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夫人遷怒
2024-10-17 08:16:35
作者: 一桿春
陸鳴雪渾身無力,剛走兩步就險些軟倒。
裴行遲從懷中又抽出一塊新的面紗系在她腦後,隨著她的一聲驚呼,將她整個人打橫抱起來。
「夫人,既然身體不適,就不要硬撐了。」
裴行遲就這麼大張旗鼓地抱著他那位一見鍾情、伉儷情深又體弱多病、出身寒微的夫人,回去了。
「若不是你戴了面紗,今日我一定要你的命。」
這是陸鳴雪昏過去之前,裴行遲在她耳邊森森磨牙留下的話。
等她再醒過來時,嗓子像是被火燎了,腫痛,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她現在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寶珠和寶翠卻不在身邊。
她爬起來,掀開床幔,一雙手突然扶上來。
「別動。」
是衛封寒!
她張了張嘴,發不出一點聲音。
「來,把這瓶枇杷露喝了。」
陸鳴雪依言照做,枇杷露清甜泛涼,極大地舒緩了她嗓子的痛苦。
她喝完,盯著衛封寒。
「你是想問我怎麼會在這兒?」
陸鳴雪點頭。
「我偷偷潛進來的。你院子靠近西北牆,院子裡又一個人都沒有,並不難。」
陸鳴雪皺眉,寶翠和寶珠去哪兒了?
「究竟發生了何事?還是姜大夫派人告訴我,我才知道你竟暈在錫安伯府中。」
陸鳴雪面無表情,直愣愣地看著衛封寒。
在錫安伯府中發生的事,她永不可能忘記。
裴行遲在她眼裡,早已和禽獸無異,如今看來,他是禽獸不如。
他對她造成的傷害,將來一定會百十倍地奉還。
但她並不是因為這個生衛封寒的氣。
她掙扎著起身,走到書桌前,提筆寫:「為什麼不告訴我那人是國公夫人?」
她寫完,看著衛封寒,等他的解釋。
她臉色極為蒼白,一雙眼睛平靜如古井,卻隱含淚光。
衛封寒不由心頭微顫。
「如果你知道了,恐怕你放不開,言行矯飾。這種事,一旦被對方察覺有意為之,就輸了。
那畢竟是鎮國公夫人,若你提前知曉她的身份,恐怕會在她面前露怯。」
陸鳴雪寫:「你不相信我。」
衛封寒舉起手做投降狀,勾唇笑道:「那你可誤會我了。我正是因為相信你,知道你最原本的模樣能入得了她的眼,才將這個任務交給你。」
那我還得多謝你的抬舉了?
陸鳴雪冷笑。
她煩躁地將那張紙揉成一團扔到衛封寒臉上,被他一把接住。
她又寫道:「你還沒告訴我那個女人的身份。」
衛封寒一看,收斂了臉上的笑。
「是我想錯了……」
衛封寒話說一半,在她越發急切的逼視下,終於無奈一笑,將話說完。
「我原以為她是肅侯的嫡長女,可我拿著她的畫像問過了,他們都說,只是長得像,但不是她,畢竟她三年前就已經死了。」
肅侯之女?
陸鳴雪面露疑惑,肅侯……
這兩個字很是耳熟。
她突然想起來,這個肅侯,之前經常聽爹提起。
那是三年前發生的一件大案。肅侯聯合皇子意圖謀逆,被皇帝提前察覺鎮壓,皇子斬首,肅侯滿門抄斬,女眷和孩子也沒放過。
當時幾個國公府、侯府、伯府聯名上書,希望皇帝能饒恕女眷和孩子,掀起了為時不短的爭論。
在他們的施壓下,沒有人敢出來執刑,這差事陰差陽錯,落到了刑部小官陸正山的頭上。
最後的監斬官,正是陸鳴雪的爹陸正山。
當時的陸家,被皇帝派來的親衛團團包圍,一直到第二年春,事件徹底平息,方才撤走。
立下如此汗馬功勞的陸正山卻也只往上提拔了一級而已。
……而在第二年春夏交際的蹴鞠會上,裴行遲就對她「一見鍾情」。
陸鳴雪突然就想明白了,這些事情,冥冥之中都是有聯繫的。
衛封寒見她滿臉震驚,沁出眼淚懸掛在長長的睫毛上,欲落不落,也意識到哪裡不對。
正欲伸手碰她。
陸鳴雪突然抬頭,嘶啞著聲音問:「裴行遲和肅侯之女,是什麼關係。」
衛封寒見她不顧自己的嗓子,只覺心猛地一揪,連忙給她倒了杯水。
「你要是不想這把嗓子廢了,就別說話。」
陸鳴雪打開他的手,強硬道:「回答……我。」
是,她現在每說一句話,都像是在吞刀子,但她不想再被衛封寒敷衍過去。
他們之間說是合作,但其實,她始終在被衛封寒牽著鼻子走。
衛封寒連連投降:「好好好,我說,你聽我說,你就不要說話了。」
陸鳴雪木著臉,點點頭。
「肅侯之女名叫姚兮倩,是行遲的青梅竹馬。其實……」他有些無措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小時候我和行遲還在太學讀書的時候就和她認識了,因故分開,後來我去了北關,行遲又找回了她。我原以為再次回來,會是為了喝他倆的喜酒,沒想到,肅侯捲入謀逆,全家被殺。」
原來如此,姚兮倩,就是裴行遲藏在心底的人。
湧泉巷女子是他用來憑弔的替身。
而她呢?裴行遲娶她,是因為當年爹應下監斬的差事,所以遷怒她嗎?
何其可笑?
將她捧到雲端,然後重重摔下,曾經心中那些天真的幻想全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這一年的輾轉反側,是不斷加重的傷痕,是時刻籠罩的死亡陰影。
他都是為了泄憤!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還腫著痛著。
衛封寒見她一臉如喪考妣,想勸卻又不知該怎麼勸。
她都已經打定了和離的主意,怎麼還會為裴行遲曾有心上人而傷心呢?
衛封寒咽了口口水,素來放肆隨性的小將軍,罕見地有些手足無措。
幸而陸鳴雪很快整理好情緒,她還有幾個問題要問衛封寒。
她在紙上寫:「你認識姚兮倩,為什麼看到畫像卻說不認識。」
衛封寒瞥她一眼:「我和她認識,那都是十年前的事兒了,那時候她還是個小姑娘,現在樣子早變了。……我可對她可沒有非分之想!」
陸鳴雪沒去管他最後那句話。
「你拿著畫像問了哪些人?」
衛封寒蹙眉道:「我問了很多人,不同的身份,你放心,他們不會對我說謊。」
陸鳴雪點點頭,在紙上寫:「你走。」
「啊?啊!趕我走?」
衛封寒挑眉,沒想到陸鳴雪這麼快翻臉不認人。
陸鳴雪將沾滿濃墨的筆往桌上一扔,墨汁飛濺,幸好衛封寒一身黑衣,看不出是不是遭了殃。
他扯了扯衣擺,臉色黑下來,也有些生氣。
「你遷怒我。」
陸鳴雪無心再和他糾纏,冷著臉背過身去。
一般人見此,自然也就知道該走了。
偏生衛封寒不是一般人。
等陸鳴雪再回頭時,他還站在原地。
虎著一張臉,也側著身子不理她。
……
若是旁人看了,只還怕以為這是一對兒在鬧彆扭的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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