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些過往

  「媛媛，不用說。」

  明峰輕輕吐出幾個字，快要暴走的韓媛媛就瞬間啞了火。

  她回頭看一眼明峰，眼裡儘是化不開的深情專注。

  再轉過來看我時，一切溫柔又都蕩然無存。

  我以為事到如今，我對她也只剩憎恨和厭惡。

  可為什麼我還是會心疼啊？

  像是被人拿著刀子，一下一下沿著心臟的邊緣往裡割，痛不欲生。

  「陸之昂，明峰要辦畫展，子墨的畫廊現在空著也沒用，先給明峰用。」

  我以為是自己神經錯亂，聽錯了。

  我皺著眉頭問：「你說什麼？」

  「你聾了嗎？明峰要辦畫展，畫廊給他用一個月。」

  原來我沒聽錯，那就是韓媛媛瘋了！

  我死死盯著她，一字一頓說道：「韓媛媛，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韓媛媛完全沒有意識到我有多生氣，一臉無所謂的說道：「子墨已經走了，那個畫廊空著，也是空著……」

  「我寧願它空著。」

  我嘶吼著打斷韓媛媛，大口喘著氣，好像只有用力喘息，才能壓下心肺里翻滾的怒意和酸澀。

  那間畫廊是子墨名下的。

  子墨兩歲時，筆還拿不穩，就開始沒日沒夜的畫畫。我起初以為他是喜歡。

  直到有一天深夜了他還不睡，我問起他，他才小聲告訴我，媽媽喜歡畫家，所以他要努力畫畫，早一天成為畫家，這樣。媽媽就會喜歡他一點點。

  子墨當時瞪著一雙天真無邪的眼睛，那雙眼睛裡有期盼、有憧憬，也有他再拼命也遮掩不住的落寞和委屈。

  以至於我不忍心告訴他，媽媽喜歡的不是畫家，而是他喜歡的那個人恰好是畫家！

  而媽媽不是不喜歡他，是憎惡他的爸爸，所以哪怕他做的再好，只是因為他身體裡一半的血脈來自我，那他可能永遠都得不到期望的母愛。

  我沒有揭曉答案，就讓他心懷期待吧，這樣他興許會好受很多。

  好在子墨確實在畫畫上有天賦，也真心喜歡，後來我就給他開了這間畫廊，掛起他所有的畫。

  可韓媛媛連他這一絲期待也要撕碎。

  那天，子墨小心翼翼的邀請她去畫廊，可她卻不耐煩地掛斷子墨的電話，沖他嚷嚷：「就你還會畫畫，還開畫廊，還要開畫展？別給我丟人，還有，陸之昂，你別整天讓他玩這些沒用的，你們煩不煩？」

  我至今仍清楚的記得子墨的反應，他默默鬆開手機，自己蜷縮成一團，直到我走過去抱他，他才再也忍不住撲到我懷裡哭。

  可即便是哭，也只是嗚咽。

  所以直到如今，韓媛媛還不知道，那間畫廊里掛滿了子墨的畫，每一幅上都有他的媽媽。

  如果可以，我寧願那間畫廊不復存在，可是不行，那裡承載著子墨曾經的期待，我死死盯著韓媛媛，警告道：「韓媛媛，你不要再打畫廊的主意，永遠都不要。」

  韓媛媛愣住了，她嘴唇動了動，像是有什麼話要說。

  我緊緊盯著他，但終究她只說了一句：「陸之昂，你不可理喻！」

  我的心徹底沉入谷底，我不禁想笑自己，剛才那一瞬自己在期待什麼呢？

  韓媛媛轉身跟著明峰走了，看著他們的背影，我走進花園，一步一步踩著玫瑰花的殘肢，發泄自己內心的鬱結。

  可是我沒想到，當天晚上韓媛媛居然又回來了。

  這次她是一個人回來的，我看一眼她身後，她似是讀懂了我的眼神，生氣道：「陸之昂，你在想什麼？我和明峰只是普通朋友。」

  我冷笑了一聲，沒有理會他，轉身進入書房，拿出一份文件丟在了茶几上。

  「把這個簽了吧。」

  韓媛媛疑惑的皺眉：「陸之昂，你又要送我什麼？我說過多少次了，我不需要，就算是送我再多，我也不喜歡！」

  我嘴角抽動，沒有打斷她的幻想，直到她拿起文件翻開，才露出一臉震驚神色：「你要跟我離婚？」

  在看清離婚協議的那一刻，她的絮絮叨叨變成了不可置信的控訴，我沒有躲避他逼人的目光，點了點頭：「是，我要跟你離婚。」

  韓媛媛死死盯了我好久：「陸之昂，你不要搞這些把戲，我……」

  「簽了吧。」

  「陸之昂，你是認真的？」

  「我都說了，我和明峰之間什麼都沒發生過，我不想和他糾纏了……」

  我死死的盯著他，冷聲道：「韓媛媛，你和明峰究竟有沒有發生什麼我已經不關心了，

  韓家破產後，我照顧了你六年……」

  「你閉嘴！」

  韓媛媛忽然失控，變得歇斯底里：「陸之昂，你給我閉嘴！」

  下一刻，她利落在文件上簽了字，把筆一扔，冷冷看向我。

  「陸之昂，你以後別再來煩我，我們互不相欠。」

  直到現在，她還言辭鑿鑿，顯然她認為我這一出不過是以退為進，欲擒故縱，我卻看著簽了字的離婚協議書，徐徐吐出一口氣。

  我就知道，她不能聽我提韓家的破產的事兒，更不能提我供養她六年，就好像不提，這些就不曾發生過，她就不會覺得虧心，就能繼續肆無忌憚的一邊享受我提供的金錢，物質、地位，一邊追著別的男人跑，讓我淪為整個圈子的笑柄。

  被偏愛的人總是有恃無恐，可一旦愛不在了，韓媛媛這個名字，對我來說，也只不過是一個不起眼的符號而已！

  可惜她韓媛媛還不懂。

  我目送她的車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回到書房，我打開書房的抽屜，裡面是滿滿一堆的空藥瓶，帕羅西汀最上面的一瓶是我早就準備好的安眠藥，我有抑鬱症。

  我有病症的那時，韓媛媛剛大學畢業，而我因為集團業務拓展，出國了兩個月，就是這段時間他認識了明峰，並同他墜入另一條愛河。

  可我不知道，她一絲風聲也沒露，直到我回國那一天，為了給她驚喜，我沒有提前透露，直接去了他學校附近的那間公寓，那公寓是我送他的升學禮物。

  她平常都住在那裡。

  我去的時候客廳里沒人。

  我以為她不在，卻在餐廳看到精心準備的燭光晚餐，

  也看見了沙發上性感露骨的情趣睡衣，還有一盒LELO　hex，旁邊還有一杯紅酒，酒杯下壓著一張紙，上面寫著【我想好了，要把第一次給你，你要嗎？】

  我喝了那杯紅酒。

  我至今記得當時的感受，渾身的血液一下子往腦子裡涌，又以很快的速度調轉方向往那個地方沖。

  我和韓媛媛相愛了六年，從他高中到大學畢業，從滿園荒蕪到玫瑰盛開。

  我以為她準備好了，要同我一起進入人生的下一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