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7章 F2

  過了一段時間以後，艾爾近地軌道上。

  在失去了幾乎所有的引擎以後，泰倫帝國戰艦鐵拳號（Iron Fist）的速度逐漸放慢，高度也在不斷降低，終於被大群大群的腐化飛蟲、異龍和飛蛇追了上來。

  鐵拳號是一艘米諾陶級戰列巡航艦，艦名繼承自另一艘已經退役的巨獸級戰艦。該艦的指揮官是哈雷（Haley）上校，其人易怒兇狠，說話有著嚴重的口音，被人稱為好鬥的哈雷。

  在帝國海軍進入新世紀以後大批服役的新式戰艦中，鐵拳號這艘戰艦也稱得上是極度年輕。實際上，她剛剛駛出阿波羅造船廠就被編入聯合艦隊，立即趕赴艾爾參與了此次的戰鬥。

  參戰以前，鐵拳號還稱得嶄新簇亮，黑色的新式合金鋼船體上有紅色的新漆，各層甲板上升起艦旗，集合起來的隨艦海軍陸戰隊高唱「皇帝的榮光」。

  四十個小時以後，這艘令其所有船員都引以為傲的戰艦的戰艦已經千瘡百孔，步履盤跚，像個四處漏風的破房子。鐵拳號厚重的裝甲像是開裂的魚鱗般從那昔日雄偉龐大的艦體上脫落，蛇一樣的粗壯線纜從破損的裝甲中漏了出來，看起來又像是一堆青黑色的腸子。

  戰艦內外轟鳴不止，一團團巨大的火焰從甲板下涌了出來，釋放著驚人的光芒和熱量。

  儘管遭到重創，護盾失效，並且失去了大部分的外層雷射炮組，但鐵拳號的火力依舊非常強勁，她以核能和反物質驅動，其堆積於艦體各處的厚重裝甲、加固的合金鋼龍骨與舷牆都令其變得極難被摧毀。

  哪怕往往會付出極其慘痛的代價，人類被星靈視為破銅爛鐵的戰艦依舊證明了自己能夠與黃金艦隊和蟲群這樣的敵人抗衡。每一艘戰列巡航艦都脫胎於帝國造艦工程師的獨具匠心和非凡的創造力，是凝聚了無數人類智慧的傑作。

  然而除本身足夠堅固外，鐵拳號之所以還沒有墜毀不過是有點諷刺的好運氣，而這樣的好運很快也要到頭了。

  「長官，下層甲板匯報說蟲子已經鑽進了引擎室。」通信軍士朱利安發出了一聲微不可察的呻吟：「他們全完了！」

  一隻異蟲也許稱不上讓人絕望，可是它們總是成群結隊，成百成千的出現。單槍匹馬與整個蟲群對抗，不亞於你拿著家用吹風機去試圖撲滅一場洶洶而來的森林大火。

  這正應了從雷諾遊騎兵中傳出的一句話，對付異蟲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打掉它們的腦袋，讓它們的尖牙利齒自相殘殺。

  「告訴陸戰隊的馬德爾上尉，我要他立刻帶人把引擎室奪回來。」哈雷上校喊道：「這些蟲子知道我們的軟肋在哪裡！」

  剛折躍至艾爾星系的時候，帝國聯合艦隊龐大的戰艦森林排成多個橫隊，一字排開，像是深色宇宙帷幕下的一排排剪影。無聲地彰顯著一個跨星系帝國無與倫比的武力威懾。帝國人喜歡用灰色、紅色和黑色的三色配色搭配裝飾自己的戰艦，因而他人一眼就能將之與尤摩揚和凱莫瑞安的區分開來。

  那時，鐵拳號的周圍還有第七艦隊的上百艘戰列巡航艦，其中近一半都參與過克哈和西格瑪星區的戰役，其中就包括塔霍號（Tahoe）、美杜莎號（Medusa）、福波斯號（Phobos）和帕拉蒂號（Palatine）這樣在上個世紀就已經成名的戰艦，而她們所參加過的那些海戰規模即使是在二十年前都是難以想像的。

  戰爭既殺死精英，也錘鍊精英，這些年帝國艦隊中也湧現出許多優秀的艦長和艦隊指揮官。

  從繞月（衛星沙洛克）軌道到艾爾的近地軌道，鐵拳號隨艦隊與最高議會仲裁官艦隊，艾爾蟲群和黃金艦隊交戰，十一次深陷敵陣又突出重圍，其中有五次，就連哈雷和他的艦員都以為自己就要完蛋了。

