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秦明月

2024-09-11 19:15:26 作者: 風露
  「四嬸兒。」周南川和桑榆進院叫人,老太太一看是他們倆,樂了,「喲,南川,小榆,你們倆咋過來了呢?」

  周南川話少,放下手裡的叉子,直接去清理院牆,用實際行動做回答。

  桑榆笑眯眯的遞過手上的東西,「好久沒來了,南川惦記四嬸兒和大姐。雞蛋、白糖,還有這個,一會兒給我姐吃。」

  老太太看了一眼,知道都是貴玩意兒,也知道周南川的日子不比她強啥,連忙推辭不收。

  直到桑榆假裝生氣,才算是顫顫巍巍的接了下來。她一邊往屋兒里送一邊叨咕,「天爺,這得花多少錢,以後可不興再花這個錢了奧。」

  桑榆拿出一塊光腚糖,蹲在周南春跟前兒,和她說話。

  「姐,你認識我不?知道我叫啥名嗎?」

  周南春痴傻,但沒有攻擊性,就是事兒上不明白。遇生人兒害怕,遇熟人兒就好脾氣的笑。

  她身上穿著粗布衣服,黑褲子,鞋是手工做的布鞋,周身上下乾乾淨淨,可見被照顧得很好。

  周南春歪著腦袋想了想,笑了,眼底瀾起一小片浪花,「小榆。」

  「對,我是小榆,獎勵一顆糖。吃吧,可甜了。」

  周南春反應慢,盯著桑榆手心裡的糖看了一會兒,小心的湊近聞了聞,像只可愛的小狗,「糖?」

  「吃吧,含著別咽。」桑榆把桔子瓣形狀的糖塊兒放在周南春嘴裡,看著她小心的含著,呆滯的眼睛裡發出點點亮光。

  周南川偶爾抬頭,就看到這溫暖一幕。

  桑榆不僅沒有嫌棄他姐痴傻,反而非常溫柔的對待她。

  潘珍放好東西出來,站在門口呆呆的看了一會兒,不由老眼含淚。

  最近她的身上老是這疼那疼,早上得爬好幾次才能起來,家裡的外頭的活兒,幹著越來越費勁,她估摸著自己是要到壽了。

  她倒是不怕死,唯一擔心的是這個傻丫頭。真的到了那天,她這傻女兒可咋整!

  東北農村,誰家要是干點小活兒,鄉里鄉親的過來幫忙,是不要錢的,一般都是供飯。

  既是供飯,那就得整兩個像樣點兒的菜。

  雖說再像樣也只是蘿蔔白菜土豆子,但換個做法,味兒就不一樣。

  四嬸兒家只有一個灶眼兒,菜得一樣一樣做,特別浪費時間。

  桑榆領著周南春回家去取爐子,順便拿點豆角和南瓜。

  周南春很聽話,讓幹啥就幹啥,老是瞅著桑榆樂。

  桑榆把菜裝在布袋裡,用根棍穿好,兩頭搭在她和周南春肩膀上,爐子在倆人兒中間,一人抬一邊兒。

  周南川看著她們姐倆像賣貨的似的又是抬又是挑,桑榆還哼起了歌,眉目之間不自覺的發軟。

  周南春不會唱歌,但顯然很開心,跟著咿咿呀呀的哼哼,只是沒有調兒。

  「川子,你這媳婦兒行。」

  周南川叉起一坨羊角泥,精準的揚在院牆的豁口處,聽了這話,又抬眼看了一下,淡然的回了一個字兒,「嗯。」

  桑榆把爐子放在院子裡,安排周南春去抱柴火。

  周南春像幼兒園的小豆丁似的,歡天喜地的抱了一捆苞米秸子扔在爐子邊上。


  晚上桑榆準備做標準的四菜一湯:炒豆角絲、茄子土豆烀熟了涼拌、白菜燉大豆腐、雞蛋炒杮子,湯就來個蘿蔔土豆湯。

  至於南瓜,蒸熟了碾成泥,放在苞米麵里,蒸點發糕做主食。

  「姐,你把豆角掐了,茄子洗乾淨,我去後院兒揀塊大豆腐(水豆腐),一會兒就回來。」

  那時候,差不多每個村兒都有豆腐房,做的大豆腐比較多,干豆腐也有。

  東北黑土地的大豆全國出名,做出來的豆腐水嫩可口中,還帶著絲甘甜,是那個年代很高級的美味。

  桑榆算計了一下人數,想著把仨孩子也接過來,一起熱鬧一下,直接買了二斤。

  把豆腐端回來,魏珍一看那麼多,心疼得直咧嘴,埋怨桑榆爛花錢。

  桑榆抿嘴笑,把老太太推到一邊坐著曬陽陽兒,自己帶著周南春幹活。

  周南春反應確實慢,但她沉穩聽話,還是能幫上不少忙的。

  等到他們幹完活,孩子正好放學,一幫子人就在四嬸家院子裡開飯。

  沒有大桌子,周南川把院兒門卸下來,想辦法支住,也沒有凳子,那就站著吃。

  桑榆吆喝著把四菜一湯端上來,香味兒勾得人舌頭底下直冒哈喇子。

  豆角絲切得又細又勻,保持著翠綠的顏色;茄子土豆加上調味的小菜兒,香味兒撲鼻。

  白菜順茬切成筷子粗細的長條,大豆腐顫巍巍的在湯里埋伏著,一看就好吃;還有那雞蛋炒杮子,紅通通的西紅杮,雞蛋煎得金黃,灑著綠盈盈的蔥花,光看那色兒都稀罕人兒。

  潘珍百感交集,鼻子酸酸的。


  多少年了,家裡沒有這麼熱鬧過。

  除了周南川,沒有人真正的關心她們娘倆兒。

  她明白,今天這一院子的歡聲笑語,都是桑榆那丫頭帶來的。

  先頭知道她和桑小晚換親,還有過一點小情緒,怕倆沒爸沒媽的孩子,日子艱難。

  如今這麼一看,南川的日子是有盼頭了,真好哇。

  -

  吃過飯,來人兒走了,桑榆聽到周南川在勸偷著哭的四嬸兒。

  大意是她最近身上不得勁兒,夢著好幾回自己死了,心裡難受。

  周南川小聲的說了幾句什麼,桑榆沒有聽清楚。

  所有的一切都收拾完,桑榆拿著小盆兒,周南川拎著爐子,打算回家。

  不想有人兒推開院兒門進來了,還是穿著的卡中長款外套、剪著時髦短髮的女人!

  桑榆站在周南川向邊,敏銳的感覺到了周南川身上的氣息,發生了明顯變化。

  她轉頭看向周南川,只見一貫面無表情、再開心看上去也很冷漠的周南川,唇邊居然掛上一絲真正的笑,周身冷硬像冰雪般,仿佛有融化的趨向。

  這人桑榆知道,來人名叫秦明月,是靠山屯兒唯二仍未返城的知青之一。

  秦明月來自南方大城市,家裡條件非常好,經常會給她寄吃喝兒,衣服啥的更是沒缺過,還穿過全屯、全鄉、可能也是全鎮的唯一一件羽絨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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