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愛國者之血
坎尼斯，環繞克哈Ⅳ的小行星環帶內。
這是一顆直徑約有三百萬英尺（超過九百千米）的小型衛星，其表面重力僅有克哈Ⅳ的十幾分之一，而一些更小的、內核為炭質和金屬小行星以及冰塊受衛星的引力影響環繞在其周圍。這些處於衛星要塞崗哨炮塔鎖定範圍內的灰褐色的小行星體反射著恆星的光芒，旋轉著或是靜止不動。
柯特·約瑟芬中校乘坐著一艘裝載有後燃加速推進器的快艇趕到自己的駐防地時，他能夠通過舷窗看到那顆已經被密布於其表面鋼鐵要塞、跨星系太空飛彈發射井和防空飛彈發射塔完全覆蓋的的深褐色衛星。
這顆名為坎尼斯的月亮孕育了諸多美好的童話故事和詩篇，而如今天文台的觀測者則盡可以發現原本其岩石類的地表早已被改造的面目全非，月面與月背上百座高聳的要塞上架設著數以千計的磁軌炮磁軌炮和集束雷射武器。
那些莊嚴而宏偉的多邊形要塞坐落於環形山之間，由無數地下管道、飛彈發射塔、指揮中心、雷達發射站與兵營連接為一個規模浩大的整體。要塞的十英尺厚的裝甲板在恆星光線的照耀下閃爍著金光，克哈革命軍的旗幟與蒙斯克家族的金狼旗幟斜插在每一座要塞的頂層，因重力而低垂著。
坎尼斯變成了一座巨型的太空要塞，其核心埋藏一個巨大的核聚變反應堆，既能為所有武器和內部系統提供能量，必要時則能夠手動引爆。在這顆小型衛星上，人類改造的痕跡是如此的規模龐大氣勢恢宏，以至於坎尼斯的地貌被永久地改變了，甚至是重力與直徑都都因此而發生顯著的變化。
此時此刻的坎尼斯以及其周圍二十英里以內的十六個軌道站里駐守著大約八萬名克哈革命軍士兵和炮塔、飛彈發射塔以及其他防禦設施的操作員，這些人超過百分之八十五的士兵籍貫都是克哈Ⅳ，剩下的則基本都是尤摩揚志願軍士兵。
約瑟芬的穿梭機在月背面的一座要塞的停機平台上停穩，人造重力和內空氣循環系統讓他能如履平地，自由呼吸。十幾名副官、師部參謀、少校和尤摩揚志願軍的指揮官紛紛向他走來，他們簇擁著約瑟芬，帶來了一個接著一個的壞消息。
「中校，二十艘巨獸級戰列巡航艦。」尤摩揚志願軍的指揮官說：「根據星系望遠鏡和無人機傳回的影像，從這些戰艦側舷的塗裝和印花看，這支艦隊應該是德爾塔中隊、新星中隊、貝塔中隊和歐米茄中隊的混合艦隊。」
「他們的附屬艦隊仍在躍遷的途中根據計算，歐米茄中隊最後一次出現的地點遠在克哈的一千光年之外，由此可知，他們至少在三個標準地球周內開始向核心星系躍遷。」
「敵混合艦隊的旗艦距離坎尼是只有不到兩個AU(天文單位)，他們沒有派遣探測無人機和突擊艦，按照他們的行駛速度，最多只要二十分鐘就能抵達塞壬巨行星，革命軍在那顆星球上有近百座高能瓦斯精煉廠。」一名參謀官說：「而我們在那顆星球上僅有不到五萬人的駐軍。」
「他們的指揮官是誰？」約瑟芬身著一身厚實的校官制服，抬眼看向頭頂的星空。在奧古斯都半年以前把將近兩萬名革命軍士兵交給約瑟芬以後，即使他再怎樣無能也多少具備了一些領袖的氣質。
約瑟芬並不是一位慣於運籌帷幄，能征善戰的名將，他畢業於斯蒂爾靈藝術學院，對於領兵打仗的事情的一無所知，但他知道應該廣泛地聽取專業人士的意見，如何把一支龐大的軍隊管理得秩序井然。
「旗艦是貝塔中隊的諾德Ⅰ號，在尤摩揚情報局提供的情報中，這艘戰列巡航艦歸於加瑟·杜克指揮，據說他與聯邦海軍的名將埃德蒙·杜克是親戚關係。」參謀官說。
「也許他們會在巨行星上停留並補充燃料。」約瑟芬說：「聯邦海軍已經勝券在握，加瑟·杜克又是個好大喜功的人，我們沒有可以用來阻擊他們的艦隊，只能寄希望與聯邦艦隊指揮官的愚蠢。」
「命令——」約瑟芬說：「所有戰機升空，給要塞主炮充能。」
「是，長官。」命令被毫無遲疑地、迅速地傳達了下去。
從約瑟芬所站的要塞頂層停機平台上，他能夠看到一架架有著朱紅色底漆塗裝和金色條紋的復仇者戰機駛出要塞的電磁投射軌道，上千艘戰機如同利劍一般升空。