  最兇險的一次來自於鐵拳號跟隨旗艦白星號下降至大氣層內部空間的戰鬥，在那以後，黃金艦隊突然從上方出現並發起了攻擊。

  鐵拳號被三艘星靈航母夾在中間，密密麻麻的艦載攔截機像一群憤怒的馬蜂般一擁而上，後面還有一大群鳳凰戰機窮追猛打，戰艦上下滿是離子武器留下的恐怖蜇痕。

  最危急的關頭，瘋狂的星靈用強大的火力強行打散了鐵拳號的護盾力場，接著他們就把大約一百個聖堂武士送上了人類的戰艦。星靈很少很少會使用這樣的戰術，通常情況下光憑藉戰艦壓倒性的火力和機動性優勢就足以贏得對人類的勝利，但自從埃蒙腐化了卡拉，他們的戰術就越發激進起來。

  哈雷上校和他的士兵被迫跟那些拿著靈能劍的「野蠻人」在戰艦行駛途中相互廝殺，一些甲板上到現在還是屍山血海，血流成河。

  從那個時候開始，本就一片混亂的戰場就越發難以控制了，各個艦隊乃至麾下的每一艘戰艦都自身難保，不得不利用頻繁的短途折躍規避敵方主力或是重新集結艦隊發動反擊。

  話句話說，只要雙方戰艦發現對方，立即就會開戰，哪裡都正爆發著戰鬥，而戰鬥也從未停歇過。

  至於現在，在數次死裡逃生以後，鐵拳號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護航船隻，船塢里僅有十幾架經過修理勉強能夠再次迎戰的維京戰機。

  禍不單行，自從此前一直與鐵拳號一同行動的最後兩艘戰列巡航艦泰坦號（Titan）和安提耶坦號（Antietam）先後墜毀和失蹤以後，鐵拳號就只能獨自作戰了。

  雖然目前艾爾各處都有正在作戰的帝國戰艦，但目前通訊頻道上並沒有友艦能夠幫得到鐵拳號，她們要麼是自身難保，要麼就是離得太遠。

  不知不覺間，鐵拳號已經遠離各大戰況激烈的空間，以至於其船員被告知黃金艦隊忽然從敵人變成了盟友的時候，腦子還是有點蒙的。

  但可以確認的是，鐵拳號仍位於星靈神殿區域附近，並且很可能現在最接近地表的帝國戰艦。

  「感應器探測到一隻利維坦，重複，發現利維坦。」艦橋上，有人突然喊到。

  因為曾經接收過泰坦號的大部分船員，鐵拳號倒不至於缺乏人手。不過不計算那些因受傷而無法繼續戰鬥的人，現在鐵拳號上下加起來也就四千多人，可以想見在過去的時間裡他們一共失去了多少戰士。

  「在空閒的屏幕上播放這段畫面。」哈雷上校立即說。

  鐵拳號正落入一片金子般灑落的陽光間，一個陰森可怖的龐然巨物出現在她的右舷，其漆黑的脊背上橫插著巨大的尖刺，無比猙獰。有許許多多長長的觸鬚和空心觸手從利維坦的陰影中垂下，上面能夠看到正在燃燒的星靈和人類戰艦殘骸，那場面不禁讓人想起那些把獵物插在荊棘樹上的伯勞鳥。

  利維坦泰然自若地游弋著，無數烏泱泱的異蟲環繞著它，場面既壯觀又叫人頭皮發麻。

  「向所有的艦隊通訊頻道求援。」哈雷上校隨即補充說：「包括那些星靈。」

  哈雷知道這隻利維坦可能很早就已經盯上了自己的戰艦，而僅憑一艘米諾陶級的戰列巡航艦，要單槍匹馬對付一隻尺寸至少在其二十倍之上的龐然巨獸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如果要對付乃至於重創一隻利維坦，至少要召集足夠數量的戈爾貢。

  「遭到襲擊.來自右弦後方，方位90。」

  伴隨著船體的一陣巨震，鐵拳號竟然微微地傾斜了起來，艦橋上頓時人仰馬翻，一片狼藉。

  只見利維坦沖向了鐵拳號，把這艘傷痕累累的戰艦重重地撞向一邊。接著，它便用巨大的中空觸手插進了鐵拳號各處，藉此輸送數量龐大的異蟲，活像是個逮住獵物正要吸血的胖跳蚤。

  鐵拳號此前就已經被異蟲所入侵，要不了多久，這艘戰艦就會被幾萬十幾萬隻異蟲塞得滿滿當當，直至徹底失去動力，撞下星球地表。

  「5號和7號甲板遭到入侵。」有人匯報說。

  在鐵拳號的主副屏幕上，披著金屬色幾丁質甲殼的異蟲正像水一樣湧進各處艙室，沿著狹窄的艙道大開殺戒。陸戰隊員用盡一切辦法試圖阻止敵人的湧入，過去他們都成功了，但這一次顯然是希望渺茫。

