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霓虹的破產潮要來了

  雖然西野京跟另一位投資人三澤琴音在出資方面都顯得輕描淡寫，但花葉製片為了湊出拍電影的預算，可以說是竭盡全力了。

  包括春原米拉這個社長在內的眾多員工，在這半年的拍攝過程中都有不同程度的減薪。現實生活不是童話，這當然是強制性的。

  春原米拉自己也覺得對不起麾下員工，不過非常時刻也只能這麼行這種非常之事了。

  要不怎麼說「共渡難關」這種理念在霓虹企業中隨處可見呢，雖然是強制性的，不過花葉製片的員工對此倒是幾乎沒有多少的怨言。

  是真的沒有多少，不是那種在大家看不到的背地裡悄悄抱怨，哪怕是沒有被選進劇組的員工，對於這部電影的成敗也十分上心。

  他們或許能力確實不太夠看，但這種能共苦的精神是值得重視的。作為管理者，也絕對要杜絕「只可與其共苦，不能與其同甘」這一類的事情。

  哪怕是以忍耐聞名的霓虹上班族，也是經不起這樣子寒人心的。

  就在西野京和春原米拉心懷希望的同一時間，急於清理經濟中泡沫成分的霓虹高層們，又朝霓虹的房地產市場中投了一顆震撼彈：從91年三月份，也就是下個月起，霓虹各大商業銀行將正式停止了對房地產的貸款。

