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蠍子拉屎
2024-10-22 09:06:39
作者: 鑲黃旗
第480章 蠍子拉屎
玻璃葡萄也叫料器葡萄。
首創這種工藝產品的常氏家庭,被稱為「葡萄常」。
不過「葡萄常」其實原本並非姓常,而是一個蒙古家族。
那大約是在1850 年,有位蒙古族部落公主被清皇室選入宮中。
隨從進京有個叫「富貴」的蒙古族女子,也嫁給了京城正藍旗蒙古兵營里的一個親兵為妻子。
夫妻日常生活皆靠皇宮發放的俸祿維持。
咸豐三年,也就是1853 年,由於皇帝下旨免了部分旗人的錢糧。
於生計無措時,富貴不得不學著用膠泥捏制瓜果,晾乾塗色後到街頭售賣。
後來她用膠泥捏成珠,把泥珠攢成葡萄,比別的泥瓜果格外顯得新奇,逐漸得到買主的喜愛。
富貴的兒子韓其哈日布,也從小學捏泥葡萄。
成年以後,他試著用玻璃料做成葡萄珠,攢成嘟嚕後送到集市上出售。
當時的玻璃材料是很時髦新鮮的,這種創新大受歡迎,很快被人搶購一空。
從此,京城也就有了玻璃料葡萄。
清光緒二十年,也就是1894 年,農曆的十月初十是慈禧太后的六十大壽。
皇宮裡派人四處搜羅手工藝品,還指令在京旗人不分貧富,每戶攤派一件壽禮。
內務府官員則從這些供品中挑選出一部分精品陳設在頤和園內,專供慈禧賞玩。
京城的農曆十月已到「小雪」節氣,慈禧突然看到凋零的草木中懸掛著蔓葉油綠、珠圓玉潤的玻璃葡萄,竟以為是真的,要摘下幾串品嘗。
當得知這是一個叫富貴的蒙古族女人和她兒子親手製作的料果,又聽到富貴的身世,西太后一時興起,就封富貴為常在,為了圖個「富貴常在」之意。
此外,她還親筆寫了「天義常」,本意是「天意常」三個字賞賜富貴母子。
事後宮內將這三個字做成一塊一米長、半米寬、黑底金字的牌匾賜給了富貴家。
從此,這個御賜名號就使得富貴一家改姓了常,被京城人稱為「葡萄常」。
什麼年代都不乏有蹭熱點的人。
因為眼見常家一夕成名,買賣日益興隆,京城的同行業不免爭相仿製他們家的料器葡萄。
只是無論哪一家做出來的料器葡萄,都不如常家的精緻。
人說常家做葡萄有「絕招兒」,秘不示人,這是真的。
因為只有常家的葡萄是空心的,不像旁人是死個膛兒的。
如此一來,省料不說,質感也好。
但最關鍵的,還是常家能做出掛霜的效果,簡直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
為此,「葡萄常」甚至揚名到了海外。
1914 年常家以料器葡萄在美國巴拿馬萬國博覽會上榮獲了一等獎。
自此常家陡然而富,門口成天車水馬龍,就連外國人的「洋莊」也登門來爭相搶購。
當時常家的料器葡萄能火到什麼程度啊?
