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風鈴草

  「你一身都是病，還想著出去，老老實實待在家裡不好嗎？」

  「明天別去學校了，跟媽去醫院檢查檢查。」

  「你說你咋這麼不聽話，媽懷你的時候你爸想把你打了，生下來以後趁媽睡覺偷偷把你抱出去送人，要不是媽在，你早就死了！」

  「你聽誰說的？你聽誰說的？你聽誰說的！」

  一個面目猙獰的女人，她居高臨下，病態的模樣讓杜飛宇感覺到害怕。

  「把藥吃了，媽都是為了你好，好好吃藥，你才能好起來！」

  每一句話都像是在為了杜飛宇好，可他的心底卻總是在害怕，壓抑的情緒讓他幾乎崩潰。

  家裡的窗戶用紗布封死，看不到外面的場景，他坐在輪椅上，唯一的愛好就是看書。

  好在那個女人沒有剝奪他這唯一的愛好，上班回來的時候除了藥，還會給他帶回來從圖書館裡借來的書。

  【你好，這是我第一次以書信的方式認識朋友，首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風鈴草，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那是一本有名的童話故事書，書里夾著一張字條。

  字跡娟秀漂亮，像是蝴蝶在紙上起舞。

  杜飛宇有很多話想說，他拿起一支筆，在書上寫下了一段話。

  【你好，可以告訴我外面的世界是怎麼樣的嗎？】

  母親下班回來之後，替杜飛宇收拾了房間裡的雜物，包括那本童話故事書。

  過了幾天，無言的早飯時間裡，杜飛宇第一次主動和母親談話。

  「媽，我想看書了。」

  「今天下班我去給你拿。」

  母親沒有抬頭，夾著碗裡的飯菜，壓抑的氣氛依舊持續著。

  「我想看那本格林童話。」

  母親沒有說話，不過在晚上下班回來的時候還是帶來了那本書。

  拿到書的杜飛宇很期待，他期待著能夠再次看到那個從未見過面的「朋友。」

  【外面的世界很美好，有友善的人，有美麗的風景，我是一名高二的學生，有五十多個一起度過兩年的同學，雖然我們還只有一年的時光相處，但我會珍惜這段時光的。】

  【這是我送給您的禮物，希望你的和它一樣美麗。】

  除去了書信，還有一隻蝴蝶的標本，蝴蝶張開漂亮的羽翼，美得讓杜飛宇的眼睛無法移開。

  從那天以後，杜飛宇幾乎每隔幾天都會和風鈴草書信往來一次，他開始憧憬風鈴草描述出的世界，那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世界呢？

  他不再頹廢麻木，不得不說，他是一個天才，他只是憑藉書上的內容自學了初中，高中的所有知識，而且在繪畫方面也有超脫常人的天賦！

  他畫了一幅畫送給風鈴草，畫中，一個小男孩坐在輪椅上，住在壓抑恐怖的房子裡，被母親囚禁在這。

  而房子的外面，卻是一片歡聲笑語，但隔著他的，是一張貼在窗戶上的恐怖鬼臉畫像。

  很快杜飛宇收到了回信，附帶著的，還有一張照片，是風鈴草班級的照片。

  照片裡一共五十二個人，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容。

  【杜飛宇你好：

  很高興認識你，從您的畫裡我看到了一個孤獨的孩子渴望著自由。

  我不知道在您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做你的眼睛，做你的耳朵，我會把美好分享給你，希望你永遠快樂。

  ——署名：風鈴草。】

  這封書信的內容十分正式，仿佛是在說一段誓言，讓杜飛宇冰封的世界出現了一團灼熱的火焰。

  他的耳邊仿佛聽到了冰裂的聲音，直到門被重重的推開為止。

  母親衝進房間，杜飛宇把信藏進腿下，照片卻被她奪走。

  她歇斯底里一樣的撕碎了照片。

  「以後你不准再給我看書！」

  母親說著各種惡毒的話，罵了一個多鐘頭，最後重重的關上房門，留下了杜飛宇一個人。

  他在拿起粉筆，在牆上畫下了一幅畫，是那副風鈴草寄來的照片。

  唯一不一樣的是，畫裡有五十三個人。

  「我要離開這裡！」

  杜飛宇手裡的粉筆斷成兩截，他不能再待在這個家裡，不，這裡是魔窟！

  但他要怎麼離開，他的雙腿根本用不上一點力氣！

  他這時候開始懷疑一件事，母親給他吃的藥，究竟是什麼！

  每一次吃藥母親都會在他的注視下看著他吃下去，那個藥有問題！

  接下來的日子裡，杜飛宇每次吃藥都會把藥藏在舌頭下面，等母親離開以後再吐出來，碾碎丟掉。

  一個月的時間，他竟然能夠站立行走了，他越發堅定，自己根本沒病，自己是一個健康的人！

  「風鈴草說她最期待的就是高考，高考到底是什麼，我也要去參加高考，可我要怎麼做？」

  在某一天，他趁著母親上班的時間，離開了房間，他來到了外面的世界。

  嘈雜的世界讓他極度不適應，他感覺到處都是人，每一個人的目光都帶著不友善，他貼著牆邊往前走。

  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朋友，就是風鈴草，他們之間唯一的聯繫，就是那本書。

  他第一次鼓足了勇氣踏進了公交車，雖然沒錢，但司機看他還是個孩子，也沒被趕下車。

  「我想去看書的地方。」

  杜飛宇第一次問句，司機雖然眼中露出異樣的目光，但還是給他指了路。

  他第一次來到了圖書館，裡面安靜的氣氛讓他稍微心安了一些。

  他像是一隻膽小怯弱的小貓，不敢和人對視，走起路來也小心翼翼。

  「我想找格林童話。」

  店員指了一下最裡面的方向，讓杜飛宇自己去找，並且告訴他不要發出聲音。

  他走進圖書館內部，來到了書架前，伸出手拿起了那本書。

  那本書還和以前一模一樣，翻開書來，裡面掉下了一張張信封。

  【好久都沒看到你說話了，上一次是我說錯了什麼嗎，如果是的話，對不起，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如果可以的話，可以回復我嗎？】

  【我就快要高考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可以見一面嗎，可能有些唐突，如果不方便的話當我沒說，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你為什麼要道歉？」

  杜飛宇拿著信，全然不知他的身前不知道何時站了另外一個人。

  那是一個女孩，十七八歲，眼睛很大，辮著兩隻辮子，穿著校服，手裡提著書包。

  當她和杜飛宇對視的時候臉蛋一紅。

  「那……那個……」

  女孩有些結巴，杜飛宇這才注意到女孩，當他仔細看去的時候才發現，女孩竟然只有一隻胳膊。

  「那些信，可以還給我嗎？」

  「風鈴草？」

  這是杜飛宇第一次和風鈴草面對面的對話。

  這一天，他做了太多的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