  霓虹房地產的上升勢頭，終於出現了明顯的減弱趨勢。

  自從知道《情書》的口碑發酵相當順利後，西野京這個編劇就被米拉社長放了假，名義是讓他好好放鬆放鬆。當然，如果有靈感，就順便籌劃下下一部劇本。

  西野京怎麼想，都覺得「順便」後面的才是米拉太太真正想說的。

  不過，這也不重要，反正電影劇本他腦海里多的是。雖然不全都是適合花葉製片拍的電影，但適合現在就開拍的也絕對不少。

  這幾天假期，他就久違地過上了睡覺睡到自然醒的生活。只可惜他昨晚剛這麼決定，第二天大清早自家的大門就被人拍得山響。

  「誰啊！？大清早的就擾人清夢！！（＃￣Д￣）」身為包租公的西野京還是有點起床氣的，從來只有他大力拍門催房租，哪有別人大力拍他家門的道理。

  不過在看清門外的人後，這態度就來了個45度轉彎。

  不能再多了，再低一點眼睛就要粘在三澤琴音的那雙大長腿上面挪不開了。

  「怎麼是你啊？捨得出門了？哈噢~~~~」西野京剛說完就打了個哈欠，有些奇怪三澤琴音這個小宅女今天怎麼會突然找上門來。

  「先讓我進去再說，你家要是太亂，去我家談也行。」三澤琴音明顯是有些著急的，不過她還是裝出一副淡定從容的模樣，雙手抱肩的樣子還挺有女人味的。

  「進來吧，我去洗把臉。」

  西野京不是那種生活作風邋遢的男人，讓女人進屋並沒有什麼問題。

  給她倒了杯水，西野京便進了衛生間簡單收拾下自己的儀容。確認自己的頭髮沒有亂翹，也是稍稍鬆了口氣。

  一出來就見三澤琴音在客廳里轉悠，一副想找點什麼東西出來的樣子，沒好氣地問道：「喂，大偵探~~你吃早餐了沒有？要不要一起吃個火腿蛋？」

  「你家倒還真是挺乾淨的呀，不是都說單身男人住的房子裡，泡麵、襪子、澀情書刊什麼的，應該滿地都是麼？」

  三澤琴音這麼感慨了一番，才回答道：「聽春原太太說過你的廚藝不錯，今天剛好嘗一嘗。」

  「咦，你跟米拉姐聊過天？還談起過我的廚藝？」

  「好歹我也要知道我的那些錢最終是投給誰吧？一開始我還以為你完全就是沖人家的歐派去的，聊過才發現她是一個很有本事也很值得敬佩的女人呢。」

  「喂喂，什麼叫沖人家歐派去的……」

  「難道不是嗎？那種檔次的大木瓜，我一個女生看得都臉紅心跳呢~~~我才不信你這個澀狼會無動於衷~~~」

  可惡，她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無法反駁！

  「哈哈~~果然被我說中了吧~~~」這一瞬間的沉默，在聰明人眼中就是天大的把柄，三澤琴音笑得就像一隻偷到了雞的小狐狸，剛剛臉上的高冷也不知丟哪去了。

  「雖然知道你這種男人對那種充滿母性的溫柔大姐姐最沒辦法，但你也真行啊~~~人家帶著兩小孩呢，真就一點都不在意？

  還是說你只饞人家身子……」

  「夠了~~~別把我們純潔的友誼說得那麼骯髒！」

  西野京正要義正言辭地打斷這個話題，卻聽三澤琴音已經點著頭道：「懂了，由奈醬和仁奈醬太可愛了，你一點都不介意多兩個乾女兒。」

  「……」西野京有那麼一瞬間，動了殺人滅口的念頭，最後還是看在那雙大長腿的面子上放棄了。略顯無力地問道：「你今天到底是幹嘛來的？

  我可事先警告你，像你這樣主動進入男性住宅，就算發生點什麼，我逃脫審判的機率可是很高的。」

  「一個沒膽的處男而已，有何懼哉~~~換我是男的，早就已經把春原太太擺成自己喜歡的模樣了~~~」三澤琴音拍了拍自己相當有料的前置裝甲，一副吃定他沒膽的有恃無恐樣子。

  嘴強王者，當誰做不到一樣！

  西野京其實很想說自己不是處男，至少靈魂不是，但這話說出來更象是敗者的悲鳴，只能在心裡默默吐槽這個胸大腿長的宅女，早晚要讓她知道世間的險惡！

  今天就當她是在對自己使美人計,其實是想誘女干自己。自己一個前途無量的男孩子出門在外……呃，放假在家也要懂得保護自己，不能讓她得逞！

  「你大清早的到底是來幹嘛的啊？是想誘惑我嗎？我可不是你這種女人可以輕易得手的男人！」

  「呸，臭不要臉~~~」三澤琴音啐了一口，沒好氣地道：「想得倒美，我就是想來問問你，之前怎麼就突然想到要賣房子了？

  單純就為了拍電影？還是急著想當兩個孩子的繼父？」

  「胡說些什麼呢！」西野京端著兩盤火腿蛋走到了餐桌前，剛剛他雖然在跟三澤琴音鬥嘴，手下卻半點沒誤事，「事先聲明，房子已經過戶到你名下，我可不接受退款操作。」

  「切，就一棟房子而已，你當我會為了這點錢，大清早跑來敲你家的大門嗎？」

  「這倒也是，」西野京心想不是來找自己補差價就好，一邊準備熱牛奶，一邊說道：「急著用錢是一部分，主要原因當然是我不看好房地產市場了……

  哦，你很好奇我為什麼會這麼想，是吧？什麼嘛，還以為你是來問我電影的事情，結果是為了房地產的事情啊？」

  三澤琴音點了點頭，道：「你早就知道政府會出台土地融資限制政策了？」

  「都討論那麼久了，稍微有關注下這方面消息的人都知道吧？」西野京這話半個字都沒造假，但自然不是他的心裡話。

  大概也是見三澤琴音不好糊弄，他稍微思考片刻，喝了口牛奶潤喉道：「其實我一直認為霓虹經濟會出現泡沫化，乃至最終泡沫破裂，並不是一種偶然，而是一種高速發展趨勢下的必然結果。