一個月下來,常家差不多能收到二十四五種外幣的預付款。
所以後來,常家又陸續增添了玻璃瓜果、酒杯、旗頂等,大量出口,遠銷歐美各國。
當時京城西湖營的振德興、王府井的仁立公司,以及毛家灣的漢森洋行等,都是常家的經銷商。
但這種日子也讓常家的第三代男丁沉溺於享樂。
個個都不碰家傳手藝,只願意提籠架鳥,成了不務正業的少爺秧子。
不用說啊,吃喝嫖賭的習氣一沾,再大的家業也會成為泡影。
就在當家人韓其哈日布過世後,也沒過上幾年的好日子,常家就因為諸位公子哥在外欠下了龐大債務,岌岌可危。
而常家的男人扛不住債主子登門,這一切就統統都壓在了實際的手藝傳承人,常家第三代的女兒常桂福、常桂祿、常桂壽和第四代的孫女常玉清、常玉齡的身上。
她們為了不使自家的手藝流失,為了把家族撐起來,含著眼淚做出了一個共同的決定——終生不嫁。
只是犧牲雖然偉大,但造化弄人。
由於戰亂連年,世道變化,社會對奢靡擺設的需求日益減少。
各種苛捐雜稅,敲詐勒索卻與日俱增。
很快,常家的葡萄就賣不動了,落魄不可避免。
姑侄女幾個人只好隨著季節變化,分頭以賣烤白薯、賣糖豌豆、賣糖葫蘆和炸油餅、撿煤渣、給人家拆洗被褥為生。
直至1949 年後,新社會的重文區政府找到常家,動員和支持她們儘快恢復「天義常」字號的玻璃葡萄,這常家五女才又重開舊業。
1952 年初夏,恢復生產的第一批玻璃料葡萄出來了,就送到在京城天壇舉辦的全國物資交流大會上。
一架精製的《五月鮮》料器葡萄引得觀者無不贊其「技精藝絕」。
就此有了批量訂貨,銷路很快打開了。
隨後,在手工業合作化運動中,出於可以保住秘方的考慮,常家五女並沒有加入京城料器廠。而是參加了京城第一絨絹花生產合作社,組成了該社第一個獨立的自產自銷的專業生產小組。
常桂祿手藝最好,每月工資一百三十元,其他人每月七十元、八十元不等。
社裡不但遵從許諾,讓她們仍留在家裡幹活。
而且為擴大生產、提高勞動效率,還為她們從通縣調來兩個燒玻璃珠的爐工,從外地給她們招收了四名女徒弟。
1956年,常家五女帶著幾個徒工,光做葡萄年產值就達到了三萬八千元。
甚至有個外商訂貨時居然一開口就要五萬枝葡萄。
就這筆訂單,她們全年也忙活不過來,是又喜又愁。
這年夏天,常桂祿還被評為京城手工業行業中惟一的女性「老藝人」,並當選為婦聯委員。
只可惜花無百日紅,人力根本無法與歷史大勢相抗衡。
1966 年一來,常家的料器葡萄又在市場上絕跡了。
此後,常家五女中的常桂祿、常桂壽、常玉清相繼去世。
1977 年,就連常桂福也走了。
至此,「葡萄常」的料器葡萄,不但在京城的市面上已經完全消失了。
真正的傳人也就僅剩下常家五女最後的一位——第四代的常玉齡了。
直至1979 年6 月,為幫助街道解決待業青年就業問題,常玉齡才在東花市街道辦事處的支持下,藉助一間舊庫房作吹坯車間,帶著幾個待業青年,重新恢復了料器葡萄的手工藝製作。
然而,由於玻璃葡萄屬純手工技藝,工序繁多。
剛開始時藝徒技術不熟練,產量低,導致經濟效益十分不好。
結果在1980 年秋,這一生產合作社最終因為管理不善、資金匱乏等原因,又宣布解散。
「葡萄常」的手藝終究沒能立住。
以上的這些,就是寧衛民和喬萬林為進一步了解情況,找到常玉齡居住地所屬的重文區東花市街道之後,由街道辦的牛主任為他們詳細介紹的。
而且還不光說,甚至這位牛主任還與有榮焉的,把前幾年街道生產社在常玉齡指點下生產的兩串料器葡萄,拿出來給他們看。
應該說,「葡萄常」的成名經過是頗具傳奇性的,聽著就跟一部精彩的評書似的。
如果小說或者拍成影視劇,其精彩性,應該也不比那國藥背景的《大宅門》差多少。
還有那料器葡萄的實物效果也是極為讓人驚艷。
無論是紫葡萄還是馬奶葡萄,都質感十足,恐怕誰見著都不敢相信這居然是假葡萄。
所以就沖這些,開了眼的寧衛民和喬萬林就沒白跑這一趟。
然而再怎麼樣,終究也沒辦法抵消正事沒著落的沮喪。
像喬萬林聽完,就忍不住哀嘆一聲,為「葡萄常」敗落大感泄氣。
