵了。

  沒有花前月下的親昵，也沒有卿卿我我的了解。

  就因為該嫁人了，朱淑真一轉身，從姑娘蛻變成為媳婦。

  即便是才華橫溢的女子，朱淑真也脫離不了俗套，她真心渴望夫榮妻貴。

  真正過起日子之後，朱淑真才曉得，兩個人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郎君胸無大志，只慣專營巧取，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庸碌之才。

  光是庸庸碌碌也就罷了，害得新婚媳婦居無定所，時常跟著他顛沛流離。

  丈夫竟然還熱衷沾花惹草，經常流連妓院，吃花酒，買良宵，把媳婦一個人扔在家裡。

  偌大一個院落，常常是新媳婦一個人，倚著闌干怨天怨地釋愁懷。

  兩個人的寂寞，比一個人的孤獨，更使人心灰意冷。

  很快，朱淑真和丈夫之間，在感情上出現了間隙。

  繞是如此，丈夫也絲毫沒有顧及妻子的感受。

  一次，夜半回來的丈夫，竟然領了一個風塵女。

  兩個已經醉得一塌糊塗的男女，將家中的臥室，吐得骯髒無比。

  朱淑真氣急了，指著丈夫的鼻子痛斥一番。

  丈夫不但沒有悔改之意，還認為妻子讓他在野花面前出了丑，撲上來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對丈夫由怒轉恨的無奈，對父母不負責任匹配婚姻的怨怒，讓朱淑真對婚姻失望至極。

  她和丈夫協議離婚，淨身出戶。

  不過朱淑真沒有選擇回家，而是應朋友魏玩之約，到了盛京汴梁。

  雖是女流，魏玩的才氣，在當時也是名冠朝野的。

  琴棋書畫無所不通，尤其是填詞作賦，更堪稱當世文學界魁首。

  作為官宦的遺孀，魏玩的日子過得富足愜意。

  每日邀約文人雅士，大家攀文比墨，倒也活得瀟灑快樂。

  從人們的傳聞中，她得知錢塘有才女，名氣冠江南，魏玩心中便有些不服氣。

  於是便托人捎信，讓朱淑真到汴京小住，大家比拼一下。

  其時，朱淑真已經結婚，不好獨自前往。

  丈夫又不看中女人詩詞歌賦，只好將汴京之行一拖再拖。

  如今和丈夫離婚了，自己已然還了自由之身，便應了這份盛情，獨自來到了汴京。

  見到朱淑真，經過深入交流之後，魏玩不由讚嘆。

  這個小自己十幾歲的女孩，果然是詩詞歌賦表現不俗，水平絕對在自己之上。

  她喜不自禁，將朱淑真視為異姓姐妹，留在自己府中，每日吟詩作對，把酒會友。

  朱淑真也對汴梁的都市生活，充滿了興趣。

  尤其是在魏玩的引見下，她認識了京城許多貴婦。

  從她們身上，體會到了錢塘無法匹敵的奢華和自由。

  終日歌舞昇平，迎來送往，讓朱淑真的視野開闊了不少。

  此時豐富多彩的日常，讓她的創作有了長足進步。

  而且一改田園牧野，睹燕思春的風格，變得歡快味十足了。

  在汴京的日子，給朱淑真帶來了愉悅，也令她的生活進入了高光時刻。

  以文會友，把酒賽詩，攜三五好友，閒適街頭。

  朱淑真文思泉湧，靈感爆棚。

  心情愉悅，情緒激昂，表現在詩里的歡快。

  隔著歷史的帷幕，都會令人覺得熱風撲面，歡欣鼓舞。

  「生活過得多彩多姿，但總丟不開那一份失落的情緒。」

  「占盡京華第一春，清歌妙舞實超群；」

  「只愁到曉人星散，化作巫山一段雲。」

  「但汴梁城的活動畢竟拓寬了她的生活視野，在這一時期的生活中她遇到了自己稱心如意的人。」

  「仿如枯木逢春，她重放生活的光彩。」

  「在含煙帶露的黃梅季節，她來到湖上與戀人相見，一塊遊玩。」

  「在朦漾的細雨中，兩人攜手漫步欣賞著湖中的荷花。」

  「他們來到了極其僻靜的去處，坐下來，竊竊私語，相親相愛。」

  「她嬌柔嫵媚，她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愛情烈火，她不顧一切地倒入戀人的懷抱之中，在默默不語中如痴如醉地享受著人間美好戀情的幸福。」