  隨著一個又一個甲板和艙室失去音訊，哈雷意識到他已經無力再拯救自己的戰艦。

  「還能再進行一次短途折躍嗎？」哈雷問道。

  這樣的話總是作戰手冊中被反覆提及並被重點標註，即短途折躍並不穩定，可能會把他們甩向一顆正在高速旋轉的脈衝星，而最大的可能是折躍至一片虛無的荒蕪空間中。

  恆星與行星在宇宙中只占很小很小的比例，絕大部分區域除了冰冷的黑暗外什麼也不會有，他們更可能在救援船隻抵達以前餓死。

  那意味著不論是在什麼時候，緊急的短途折躍都是下下策。

  「辦不到。」他的副手維爾納回答說：「折躍引擎已經完蛋了，它爆炸的時候還報銷了我們所有的技師。」

  一大群尖叫著的異龍群從他們的眼前飛過，拋下幾百個彈來跳去的刃蟲，這些可怕的活體生物炸彈立即鬧出了一番驚天動地的動靜。

  「放下逃生艙，所有人準備撤離。」上校命令道：「上帝保佑帝國，我要棄船了。」

  如果艦長判斷己方已無力繼續作戰且確信無法再挽救自己的戰艦，那麼他是被允許下令棄船的。

  但在這種情況下棄船其實不亞於把一群人扔進波濤洶湧的北太平洋里，更何況下面還等著一群飢餓的鯊魚。

  沒有戰機保護，逃生艙在空中就會變成靶子，就算能夠毫髮無損地落在地面上，那裡的情況可能也不會比滿是異蟲的廢船上更好。

  「長官，有人回應了我們求援信號。」副官忽然吼道。

  「他們有多少人？」哈雷精神一振，他希望來的最好是戈爾貢，哪怕只有一艘也能給他們爭取到撤離的時間。

  「有十幾艘APOD運輸船還有一支維京中隊。」副官的聲音竟然尖銳了起來。

  「十幾艘運輸船？」哈雷上校用咯吱窩琢磨了四十分之一秒：「告訴他們，我很感激他們的支援，但還是請他們打哪兒來回哪兒去，不要填進去更多的人命了。」

  說著，哈雷扶正自己的海軍帽，決心繼續棄船。

  副官因為過於激動，好半天才說出後半句話：「是皇家衛隊的運輸船，是陛下！」

  在戰場上，皇家衛隊在哪兒，皇帝就在哪兒。

  「下次記得弄清楚以後再匯報.維爾納先生。」哈雷停頓了一下：「告訴通訊員，我要立即跟陛下通話。」

  與此同時，更多的運輸船和戰機出現在鐵拳號的雷達掃描圖上，其中還有不少星靈的折躍稜鏡。

  「長官，是否要撤銷之前的命令？」維爾納問。

  「告訴所有人，我們要戰鬥到底。」哈雷說：「為陛下盡忠的時候到了。」

  大約半個小時以後，奧古斯都和他的皇家衛隊就殺進了鐵拳號的艦橋，他們幾乎從異蟲的手中奪回了這艘戰艦。

  這個時候，鐵拳號已經下降至一個危險的高度，下方，大地已經變成了一鍋了無生機的稠粥，過了很長的時間才冷卻了下來，星靈即使已被毀滅也無比壯觀的城市遺址也不見蹤影。

  至此，綠地已經變成荒漠，最堅硬的岩石也都在高溫下液化、結晶。

  一個新的集結坐標出現在各帝國艦長的面前，奧古斯都皇帝已接過所有艦隊司令官的指揮權，下令所有仍能移動戰艦便向該位置折躍。

  命令下達的幾分鐘後，第一艘戰艦出現了鐵拳號左舷約兩英里的位置，距離極近。那是一艘戈爾貢級的戰艦，顛覆神話號，其恢弘壯觀的T型艦艏、寬闊的兩舷甲板和那門巨大的大和炮足以讓帝國的敵人心生戰慄，讓其火力覆蓋範圍內的帝國戰士都歡欣鼓舞。

  接著是第二艘第三艘.有的戰艦依舊狀態良好，而那些猙獰的創傷看上去不過是英勇的勳章，有的受創嚴重，甚至局部還殘留有火焰的餘燼，但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下，她們仍能響應皇帝的命令。

  一時之間，瘋狂閃爍的折躍信號在感應器上亮若繁星。

  在鐵拳號的艦橋上，奧古斯都看到那隻利維坦收回觸手，倉促地丟下鐵拳號，轉過身去，準備逃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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