此時在坎尼斯的月背面是一片昏暗，座座要塞上閃爍著微弱的燈光，復仇者戰機冰藍色的等離子推進器火焰如同一個個扶搖直上的光點，自衛星另一面駛出的戰機則像是掠過衛星的彗星。
一艘長約一千英尺（三百米）的攔截機母艦在復仇者機群的掩護下駛過坎尼斯，另有有十艘由巨人級護衛艦改造的護衛艦橫向排列在母艦的後方。這些戰艦距離坎尼斯的地面僅有十幾英里，從要塞看去它們就好像是絢麗的星光。
這是我們僅有的艦隊了。
這些戰艦和戰機幾乎沒有成功返航的可能，所有的飛行員和戰艦船員都是懷著赴死的決心啟航的。
約瑟芬既悲哀又難過想著：要是你在這裡，奧古斯都，你會怎麼做。我們沒有艦隊，只能被動挨打，克哈Ⅳ自反叛的那一刻結局就已經註定了。
儘管約瑟芬是一個生性豁達的人，但此刻有即使是他也能感受到一種悲壯的使命感，每一個與他並肩而戰的人都做好了為克哈犧牲的準備。約瑟芬原以為偉大的人是不存在的，他從未意識到有一百多萬克哈士兵都擁有著如此崇高的品德和甘願犧牲的奉獻精神。
在種族存亡的危急關頭，我們之中總是會湧現出許多平凡而又偉大的人。
這些革命軍士兵不是經過改造的再社會化士兵，他們擁有健全獨立的人格，他們擁有自己的思想，他們當然也會恐懼。許多人再扛起高斯步槍以前不過是工人與農民的兒子和女兒，他們中的一些人在日常生活中甚至表現得自私自利，但他們依然留在了克哈。
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將要面對什麼，如果聯邦想要讓克哈Ⅳ化為一片焦土，那「克哈之子們」也都會化為灰燼。
「蒙斯克元帥的艦隊到了哪裡？」約瑟芬說著披上了一件屬下遞過來的軍大衣，走下停泊平台通往要塞內部的螺旋式樓梯。
「一天以前的五級加密通訊提到，第一艦隊已經抵達MTY324586星系，距離戴拉里安造船廠所在的戴拉Ⅳ號行星只有不到六光年，想必他們現在已經抵達了。」約瑟芬的一名年輕的副官說：「即使是泰倫聯邦的情報部門能夠在數百萬條偽造的傀儡訊息中找到這一條，想要完全破解也需要花費數天的時間。」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約瑟芬走下螺旋式樓梯的內部，進入指揮中心：「想來這個時候塔桑尼斯聯邦議會中的議員們已經在哭爹喊娘了。」
坎尼斯的要塞都是使用模塊化的板塊搭建的，每一座都相當於圖拉西斯Ⅱ的霍威要塞，能夠容納五千名全副武裝的革命軍士兵，其內部四通八達，要塞地底設置有能夠抵禦四級核爆的庇護所。
一路上約瑟芬見到不少正在過道中巡邏的革命軍士兵，到如今為止革命軍仍然只有軍官用的起動力裝甲，因此列兵都還穿著普通的深灰色制服，帶著船形帽和臂章。
由於克哈革命軍並非是一個農民起義軍性質的鬆散組織，低級軍官和士兵見到高級軍官立即就要敬禮是被寫入了入伍宣誓誓詞的，因此士兵們在見到約瑟芬以後立即敬禮並報以嚴肅尊敬的表情。這是一支紀律嚴明的軍隊，約瑟芬為自己能夠指揮這樣的軍隊而感到由衷的自豪。
約瑟芬從未想過自己能夠成為一名校官，他做過許多美夢和噩夢，但都比不上現實里的魔幻。約瑟芬這輩子大概從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以這樣的身份站在這裡，一年以前他還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聯邦陸戰隊列兵，唯一的想法就是進軍隊避避風頭。
在約瑟芬年輕的時候，他被人認為是無藥可救的紈絝子弟，母親約瑟芬夫人甚至為兒子的放蕩不羈而氣到臥床不起。約瑟芬本人也從未懺悔或是有過改變的想法，他的一生大概也就是這樣了，作為一名陸戰隊員在某場不知名的戰鬥不知名的戰場上死掉。
無人問津，也無人哀悼。
與他的老上司奧古斯都相比，約瑟芬年輕的時候要混蛋得多，其拋棄的舊情人中既有家世極好的貴族小姐、高等學院中的博士生也有斯蒂爾靈黑道領袖的獨生女，至於那些多不勝數的一夜情事件那就記不清了。