「衛民啊,合著咱倆又白跑一趟。『葡萄常』都沒了,咱想買也買不著啊。你說下面怎麼辦吧?咱們是回去求京城料器廠呢?還是索性就放棄用料器?要依著我啊,不行咱還是玉器廠吧,就是珠寶玉器盆景再貴,那有總比沒有強不是?少點就少點吧,小點就小點吧……」
寧衛民正沉思間,卻不妨那牛主任貿然接了口。
「哎哎,喬同志,不是我駁您,您剛才這話還是有點問題的。『葡萄常』是不做葡萄了,可懂技術的人只要在,想做還能做啊。如果常玉齡人要不在了,『葡萄常』這門絕活,才是實質性的宣告死亡了。至於現在,咱們區里要是給點政策扶持一下,再批點貸款。只要讓常家重新點火吹珠,您想要多少葡萄沒有啊。」
「不瞞您說啊,我們街道實力有限,真是沒有外貿的銷路,這才是上次辦生產社失敗的原因。可東西真是好東西啊。您二位慕名而來,看見這玩意,也不算失望吧?」
「這位想買葡萄的同志不是皮爾?卡頓的嗎?您那麼大的外企,要是能把我們的葡萄給賣到國外去,還不是小事一樁啊。那今後,您公司從中掙大錢,『葡萄常』的手藝還能傳下去。這不是一舉兩得的好事嘛。」
「真不是我替常老太太吹牛啊,人家實打實的是受過咱們偉大領袖表揚過的手藝。要不是想當初非要保住秘方,人家一家子就進京城料器廠了,少說也得評個六級技工。可惜啊,這人就沒長後眼,才會走背字兒。這不,現在想交出秘方了,人家料器廠也不稀罕嘍……」
一番話下來,牛主任不但無意中點明了,京城料器廠和「葡萄常」之間所存在的齟齬。
讓寧衛民和喬萬林落了個明白。
而且他所藏著的心思也暴露無遺。
那就是惦記會哭的孩子有奶吃,想藉機哭兩聲,看看能否靠著區裡的力量,把生產社重新開起來。
要不為什麼這麼熱情相待,這麼耐心的介紹啊?
很顯然無利不起早啊。
不用說,他要是真能達到目的,那他們東花市街道既能多點收入,轄區的幾條胡同,待業青年就能少上幾個。
可問題是,基層單位的日子不好過,難道區里上級單位的日子就好過了嗎?
現在哪兒都缺少經費啊,要不然服務局的麾下管著那麼多餐飲企業,又何必對寧衛民的提議感興趣?
不就是圖外企資本雄厚,他有賺大錢的本事,也想跟著沾沾光,弄點小金庫的活錢嘛。
所以喬萬林連想都沒想,一口拒絕。
「我說,牛主任啊。你可真夠可以的,還跟我們打這樣的埋伏啊。我們是來買東西的。哦,就因為沒賣到,我們就得投錢扶持你們啊?這合情理嗎?不是不幫你,也不是不想幫你們,關鍵是我都沒法跟上級開口打報告啊。怎麼說啊我?」
「再說了,你對這事兒的職權所屬也沒搞清楚啊。像你們這樣的工藝美術產品生產社,是該劃在輕工局管的。我們服務局可管不了這段兒。我們要出錢扶持你們,區輕工局那就得告我們的狀。」
「還有,出口外銷的渠道你也想簡單了。那是歸外貿公司管的。你別看寧經理是皮爾?卡頓公司的,根本就沒權利把國內的工藝品賣到國外去。何況人家是服裝企業,你讓人家一賣衣服的怎麼幫你賣玻璃葡萄?你覺著可能嗎?」
牛主任被說得臉紅了,這才明白自己確實處處無知,句句莽撞了。
可事兒還就是這麼絕,沒等他出聲解釋一下呢。
坐在一邊的寧衛民可是把喬萬林的面子撅了。
他的回應居然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外。
「哎,萬林,話也不能這麼說。其實牛主任的想法,我認為無可厚非,為街道的居民謀福利嘛,這是父母官該做的啊。人家這是盡職。多好的幹部!再有,我也不是沒和街道合作過啊,我們煤市街那縫紉社,原本才二十幾個人,現在都辦成六十人的小縫紉廠了,那不就是我幫的忙嘛……」
「不是,你……這說什麼呢?你沒吃錯藥吧?合著你沒買著豬肉就要自己養豬啊?」
喬萬林都懵了,沒想到寧衛民這小子居然跟他唱反調。
隨後發出嚴辭警告。
「我可告訴你,咱不管那個,來了就說買料器的事兒。買不著就走人!你能不能讓我省點心,別老出么蛾子……」
寧衛民趕緊遞煙過去,硬逼著喬萬林接了。
一邊給他點火一邊相勸。
「別急別急,我是認為這料器葡萄真好啊。要真能擺在咱飯莊,蠍子拉屎獨一份吧,那絕對震了。」