  「這時她格外愛惜美好的春光，她希望那樓外千條萬縷的垂楊，系住春光。」

  「即使是春一定要歸去，留不住的話，也要因風隨春去看看春到底歸到什麼地方去。」

  「可是春一定會離去的，待到春深，綠滿山川。」

  「在瀟瀟的雨水中，聽那杜鵑的哀鳴。」

  「這時把酒問春，春是不會回答了，給人留下的是悽然。」

  「當時朱淑真沉浸在濃濃的戀情中，對人生的短促，青春易逝感嘆不已。」

  「歷來只准男子狎妓，女子儘管是為了追求純真的愛情。」

  「只要不是按封建倫理來行事的就會有人出來咒罵，有些人貶低朱淑真在汴京城的生活。」

  「朱淑真正沉浸在晚到的愛情中，而金兵卻攻破汴京，宋徽宗和宋欽宗被擄。」

  「她和愛人在戰亂中離散，她隻身回到浙江錢塘的娘家。」

  「她的父母認為女兒丟掉了家庭的臉面，把她寫下的詩詞一把燒掉。」

  「今天留傳下來的，已百不存一，有人把它輯錄起來，叫做《斷腸集》。」

  「回到老家後，她依然盼著心上人能尋來。」

  「她漸漸地老了，她日益感到人事的無常和空虛。」

  「最後她在傷心、寂寞中死去，人們也不知她究竟死在哪一年。」

  柳如是：朱淑真才華可堪比李清照，但她生不幸，死亦不幸。

  通過魏玩的朋友圈，朱淑真遇到了發小藍顏。

  她的一個幼時同鄉，當年過家家時的玩伴，此時正在汴京做事。

  起先兩人只是互相問候，禮節性的寒暄。

  隨著關係的深入發展，朱淑真衝破了封建世俗的門禁，大膽地前進了一步。

  好一個純情女子，為了追求愛情，掙脫了封建世俗的禁錮。

  完全不顧及旁人猜忌，投懷送抱，盡享黃梅細雨般的人性衝動。

  但是很不幸，她生長的那個泯滅自主情懷的時代。

  可以令活生生的愛情，葬身深谷，永不見天日的。

  果然家中的父母，知曉了朱淑真的大膽行徑，立馬命人到了汴京，對她施以譴責和阻撓。

  面對父母的責備，朱淑真試圖反抗。

  甚至於祈求自然的能力，幫她留住即將退卻的愛情。

  但是壓力不僅僅局限於父母，來自世俗的社會輿論，更是將她的大膽行為，視作洪水猛獸。

  但是已經見過了京都繁華，品過人生苦茶的朱淑真，不再理會偽理學家的搬弄是非。

  人生難得真情相擁，和愛人把酒賞月時的暢快，令人心情愉悅。

  得醉且醉，何必在乎他人的閒言碎語呢，明年可不一定類比此時了。

  朱淑真豁出去了，不再理會人言可畏，該咋樂呵咋樂呵。

  但是好景不長，正在兩個人傾心相愛，比翼雙飛時，戰亂開始了。

  對宋朝的半壁江山，覬覦許久的金人。

  終於按捺不住野心，把小打小鬧變了大舉進攻。

  汴京很快淪陷，國君被虜走了。

  平民百姓更是如驚弓之鳥，四處奔逃。

  朱淑真和戀人，在戰亂中失散了。

  流落汴京的朱淑真，孤苦無依。

  昔日邀朋喚友，歌舞昇平不復存在，只剩獨自飲淚澆愁的無奈了。

  想想遠在江南的家中，尚有父母在。

  回家也許還有溫情在，但是朱淑真還是太天真了。

  父母媒妁的合法婚姻，說丟棄就丟棄了，這讓父母的顏面，何處安放！

  朱淑真在京城的遇人不淑，私自同男人結為連理的舉動，早在鄰人中傳開了。

  盛怒的父母，對於滿懷希望投奔回來的女兒，沒有熱情相擁，只有怒目而視和冷言訓斥。

  世事難違，戀人杳無蹤跡，除了淚和愁。

  朱淑真身無長物，她對生命絕望了。

  回家的朱淑真，沒有得到父母的眷顧。

  市井的污衊和冷語，也令她無法面對，只能禁足閨中。

  獨自窩在家中，沒有朋友，沒有親人噓寒問暖。

  朱淑真病了，父母雖然也遣人醫治，但是治身治不了心。

  藥到病不除，心死運以絕。

  在一個秋風蕭瑟的夜晚，朱淑真隻身西遊，了卻了人間煩惱。

  一代才女，帶著對世俗的抗拒，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湮沒在歷史長河中。

  朱淑真辭世了，封建意識根深蒂固的父親，覺得女兒的作為，太過有傷風化，死不足惜。

  氣恨之餘，將她一生所做的辭賦，隨著女兒的入殮，投入烈焰中。

  好在當時亦有慧眼識珠之士，遍訪知情者極力搜羅，才讓朱淑真的部分詩篇得以存世。(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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