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心慧

  季川又回想起第一次見時刁叔對他的評價——

  「小子，你素有心慧，就是心太善，也不知道帶你進黑翎衛是不是好事……」

  心慧且善！更難能可貴！

  這樣看來，他是天生的修武種子，能簡單看穿別人心中的破綻，輕易知悉對方隱藏在內心的真情實感，還能用在武道修習上，若到修為高深時，是不是一眼就能判斷出對手虛實？

  簡直不要太可怕。

  他神色複雜，第一次生出這小子才是主角的想法。

  若是自己有這般資質，再搭配上系統，能量的整體消耗下降八成不是問題，如此一來，說不定根本用不了這麼長時間，也不用這麼拼命給自己掙命。

  他猛地搖頭，將這想法抖出腦袋——

  都已經得了活下去的便利，總好過來這世界沒有身體化作孤魂野鬼要好得多。

  也不再矯情，想了想存著試探問：「你……對剛來的師弟季川，什麼看法？」

  既是心慧，能否看出自己秘密？

  「季……師弟，平常總是拉著臉，笑起來雖然滲人，心底卻有俠義，資質……一般，修習武道卻不慢，想來是……勤能補拙？」

  季川用手拼命搓揉抽搐的臉皮，無奈嘆氣，這傢伙沒有說自己在隱藏什麼，本應該鬆口氣，可莫名氣息有些不順。

  ——一定是相處時間太少，才沒能看出自己是塊璞玉！

  「說什麼胡話，睡吧，明早還要早起……」無奈側臥在床，閉目。

  「撲通。」

  孫沐聽話倒在床上，重新打起呼嚕。

  ……

  月色高懸，竹溪鄉的某處山林。

  趙沉盤坐在一處灌木後，咬牙將撕下的布條繞過胸前的傷口，緊了緊。

  月光穿過林間孔隙灑下來，照出他裸露的上半身交錯的數道傷痕，最嚴重的就數貫穿胸口的這一處。

  他已在這片山林中逃了半日，身後的那些人卻總能順著血腥氣找過來。

  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喘著粗氣從身側取出竹筒，費力拔開木塞，將最後一口水喝乾。

  遠處風吹來樹葉的沙沙聲，也帶了些隱隱的呼喝。

  「這邊！」

  他神色一緊，點點火光突破交織的陰影，緩緩靠近。

  該死的！

  他啐了一口，緊了緊後腰上纏著的信桶，咬著牙爬起來。

  接應的人還沒來嗎？再這麼下去，自己可走不出這林子了……

  他掙扎前行，用手扶著樹木支撐身體，不時利用樹蔭的間隙觀察星星確定方位，利用樹木的掩護彎腰前行。

  待走到一株樹旁，一道黑影陡然自陰影處撲將過來。

  黝黑的匕首從趙沉腰間抽出，輕輕一格將刺來的木叉抵住，一腳蹬在襲來身影的小腿。

  趁著身子歪斜的瞬間將匕首送過去，隨後整個身體都壓在其身上，將匕首狠狠刺入其胸膛。

  「我的！我抓住的！哈哈！」

  聽著身下漢子聲音逐漸微弱，趙沉脫力般滑落一旁。

  該死，都是些瘋子！藥王谷是怎麼將這些人洗腦得如此狂熱？竟然令普通百姓這麼悍不畏死也要消耗他的體力。

  剛喘幾口氣，聽到幾條獵犬狂吠，他知曉剛才的聲音又將周圍的人吸引過來，於是狠狠擰了酸脹的大腿一把，繼續往約定碰頭的地方艱難走去。

  就這麼又走了一刻鐘，眼前忽地一亮，他一腳踏入到被月色覆蓋的空地上。

  他眯了眯眼，就著月光將視線集中在不遠處的一顆樹墩上，一個隱秘記號映入眼帘。

  就是這裡！

  接應的人呢？

  目光掃過周圍，終於在邊緣處一顆樹木陰影下隱約看見了一個人影。

  他對著那個地方試探打出手語。

  「……」

  這接應人是在閉目休息？

  想了想又試探開口：「王家的米飯已送到了……」

  等了幾秒也沒有反饋。

  暗語也沒反應？

  他心中已打了退堂鼓，就想退入林中，此時那道陰影陡然動了動，隨後朝前過來。

  「大人？！」

  趙沉見到一身魚鱗服出現在月光下，盯著那道二紋雲紋興奮開口——這下好了，有救了！

  作為巡查司密探他們本就沒有入品，況且做的都是陰暗工作，一般都是單線聯繫，很少有機會親眼見到巡查司校尉。

  他從小就被巡查司收入秘營，作為死士培養，本來以為會被作為棄子阻攔追兵，只要將密信送到交接人手中，他的使命就已經結束，此時巡查司校尉參與進來，說不定自己就能活命！

  活著多好！畢竟誰也不想被埋在鳥不拉屎的地方……只要再熬過三次任務，自己就有機會轉成後勤，說不定還能攢些錢娶妻生子……

  猛地搖頭，長年累月培養出來的素質占了上風，將由於極度疲勞突兀襲來的心中柔軟暫時藏在一旁。

  再仔細看去，頓覺不對——

  怎麼大人走路的樣子如此僵硬？況且……脖子處還有一道細線。

  難不成……

  「撲通！」

  那穿著魚鱗衣的偉岸漢子剛走出陰影便撲倒在月光下。

  死了？！

  他滿臉呆滯愣在原地，看著身後露出的傢伙。

  巡查司校尉屍體身後浮現的是一道病態面龐，臉如同唱戲般畫得慘白，其人瘦得仿佛如麻杆，因此藏在身形高壯的漢子身後自己竟一時沒有發現。

  探入腰後悄悄將匕首抽出藏在手臂後，他假裝慌亂，慌不擇路朝著一處灌木衝去，心知已無生還可能，只想死前再給那傢伙來個狠的，另一隻手伸向信筒，準備將之吃進肚子。

  「別殺我！」

  那道身影卻如同木偶一般面色仍保持虛假的笑意，一動不動盯著假裝逃竄的傢伙。

  「滋！」

  幾道令人磨牙的刺耳聲音傳來，遠處逃跑的身體驀地停下，那柄黝黑匕首噹啷掉在地上。

  身體不住顫抖，腦袋不可置信地朝身後盯來——

  一道光滑的切面從脖子處顯現，腦袋緩緩從切面滑落砸在地上。

  隨後肉體和衣物一道四分五裂，猶如切好的牛排一樣一塊塊散落一地。

  「噗噗噗！」

  ……

  一道一閃而逝的銀色細線在月光閃動，屍體中墜落的信筒如信鴿般飛入那詭異如唱戲小生伸出的手中。

  「嘻嘻嘻。」

  捏著嗓子的尖厲笑聲不斷迴蕩，卻在打開信件後陡然停下。

  「巡……查……司！」

  順手將那張空白信紙撕得粉碎。

  臉上終於生出一抹猙獰——

  「給我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