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瘋女人

  林青青肚子四個月的時候，天空下起了雪，溫度驟然下降。

  白狼始終跟在林青青身邊，在兩天前，白狼生了，生下一黑一白兩隻小狼，兩個小傢伙健康得很。

  為了給白狼補充營養，林父和晉王還會去捕魚，弄一些好東西給狼王。

  林青青望了狼王一眼，心中滿是羨慕，自己還要幾個月才能生呢，加上坐月子，起碼還要半年。

  林母端了魚湯過來，遞到狼王嘴邊。

  林青青一看到食物，便忍不住想吃，她並沒有出現孕吐的反應，反而很能吃，肉青菜什麼都想吃。

  但是身為大夫，她知道過量飲食會導致肚子裡的孩子過大，到時候生產會很艱難。

  心裡這麼想，但依舊盯著狼王的碗吞咽口水。

  林母看得好笑，「青青，你想喝湯嗎？要不我給你盛一碗過來？」

  一直盯著狼王的碗，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虐待孕婦呢。

  林青青收回目光，「娘，我不吃，我不餓，吃太多了對胎兒不好。」

  林青青自律，就連晉王給她帶回來的點心，頂多吃兩塊。

  林青青替母親攏了攏身上的披風，看到母親手上因為經常做飯起了薄繭。

  林青青感覺到母親的手有些涼，雙手握住，「娘，你和二嬸在車上做吃吧，那些官差和犯人的飯菜有人做，手別凍壞，生了凍瘡不容易好。」

  現在時不時地能吃到肉，幾乎每個人身上都有皮毛保暖，就連官差們都說，這次流放的犯人比以往的待遇都好。

  母親笑呵呵的開口，「青青放心，我沒事，以前不活動，現在干點活挺好，你沒看娘親比以前強壯多了嗎？」

  何止是強壯？人也比以前開朗了很多。

  林青青見勸不動，便也不說什麼了，母親她們有分寸。

  就在這時，車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從道路的盡頭出現一群難民，腳步匆匆，衣裳髒亂不堪，眼神透著麻木。

  官差們命令犯人靠邊，讓人群過去。

  這幾日經常遇到難民，因為犯人們人數眾多，又有官差壓陣，所以沒有不長眼的搗亂。

  難民里大多都是老人和孩子，偶爾看到一兩個年輕的婦女。

  林母嘆了口氣，「如今這世道，人活著難啊，邊關只怕又有戰亂了。」

  林青青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人群。

  眼看著人群越來越遠，忽然一個女人背著一個小女孩遠遠地跟著，女人身著單薄，動作稍顯僵硬，嘴角流著口水，時不時地嘟囔著什麼，這人似乎不太正常。

  林青青猛地坐直身體，目光始終落在女人的身上，女人漸漸走近了，這一看之下，女人似乎是個瘋子。

  背後背著的小孩也就兩三歲的樣子，又黑又瘦，沒有幾兩肉，那小臉遠遠看著，沒有絲毫生氣，就像個骷髏一般。

  小孩雙目緊閉，不哭不鬧，臉上還帶著一絲異樣的紅暈。

  孩子生病了。

  林青青自己懷有身孕，不忍心看到這個小生命死去，急切地對林父和晉王道，「爹，祁哥，將那個女人攔下來。」

  說完，晉王聞聲而動，幾乎瞬間便來到女人身邊。

  女人驚恐地尖叫起來，捂著腦袋後退兩步，顫抖著蹲在地上。

  晉王表情頗為嫌棄，臭著一張臉將女人背上的孩子搶過來。

  孩子被搶，女人發了瘋一般揮舞著手臂朝著晉王衝過去，口中還結結巴巴的喊著孩子，「放開......孩子......我的......」

  母愛最是偉大，就算神志不清，也知道保護孩子。

  晉王神色暗了一下，是啊，世間哪有不愛孩子的母親呢？

  他難得開口解釋了一句，「這裡有大夫，你的孩子生病了，我讓大夫給你看一看。」

  女人瘋狂的神情稍緩，但目光始終落在孩子身上。

  林青青被扶下馬車，快步走到孩子身邊。

  孩子的情況比她想像的還要嚴重，立刻把脈，林青青的臉色說不出的黑，眼神逐漸變得沉重。

  讓一個精神異常的女人帶孩子，家裡的其他人呢？

  孩子染了風寒，發燒，似乎好幾頓沒吃東西，也是孩子命大，尚有一絲氣息，否則早就死了。

  二嬸走過來，面對瘦弱的孩子，眼中閃過不忍。

  「青青，孩子還有救嗎？」

  林青青從箱子裡取出銀針，「還有救，二嬸，你和母親做一些米湯，孩子餓太久了，一會醒了要吃東西。」

  林青青施針的時候，瘋女人反而安靜得出奇，只是目光一錯不錯地盯著林青青的手。

  不知過了多久，小孩發出一聲瘦弱的哭聲，孩子醒了。

  林青青鬆口氣，擦擦額頭上的汗水，「一會我弄點藥，給孩子吃七日，病也就好了。」

  說完，察覺到不對，這些話和瘋女人說，她能記得住嗎？

  瘋女人砰的一聲跪在地上，結結實實磕了幾個頭，「多謝......救命之恩！」

  她的瘋病時好時壞，有的時候比較清醒，有的時候什麼都不記得，渾渾噩噩的。

  林青青將孩子遞給她，細細叮囑一番，瘋女人卻沒接孩子，不舍地看了孩子一眼。

  「姑娘，您是好人，求求您留下我的孩子吧，她跟著我活不下去的。」

  林青青：「......」救人救出麻煩了是嗎？不等林青青拒絕，女人開口講起了悽慘的經歷。

  女人一家，原本是難民中的一員，有公婆，有夫君還有一個10歲的孩子，路過一座山的時候，衝下來一群土匪，殺死了公婆和夫君，將她和孩子掠上山。

  女人受盡折磨，不堪受辱，幾次想自殺，卻全都被土匪攔了下來。

  後來，趁著土匪們不注意，她帶著兩個孩子逃跑。

  兒子為了掩護她們滾落山崖，只有她帶著女兒逃了出來。

  但家人的死，讓女人瘋了，瘋瘋癲癲的，時好時壞，好的時候，還能想著給女兒找吃的，但更多的時候只能讓女兒餓肚子。

  女人咬牙切齒的說著自己心中的仇恨，血紅著眼睛，要不是為了女兒，她早就想隨著夫君去了。

  她伸出手捏了捏女兒的臉，「她今年三歲，生於......」

  將女兒的生日時辰說完，女人像是突然解脫了一般，攏了攏頭髮，梳上辮子，面色平靜而自然。

  林青青一想就猜測了出來，心頭一跳，「你......你要做什麼？你難道不想看到女兒長大成人嗎？」

  女人臉上掛起輕鬆的笑意，「女兒交給你們，我很放心，所以我想離開了。」

  眾人正防備著女人自殺呢，聽到此話，以為她想離開，忍不住鬆口氣。

  眾人目送著這個女人往遠處走去，女人見周圍沒人，猛地朝一棵大樹撞去。

  林青青呆了，眾人紛紛轉過頭。

  女人還是死了，女兒有了依靠，心中了無牽掛，毫不猶豫地赴死。

  林青青懷中的女孩似乎感受到母親的離開，哇哇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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