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再見

  再抬頭，連頭頂的月亮都被那迷霧遮蓋，完全看不見了蹤跡，眼前只剩翻滾如波濤的雲霧。

  此時飛射出去的長劍顫巍巍轉回來，見自己操控的念頭在這雲霧裡竟有些遲滯，於是趕忙將劍收回劍鞘，羞惱開口：

  「段華！我出去必殺你！」

  一段朦朦朧朧的話語自迷霧外傳來。

  「小娘皮，別想追你爺爺我了，你就被困死在這法陣中吧！」

  這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虛虛實實竟一時分不清楚哪道才是真的哪道是假的，霍雲瑛立時慌了神。

  要怎麼出去？！難道真會被困死在這？

  這裡根本分不出東西南北，她閃身踏上好幾根嶙峋石柱探查，可四周望去仍是止不住的霧氣。

  再想找那根最大的石柱，胡亂走了幾次仍不得見。

  她一對劍眉微微蹙在一塊，想了片刻又嘗試在石柱上刻畫記號，可兜兜轉轉幾次仍回到了原地。

  又想了辦法令長劍出鞘，閉上眼睛依託長劍本身的感覺往前走，行了約莫半刻鐘。

  「咚！」

  卻一頭撞上一根石柱，索性展開了血氣護體因此並不疼，正待繼續用笨辦法探索，卻一眼看見身前自己剛做好的十字標記。

  這下她是真的想不出招來了，只是想起原來父親逼著自己研讀陣法可自己卻總開小差，一門心思都撲在拳頭和刀劍武藝上，終於吃了沒見識的虧。

  此時心中更加慌亂，於是亂走一氣，最後連步履都有些微微發顫起來。

  氣喘吁吁站在原地，待氣喘勻，心中的一抹怒氣卻再也壓制不住，不由自主地往腦子裡竄——

  該死的，怎麼每件和季川沾上的事自己都討不了好！

  她心中著惱自己徒有修為卻江湖歷練不足，自詡為軍中豪傑，竟被一小小匪類玩弄於股掌當中！

  現在想來自己在郡內組建鐵鷹衛，總有人誇讚自己治軍有方、謀略過人，難不成只是在騙自己，和自己過家家不成？

  她心中酸楚，之前一樁樁有貓膩的事情被她一一回憶出來——原來自己才是那自願被蒙在鼓裡的蠢蛋！

  一股羞惱之意開始在胸間瀰漫。

  正羞怒間，四周卻又有些不真切的聲音傳來——

  「霍……牛皮糖！你是不是在裡面？」

  誰？是在叫自己嗎？什麼牛皮糖？

  她心中納悶，腦子裡卻陡然划過一道閃電，想出這塊地界上唯一可能會這麼稱呼自己的人——

  季……川？

  就是他！聲音雖然聽不真切，但那股令人討厭的味道錯不了！她一時心中五味雜陳，想要開口呼救卻囁嚅了幾次都無法吐口。

  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季川！

  她也不知道當時為什麼要做那牛皮糖纏上打了自己的男人，可那時內心的快感做不了假。

  甚至已經決定要一走了之，可怎麼會在這裡再見？

  「若是沒人，那我便回城了！」

  那道聲音又傳來，正胡思亂想的霍雲瑛瞬間呆在現場。

  他……他竟要真的棄自己而去？！這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不憐香惜玉之人！我可是來幫你的，這人怎麼會這樣？

  可卻轉念一想，別說季川不知道實情，就算知道了依他上次的表現搞不好真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她貝齒緊咬，深吸一口氣將想要呼救的話硬生生堵在口中——我不要你救！你走！讓我死在這吧！

  心中羞怒、心酸、氣憤……各種情緒如同海浪般翻滾不休，一時想不開竟鼻子一酸，擠出幾滴眼淚。

  一陣清風颳來，周邊驀地暗下去，她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沒反應過來，那些令人摸不著方向的濃霧便瞬間消失殆盡。

  霍雲瑛瞪著眼睛，才發現距離自己四五步之外就是石林邊緣，季川正站在一旁那一臉好奇望過來，在他腳邊跪著一名顫抖的人影——不是那段華又是誰？！

  「你……你是怎麼將我……」

  霍雲瑛腦袋轉不過來，此時話都說不利索。

  季川見狀摸了摸腦袋無奈開口：「你是怎麼陷進去的？」

  「是……是那段華說……」

  「不是，我是問你，是因為什麼才被陣法覆蓋住的？」

  「是……月光一出現……」

  她見到外面季川攤了攤手，隨後指了指天空：「所以呢？」

  霍雲瑛隨著往上看，看著被烏雲遮住的月亮，一張臉掛著淚痕呆愣在原地。

  原來……這法陣竟是沒了月光自動就會消散的嗎……

  真丟人，只是被那段華三言兩語誆住，丟人到姥姥家了！

  卻見季川抬頭看了看天空又望著這邊翻了個白眼：「那你還在裡面呆著作甚？這月亮馬上又要露頭，看風景的話那我就自己回去了。」

  這才如夢初醒擦了眼淚往外面走，三兩步跨在石林邊緣，季川已背過身往山下走了。

  「段華留給你料理，弄完了趕緊跟上來，晚上還來得及在宵禁前回城睡個好覺。」

  她呆愣愣將手中長劍出鞘一送，顧不上撲騰摔倒在地，掙扎求饒後又叫罵的段華，跟著前邊那道影子往山下行去。

  ……

  山路崎嶇蜿蜒，兩人都知曉回去的路，且都展開身法疾行，因此不一會便到了山腳下。

  此時霍雲瑛才緩過來一些，輕輕咬著嘴唇問道：「你……也是得到消息來解決黑風寨匪患的嗎？」

  季川沒好氣道：『不然咧？和你一樣來這山間看風景嗎？」

  她心中著惱，可又突然想到了什麼：「那……黑風寨？」

  「放心，都解決了。」

  她驀地愣在當場，腳步也不由停了下來。

  什麼都解決了？是解決了事，還是……

  像是知曉她的疑問，季川適時停下身子，扭過頭露出一抹微笑強調道：「都解決了。」

  她這才反應過來，轉過頭往山上望去，那一片黑暗的山峰中半點人聲都未傳來，安靜得如同黝黑的魔窟，像要把其內的生靈都吞噬殆盡。

  她抿了抿嘴，若是換她來這黑風寨，戰果最多只至誅殺首惡，卻防不住那些頭目、嘍囉爭相逃命，此刻這山峰一定比現在熱鬧得多……

  霍雲瑛深吸了一口氣，兩人繼續往青山城疾馳而去。

  ——

  五月十六日，夜，既望。

  黑風寨匪患——

  全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