「咱們反正也打算花個幾萬買料器,買誰不是買啊?這筆錢乾脆都給了街道,要能幫『葡萄常』恢復生產,以貨相抵。何樂不為?」
「再者說了,咱們背靠天壇,短不了外國遊客啊。雖然批量走外貿的路子咱沒有,可這料器葡萄放咱手裡,零售給散客,還是可以賣出去的……」
這下牛主任可美了,旁邊激動的一拍巴掌。
「哎喲,我就說今天枝頭看見喜鵲了。寧經理您這一開口就不是一般人。您這法子可真大氣。我聽著靠譜。要真能給我們幾萬,我們生產社還真能再辦起來。散客好啊,我們這葡萄本來就難以批量製作。按您說的辦法賣遊客,正好。」
寧衛民馬上也給他遞過去一支煙,但卻拿住了勁兒。
「別別,牛主任,您先別激動。東西雖然好,可也得看綜合成本。您先大概其跟我說說,要是街道再辦起生產社來,需要多少人?多少投入?這一個月能產多少合格的料器葡萄?我們要是完全買斷你們的貨,你們賣我們又是什麼價啊?」
這問題問道點上了,牛主任絲毫不敢糊弄。
尤其看到旁邊的喬萬林一臉的不高興,牛主任更是尤為認真的回憶了一下,比較慎重的開始介紹情況。
「人倒是不用多了,六七個人就夠。投入也不算多,傳統設備都很簡單,我們現在還有一些呢,廠房還是街道找的,不用花錢。主要就貴在原材料上和工人工資上了。再重開這一攤,前期大概一萬五以內就夠。」
「產量嘛,過去咱們街道辦的時候,一開始技術生疏,每個月也就七十串左右。後來差不多半年,產量提升到每月二百多串了。對外銷售,我們是在原料的基礎上加一倍的利潤,每串葡萄大概十五塊錢。但去除原料成本,工人工資、煤火和稅,我們就剩下百分之三十的利潤。還得全賣出去才行。」
「反正產值是每月三千多塊吧,關鍵還是得控制廢品率,得找著銷路啊。廢品率一高,成本就高。沒銷路,產品積壓。那每月都少不了原料和工資的投入,我們就受不了了。你們要真能全部買斷,免了我們在銷路上發愁。我們給你們十三塊,甚至十二塊都行。街道其實能賺個房錢就知足了。」
寧衛民的腦子就是活算盤,簡單一過,就得出一個結論,這事兒占便宜占大了。
於是突然間,「刺棱」一傢伙,他就站了起來。
牛主任當然很意外啦。
「怎麼?寧經理?你覺得哪兒不滿意啊?咱再談談……」
寧衛民卻忍俊不禁的擺手。
「牛主任,您別誤會。我是覺得,關鍵還得看常家的態度。老人可七十多了,又吃過那麼多的苦,按理說,是該頤養天年的年紀了。人家要心灰意冷,不願意再張羅這事兒,咱們說什麼都沒用是不是?所以還是暫停,咱們先一起去見見老人家,談談那邊的條件。只有人家答應了,咱們這邊才好進行下一步啊,是不是?您現在方便不方便啊?」
牛主任傻在那裡一會兒,一反應過來也躥了起來,比寧衛民還急切。
「方便,方便,咱馬上走。放一百個心,常老太太絕沒有不樂意的。正因為她是這把子歲數的人,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把常家的絕活傳下去。條件?能重新讓『葡萄常』現世就是條件。您信不信?她都能不要報酬……」
但是不同於寧衛民,也不同於牛主任。
落在最後的喬萬林,卻低頭抽著悶煙。
出去之後,還咬牙切齒的一把抓住了寧衛民的胳膊。
就這麼一路走的,跟他嘀咕起來了,死乞白賴也想把他勸住。
「我說你小子,咱那點資金,你還真打算買下好幾千串葡萄來啊。你好好冷靜冷靜行不行!東西再好,也架不住多啊!多就不值錢了!」
「怎麼回事啊你?我就沒見過你這麼能折騰的!你自己唱紅臉,讓我唱白臉是不是?這開廠子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你以後就算拴上了。天天得發愁這些玻璃葡萄怎麼賣出去吧你!」
「我知道,你肯定又說你去找別的資金先頂上。那錢也是錢啊,你倒不怕窟窿大了,你補都補不上。你忘了你怎麼答應我的,好傢夥,不買人家庫里的破爛了,你倒打算自己造了……」
喬萬林是真為寧衛民操心,急得眼睛都紅了。
