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可我現在後悔了。」

  落日的晚霞將天空染成一片血色。

  後花園的涼亭，只有陸裕跟陸祈宬兩人相對而坐。

  陸祈宬慢條斯理地端起面前石桌上的茶壺，倒了杯茶推到陸裕的面前。

  陸裕的視線落在面前這一杯冒著熱氣的茶，卻沒有任何的動作。

  陸祈宬端起面前的茶，輕抿了一口，濃郁的茶香瀰漫在口腔。

  「嘗嘗，上好的荊溪雲片。」

  陸裕看不懂這個男人，這種時刻居然還能夠有心思品茶。

  「小叔......」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開口，「你跟紀凝到底是怎麼回事？」

  男人將茶杯穩穩地放下，修長瑩白的指尖輕輕摩挲過杯壁。

  那雙桃花眸中透著幾分令人生畏的冷意。

  「你都已經看到了，還需要我再跟你解釋一遍嗎？」

  「小叔，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直到現在，他依然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他甚至，寧願相信陸祈宬說他跟紀凝只是這次綜藝的搭檔而已。

  陸裕咬緊牙關，垂放在膝蓋上的手緊緊握成拳不停地顫抖著，眼中不知何時泛起了些許水霧，似乎在憤怒似乎又是在難過。

  「開玩笑？」陸祈宬不屑地輕笑了一聲，「陸裕，我們都已經過了開玩笑的年紀。」

  「就像你看到的這樣，我跟紀凝不單單是綜藝上的搭檔，更重要的是——」

  男人漫不經心地點了支煙，低沉的語調無形中帶著壓迫感：

  「我是她的追求者。」

  陸裕聽了失神片刻。

  「所以讓我去國外，你也是為了紀凝是嗎？」

  「是。」

  陸裕自嘲地勾了下唇。

  他忽然想起回來那晚，唐鑫說紀凝參加了戀綜。

  他想過千萬種可能，想過紀凝的身邊會出現各種各樣的男人，卻偏偏沒有想過那個人竟然會是陸祈宬。

  一個，他那麼尊敬的小叔。

  卻趁著他跟紀凝吵架的空隙，將他調去國外，為的竟然是搶走侄子的女人。

  多可笑的事情。

  越想，陸裕心中憋著的氣就越大。

  陸裕強忍著心中的情緒：「你剛剛說你是紀凝的追求者？」

  「是。」

  男人再一次肯定的回答像是一把無形的劍插進了陸裕的心中。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情緒，慍怒地站起身，聲嘶力竭地吼道：

  「可我跟紀凝才是一對！」

  「所以呢？」陸祈宬不以為然，「別忘了，你們已經分手了。」

  「去他媽的分手！」

  陸裕雙手重重地撐著石桌，他的眼尾泛著薄紅，唇瓣都在控制不住地顫抖著：

  「我跟她從小就有婚約！整個京南圈子裡誰不知道她紀凝是我陸裕的未婚妻！」

  「未婚妻？」

  聞言，陸祈宬的嘴角挑起一抹帶著輕嘲的笑，神情越發的薄涼。

  「不過只是區區一紙婚約——」

  男人漫不經心地將指尖夾著的煙遞到唇邊，猛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煙霧。

  煙霧繚繞間，男人的臉色被白霧籠罩。

  低沉冰冷的聲音隨著吹過的風一併傳入了陸裕的耳中。

  「毀了便是。」

  陸裕的身子一僵，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仿佛是不敢相信這是從陸祈宬口中說出的話。

  「陸祈宬，」陸裕氣急了，「你是我小叔，你，陸祈宬，是我，是我陸裕的小叔。」

  「從小到大，整個陸家我最敬重、最信任的人就是你陸祈宬，」陸裕無助地抓了抓頭髮，淚水不知何時從眼中溢出，「你也一直都知道我跟紀凝是有婚約的，她是我的未婚妻。」

  「是你侄子！我的未婚妻！」

  陸祈宬輕嘆出了口氣，落在陸裕身上的目光沉沉：

  「小裕，現在社會講究自由戀愛，婚約這種東西早已經過時了。」

  「放屁！去他媽的自由戀愛！」

  「這是長輩們給我們定下的！」陸裕依然咬著這一紙婚約不鬆口。

  「那也是過去。」陸祈宬淡淡道。

  陸祈宬將手中的煙按滅：

  「那時候你們才多大？你們根本連喜歡和愛都不知道，這婚約又有何意義？」

  「誰說不知道！」

  陸裕輕嗤了一聲：「我現在喜歡紀凝，我現在知道，我喜歡紀凝就已經足夠了。」

  「喜歡？」

  陸祈宬端起茶壺，給自己面前空掉的茶杯倒上茶：

  「你的喜歡就是一次次地打壓她，一次次地傷她的心，一次次跟別的女生曖昧不清？」

  「還是說——」男人拎著茶杯的手停在空中頓了一下，抬頭看向面色猙獰的陸裕，「你的喜歡是那一句還年輕多找幾個玩玩怎麼了？」

  陸裕被男人的話懟得啞口無言。

  是啊。

  那時候的他，會覺得紀凝煩，覺得她跟外面那些女人相比起來什麼都不好。

  那時候的他，不懂紀凝的好。

  那時候的他，喜歡主動貼上來的，喜歡熱情奔放的，似乎身邊被一群女人圍著能夠讓他感到更多的優越感和滿足感。

  可他卻忘了，這些都是空的。

  那些人圖的不過是錢和名，又有哪個是真心喜歡他的呢？

  可紀凝不一樣。

  她像是一枝茉莉花，對他的感情是那樣的純粹乾淨。

  她只是想要他的愛，僅此而已。

  可跟紀凝斷聯的這段日子，他卻總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起他們曾經在一起時所做的一切。

  「可我現在後悔了。」

  陸裕頹廢的坐在石凳上，整個人都懨懨得像是被抽空了精氣神似的。

  「小裕，這世界上任何人都不會因為你後悔就讓你重新來過。」

  「包括我，也是。」

  陸裕端起手邊已經涼掉了的茶，喝了一口眉頭忍不住蹙起。

  「茶涼了，不好喝。」

  他將手中涼掉了的茶灑在亭外的草地上，接過桌上的茶壺想要給杯中重新倒上熱的。

  可茶壺裡早已沒了茶水。

  陸裕只好遺憾地將茶壺放在一旁。

  陸祈宬語氣沉沉：

  「是啊，茶涼了。」

  他側過頭看向別處，狹長的桃花眸眯了眯。

  「感情就像這茶，你偏要等涼了才想起它，那已經很晚了。」

  話音落下，男人站起身子轉身準備離開。

  「小叔。」

  聞聲，陸祈宬剛邁開的腳步一頓，轉過身看向身後的陸裕。

  陸裕站起身子，語氣堅定：

  「我不會就這麼放棄的。」

  「我會重新將紀凝追回來的。」

  會重新，將紀凝從你的手中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