反正等到約瑟芬回過神來的時候，被僱傭的殺手們已經急不可耐地想要砍下他的頭顱了，為了免於使得家人遭殃，約瑟芬不得不加入軍隊。
如果在聯邦的陸戰隊中死掉其實也沒什麼關係，像他這種人渣不過是爛命一條。
但約瑟芬到底還是活了下來，戰爭鍛造了他堅強的意志，團隊間的友誼多少重塑過其或許根本就不曾存在過的責任感。天堂之魔的經歷告訴了約瑟芬人與人之間也能形成一個牢固不可分割的集體。於是約瑟芬開始重拾逃避的過去，試圖彌補自己做過的錯事。
這一戰之前約瑟芬本可以跟隨最後一批撤離克哈星系的殖民飛船逃離，但他沒有那麼做。約瑟芬日漸衰老的父親同樣加入了克哈革命軍，而且此時就在克哈革命軍第一艦隊中服役。
約瑟芬家族是克哈的貴族，克哈人的貴族向來是站在人民與災難之間的。就像那些已經被時代淘汰但依然重拾盔甲拿起巨劍騎上戰馬的騎士領主一樣，克哈是與塔桑尼斯相比年輕許多的殖民地，其中的貴族身上依舊能夠看到他們祖先那裡遺留下的血性。
約瑟芬留下的原因很簡單。就和龍德斯泰因一樣，他是克哈人，而且還是一名克哈舊貴族繼承人。如果像哈納克和麗莎這樣的外鄉人都願意留下來為克哈而戰，那他們也會將逃離的自己視作懦夫。
天堂之魔出身的將領中，只有約瑟芬和龍德斯泰因是生於斯長於斯的克哈貴族，他們的祖先在殖民地時代的早期就立誓守護他們的人民。儘管如今這份誓言所帶來的榮光早已散去，但幾乎每個貴族在克哈革命的浪潮中留存至今的貴族都將自己的子女送上了戰場，那些子嗣已經斷絕的則自己扛起了武器。
「您需要我們做什麼？」一名年輕的、可能才十六歲出頭的革命軍士兵說。
「待在自己的崗位上，戰士。」約瑟芬能夠感到這名年輕的戰士非常的緊張，他的雙腿甚至在輕輕地發抖。沒有人強迫他站在這裡，他決心在今天在這樣的地方以這樣的方式而戰全憑其自己的意願。
「為克哈而戰！」年輕的戰士忽然敬禮說：「我已經準備好去死了。」
「為克哈而戰！」
「為美麗的克哈，為我們祖祖輩輩的家園而戰。」約瑟芬說著就走進了指揮中心，在一面巨大的雷達圖和星圖面前的控制台前，有大約二十個雷達監控員在同時說話。
一艘泰倫聯邦海軍的巨獸級戰列巡航艦出現在了雷達掃描圖上，艦艏閃爍著危險的紅色燈火，其餘的戰艦則緊隨其後。
「如果這只是先頭部隊，長官。」看著泛著深綠色光芒的雷達圖，一名少校軍官說：「那後續的艦隊還有多少？」
「那是什麼？」忽然之間，一名雷達監控員喊了起來。
約瑟芬循聲望去，看到了指揮中心中的人工智慧對雷達圖上的密密麻麻的紅色光點的備註：飛彈或是其他小型的飛行物體，其中一些很可能是用來混淆視野的空彈，它們爆炸後在真空中高速前進的碎片在雷達圖中就好像是數十個反射信號源。
「密集的遠程飛彈和太空魚雷打擊群，有超過四千個信號源，還有更多。」
「可聯邦艦隊遠在一點五個天文單位之外——另一支艦隊，澤塔中隊——」
「其中有一枚核彈——」
「啟示錄級的。」
「一百枚——還有一百枚——三百枚——聖子在上，四百枚——」
「正在攔截——」
坎尼斯所有的防空飛彈塔以及一切的動能武器都開始開火，在近乎於真空的環境中，一切都很安靜，約瑟芬和他的部下們只能看到千萬個火力點在同時開火，光芒閃耀。
「攔不住的。」約瑟芬的語氣聽起來竟然是如釋重負的：「我希望他們只帶了那麼多核彈。」
在太空戰爭中，核彈可能是一種效率較低的武器，在真空環境中核爆炸不產生衝擊波，產生的光壓微不足道，因而無法造成在大氣層中爆炸時所產生的力學打擊，它的全部能量將以輻射和電磁脈衝形式釋放。
但是，就如同約瑟芬所看到的那些，在啟示錄級核彈引爆的正中心，極高溫的電磁波讓坎尼斯衛星表面上的鋼鐵要塞都開始融化，仿佛是一塊消融的方糖，眼前的一切就好像是扭曲的海市蜃樓。
「狗娘養的——」
(本章完)
一手資源突破防盜章節，收藏czbook.cc。請分享更多的讀者，讓站長能添加更多書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