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生事

  「彩環彩月護送三小姐回府，若有人問起，一概只說是喝醉了，尤其是老夫人那邊。至於林姨娘......」說到此處，沈德寧沉吟了一下，隨後看著彩環繼續說道：「林姨娘那邊瞞不住，也不必相瞞，只囑咐她暫且莫要聲張，待我回去再說。」

  彩環自幼跟在沈德馨身邊，是林姨娘一手調教，今日狀況心下已經有了大概

  ——她家小姐不過是被無辜殃及的池魚。

  好在情況已經穩住，眼下也只有先回去同姨娘商議後再做打算。

  「是，二小姐。奴婢一定親自向姨娘解釋，將二小姐的話如實轉達，相信二小姐一定會給我家姨娘和三小姐一個交代的。」說完拉著一旁哭紅了眼的彩月朝著沈德寧深深一拜。

  有婆子抬了步攆進來，沈德寧擺了擺手，也不計較她話語裡的冒犯，叫了她們去伺候沈德馨起身。

  隨後又同流星商議讓韓奇隨沈德馨一行一同回去，畢竟沈德馨的情況他最了解。

  要想不驚動沈府里的其他人，也只有讓韓奇同行。

  如此安排妥當，眾人各自退下。

  屋裡一時安靜，有丫鬟進來整理，痕跡被一一抹去，仿佛方才一切從未發生。

  沈德寧依舊坐在原地，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什麼。

  紅枝上前，給她重新沏了杯熱茶：「小姐，接下來要奴婢做什麼？」

  沈德寧手指輕握茶杯，撫著杯壁上精心雕刻的梅花枝幹的紋路，錯落有致。

  右手染了淺粉蔻丹的指尖緩緩地，輕輕的在桌上起伏，「滴答滴答」響一聲停一聲。

  微風吹拂，一縷一縷地撫平方才心中湧起的波瀾。

  良久，沈德寧輕舒一口氣，喝了一口尚有餘溫的茶水，緩緩道：「走吧，我們去找一找我那位溫順良善，好人緣的大姐姐！」

  彼時，候府花園的北側。

  一座精緻的環湖小亭里，有丫鬟婆子流水般的端了各式瓜果糕點一一擺放在亭子中間的石桌上，沈德華同兩位華服少女坐在當中敘話。

  憑欄而望，湖中美景盡收眼底。

  「聽說今日恆王殿下也來了，芫婉，真的嗎？」

  茶過一盞，有丫鬟立時上前重新給幾位沏了新茶。沈德華端起茶盞輕呷幾口，便聽到其中一人說話，言語中夾雜著期待與激動。

  沈德華頓時從茶盞裊裊的熱氣里抬頭，朝著被問話人的方向看了過去，明顯也十分感興趣。

  那名叫芫婉的少女看到其餘二人都朝自己瞧了過來，眉目中染上了幾分得意顏色。

  「是真的，恆王殿下今日是同我哥哥一道來的，出發前還去我府上喝了茶的。」

  芫婉口中的哥哥說的是昌勤伯爵府的世子陳世榮，金陵城裡出了名的紈絝。

  憑藉家中權勢，在外面一向橫行霸道。態度傲慢無禮，風評甚差。

  而陳芫婉也不過只是家中庶女，她的母親是伯爵夫人的陪嫁。伯爵夫人沒有女兒，便自幼將她養在身邊做嫡女一般教養。

  陳家這樣的人家雖聽起來比沈家顯赫，其實不然。

  靠著祖上功勞得的爵位一直承襲至今，可惜族中子弟無能。

  前段時間宸王殿下去南邊辦事，差事辦得好，皇帝很是高興。除了賞賜之外還命他同恆王一起協力六部。

  如今恆王掌刑部，戶部還有工部。而宸王則握著兵部，禮部還有吏部。

  一個掌財，一個握權。

  而恆王同陳世榮交好，不過是因為陳伯爺恰好在戶部任職。戶部尚書年邁即將卸任，恆王有意推他上去。

  陳芫婉對恆王自然也是心存念想，又因自小教養在伯爵夫人身邊，同沈德華一樣一向眼高於頂。

  不過她到底只是庶女，要想進恆王府就只能做妾，這點陳芫婉看不清，沈德華卻是看得十分清楚：

  「都知道陳世子素來同恆王殿下交好，大宴小會的也都常在一塊，芫婉妹妹想來也是要近水樓台先得月了。」說著還朝陳芫婉打趣的眨了眨眼。

  陳芫婉見狀，頓時臉頰耳根紅了個通透，瞥了沈德華一眼，嬌嗔道：「華姐姐這是說的什麼混話，半點女兒家的矜持都沒有了，仔細我回頭告了沈夫人。」話雖這般說，但語氣里有著明顯的洋洋自得，神色間也帶著高高在上之意。

  沈德華眼中不屑一閃而過，面上依舊一片笑意，小心逢迎：

  「姐姐也只是實話實說而已。芫婉妹妹在家中深得伯爵夫人寵愛，不是嫡女勝似嫡女，而我，」沈德華說著自嘲的輕笑一聲「雖是嫡女，卻處處不如家中庶女。」

  陳芫婉此生最恨旁人提起自己的出生，原本聽到沈德華那句『不是嫡女勝似嫡女』時驟變的臉色在聽到她的後半句又緩和不少。她與沈德華走得近，沈家什麼情況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父親薄涼，生母早逝，祖母偏心，繼母不管。

  雖占著嫡長女的身份，卻過得很是悽苦。

  尤其是二小姐沈德寧，巧言令色哄得祖母疼愛，又仗著外祖張氏國公府的勢力，一向不將沈德華這個長姐放在眼裡。

  沈德華垂眼抹淚，不動聲色的偷偷看了眼臉色變了又變的陳芫婉，面露擔憂的低聲道：

  「不過，芫婉妹妹也別高興得太早，我聽說恆王殿下有意要迎娶我家那位二妹妹。你也是知道的，在沈家她本就一人獨大，身後又用張國公一族給她撐腰。如此看來，她確實要比芫婉妹妹更有勝算一些。」

  果然，陳芫婉在聽完沈德華的話後緩和的臉色霎時陰沉，眼中含冰，殺氣逼人。

  方才最先挑起恆王話題的少女石韻不經意的瞥了沈德華一眼，將眼裡的玩味悄然壓下，依舊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喝茶。

  她本是伯爵府夫人的娘家侄女，只可惜石家也同沈德華生母的海家一樣家室不顯。如今父兄雖都在朝為官，但都是些無足輕重的小差事。

  好在姑姑在伯爵府里得勢，年前求了伯爺給哥哥討了個差事。雖然是外派，但伯爺說，出去算是鍍金。

  等過個兩三年再調回來，身上就算是有了能拿得出手的功績。到時候他再在恆王面前美言幾句，安排哥哥到恆王殿下身邊做事。

  如今恆王殿下炙手可熱，未來或可有大作為。

  如此安排，石家自然是再滿意不過的了。

  又因著姑姑沒有親生女兒，所以石韻就常往昌勤伯府跑。姑姑對她也甚是疼愛，這種疼愛與疼陳芫婉不同。

  世家大族一向都是靠聯姻同其他家建立聯繫，各家族之間盤根錯節，關係複雜。

  事實上伯爵府里的其他庶女們因此也都教養得不錯，反倒是陳芫婉自小養在主母身邊，優越感將她滋養得有些驕縱了，腦子也不太靈光。

  姑姑近來已經有了想要放棄她的打算，尤其是在伯爺提出要送人進恆王府的打算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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