  要說這一過程中，唯一的變量是什麼的話，那應該就是政府在處理泡沫時的選擇。他們要選擇的到底是硬著陸還是軟著陸？

  結果在去年，不，應該是前年年底的時候就很明顯了，他們要玩硬的，用快刀斬亂麻的手段……那我還有什麼好猶豫的？當然是要多快就有多快地把多餘的房產處理掉嘍。」

  三澤琴音一邊思考他這番話，一邊吃著早餐，直到火腿蛋都吃完了，她方才開口問道：「你半年前就篤定房地產已經沒有投資價值了？」

  何止是沒有投資價值，簡直可以用完蛋來形容。要不是自家地段好，還有兩位美女租客，西野京八成會把剩下的兩棟房子也給賣了。

  大不了等過幾年房價暴跌70%到80%的時候，再去其他好地段買幾套房子，滿足下自己喜歡當包租公的心愿。

  誰讓霓虹人選了硬著陸呢，這可是造成「失落的N年」的直接推手呢。找任何的外部原因，都是那些政客在給自己的無能找理由。

  西野京當初為要不要把這些房子留在手裡，還是做了不少功課的

  「這很奇怪麼？從去年年初開始，霓虹股市中的絕大部分股票的價格就開始了大幅下跌，這種跌幅勢必會引起信貸規模的下降，使幾乎所有銀行、企業和證券公司都出現巨額虧損……

  呃，這道理你能明白不？」

  西野京說到一半才意識到這裡面稍微牽扯了點經濟知識，雖然不深，但一般的二十歲小姑娘，還真不一定懂。

  顯然，他是多慮了。三澤琴音略顯不爽地瞪了他一眼：「瞧不起誰呢！我可是工商管理系的，要考MBA的！」

  「哦，厲害厲害，未來的MBA，投資一部低成本電影，隨手就一個億，真是厲害~~」

  三澤琴音：⁄(⁄⁄•⁄ω⁄•⁄⁄)⁄

  既然她聽得懂，西野京便也繼續說：「這虧損一旦超過某條紅線，那些企業自然要面臨破產倒閉的現實。

  根據東京商工會議所的統計，在去年破產或者負債超過1000萬日元以上的企業有6468家，負債總額約2萬億日元。其中，房地產企業破產364家，負債總額6600億日元。」

  「咦？這數據統計這麼快就出來了？我怎麼不知道！？」三澤琴音先吃了一驚，隨即睜圓一雙杏眼，「等下，你說去年就已經破產了364家房地產企業？」

  「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364家。很好記，再多一家就能湊個一年份了。」

  「這些數據該不會是你編的吧？商工會議所那邊怎麼可能公布這種對房地產不利的消息，如果公布了，我不可能一點印象都沒有。」

  「你要當我編的就編的唄，這些具體數據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而且破產的房地產公司有幾家，其實不重要，我只要知道去年破產的公司有很多就行了。」

  西野京攤了攤手：「看你好像懂挺多的，那我問你，前幾年國內中小企業都在做什麼，你知道嗎？」

  「你果然在瞧不起我！」三澤琴音撇了撇嘴，「要麼炒股，要麼炒房，這種事隨便到大街上抓個人都知道。」

  「沒錯，這些年炒股炒房的人滿大街都是。當普通市民都開始炒股、炒房的時候，那麼中小企業肯定早就已經進場多時了。

  更別說這些年銀行的貸款重點，已經從那些大企業，轉向了這些中小企業。哪怕人家不急著用錢，銀行也會想方設法地把貸款送到他們手裡。」

  從八十年代開始，全球經濟都在高喊「金融自由化」這個口號。為使霓虹金融體系適應國內外經濟環境的變化，霓虹開啟了一系列金融自由化改革。

  隨著資本市場的開放，霓虹國內企業的融資渠道開始由銀行擴展至股票、債券市場，資質較好的大型製造業企業開始出現「脫離」銀行的趨勢。

  1986年至1990年霓虹大型製造業企業從銀行的融資額甚至為負。

  霓虹的銀行為了應對這一趨勢，就被迫將融資重點，轉向擴大與中小企業之間的業務，於是中小企業獲得的貸款規模開始了急速增長。

  霓虹商業銀行對中小企業的貸款餘額由1984年的105萬億日元增長至1989年末的247萬億日元，而同期對大企業的貸款餘額僅增長了不到3萬億日元。

  然而當中小企業獲得貸款後，卻因為趕上泡沫經濟的浪潮，「聰明人」就覺得這些錢拿去生產經營，賺得太少太慢。於是多數從銀行貸款來的資金，就流入到了股市和房地產市場。

  在股市和房地產里投入越多，這些中小企業就越需要銀行貸款。銀行也就樂於借錢給這些公司，哪怕明知道他們拿了貸款，不是拿錢去投入生產經營。

  這種情況不僅助推了房地產泡沫的膨脹，也使得銀行資產質量出現了明顯的下降。從而埋下了巨大隱患。

  當然，關於銀行的這部分內容西野京就不提了。他也不會告訴琴音，今年的企業破產潮會更加嚴重。其中光房地產業破產企業負債總額就超過8萬億日元。

  在今年以後更是會有許多著名的房地產企業紛紛破產倒閉。

  「過去房價漲得那麼猛，這些拿到銀行貸款的中小企業就是沖在最前面的先鋒部隊。他們的手裡肯定囤積了大量的房源。

  可是，現在他們一家家的開始了破產，這些公司破產就會導致其擁有的大量房地產湧入市場，房地產市場因此變得供過於求，房價就會出現下跌的趨勢……

  說到這裡，你說我要不要趕緊把房子給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