可寧衛民卻哈哈大笑。「哥們哥們,彆氣壞了身子!不至於不至於!萬林,你還不相信我嗎?我何嘗幹過賠錢的買賣?」
跟著他也壓低了聲音解釋裡頭的竅門。
「你得這麼想,咱要是沒在料器廠吃癟,就順順噹噹的把東西都買到手。那怎麼也得五萬塊吧?你還買不著這樣牛的料器葡萄。對嗎?可現在呢,聽聽牛主任的介紹,二百串的葡萄還不到三千塊啊。」
「這意味著什麼?這不光意味著『葡萄常』的葡萄比咱們預想的便宜,更意味著其實料器廠的成本也很低。咱們在這兒開始燒玻璃也就有了料器的設備,那我就能從料器廠請老師傅來這裡做咱們要的東西啊!還用看料器廠的臉色嗎?」
「想想頭幾天,咱們還傻兒巴嘰地把錢給料器廠送去了。哥們,結果料器廠這一晾咱,咱可省下大錢了!」
「明白了嗎?咱們不是要辦個『葡萄常』的生產社,而是真正的能出任何高端料器的生產社。幾萬而已啊,還不夠便宜?干成了,咱們今後常年受益,干敗了,也能解決咱們當下的需求,買著咱們想要的東西。」
「我甚至在想,能不能讓料器廠的老師傅跟『葡萄常』合作一把,燒出真正的料器葡萄葉,代替葡萄常用布做的那種。用銅絲代替串珠的鐵絲。這麼一來,才是真正的通透、華麗、上檔次。成本雖然高了,可能讓『葡萄常』脫離民間玩物的範疇,也值啊……」
喬萬林不是蠢人,很快就琢磨過味兒來了。
立刻變得也很激動,「嚯,衛民,你這什麼腦子啊。我不能不說,還是你招兒多!」
就在這時,他們不知不覺已經走到地方了。
就聽前面一聲喊,牛主任已經搶先過了馬路,跑到了對面一個賣冰棍的小推車前。
正轉過身揮著手招呼寧衛民他們過去。
然後又為那老太太指著寧衛民他們倆一通嘀咕,像是介紹他們的身份。
看著那個帶著一副眼鏡,面容和藹,正在笑呵呵賣冰棍給行人的老太太。
喬萬林不禁又睜大了眼睛。
「啊!不會吧?這就是『葡萄常』?居然是個賣冰棍的!哎哎,這姓牛的說話沒譜啊!衛民你可小心點!什麼呀!看看,人家都困難成這樣啦,他還敢說人家不要報酬呢?我可不信……」
哪兒知寧衛民卻說,「我信。我還跟你說,就沖這老太太如此落魄,卻能保持這股子平和淡然的沉穩勁兒。咱過去後,你可得敬著點。我現在更有信心了。這位真是高人,這事兒做了也許就真能成。」
「啊?為什麼啊?你怎麼就這麼肯定?」
喬萬林看著馬路車輛不斷,既著急過馬路,又不大相信的質疑寧衛民的判斷。
然而寧衛民胸有成竹的說出了一番耐人尋味的話來。
「我康大爺跟我說過,人能做到富而不驕就已屬不易了,能做到貧而無怨就更難。尤其像常老太太這樣的富過又窮的人,能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安貧樂道。境界已經高出尋常人太多。找這樣的人做事,沒錯……」
喬萬林望著那「葡萄常」的最後一位傳人,眼神里也不覺漸漸有了敬意。
也恰恰就在這一時刻。
京城料器廠的廠長正在詢問業務科長與寧衛民和喬萬林相關的信息。
「前幾天區里服務局來的人,是你接待的?」
業務科長上前一步,「廠長,我已經打發走了,高檔貨沒答應給他們做,就從小賣部賣了他們八件中檔的料器。」
「哦,我聽說來的是兩個年輕人啊,年輕人銳氣足。你這樣敷衍他們,沒有不高興吧?」
業務科長輕蔑一笑,「噢?來求我們,他們還有銳氣?那就不要來嘛!其實要不是他們是區裡的人,就沖他們敢在咱們廠提那什麼『葡萄常』,我連那幾件也不會賣給他們,就讓他們空手而歸。我們的高檔料器太費工了,當然是要優先完成政治任務的,哪兒有那麼多好料器賣給他們?」
廠長撓了撓頭,「那就這樣吧。反正我們也不指著高端產品過日子,還是抓工業化生產要緊。啊,對了,運山東那批發卡你安排好沒有?你別忘了告訴那些山東人,如果下次來我們廠拿貨,再多要五萬個的話,每件可以再讓給他們八分錢……」
業務科長一個勁點頭,「是是,我明白,都記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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