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2章 新人與舊人
2024-10-20 02:56:07
作者: 克里斯韋伯
第722章 新人與舊人
這時場中又傳來一聲「二本」,紅臉胖子哪裡還顧得上同伴的嘀咕,興奮的揮舞胳膊,幾乎要舞將起來。
「真不錯,真的不錯!」金頂紫傘蓋下,彥良興奮的用力拍著座椅的扶手,他向一旁的護良問道:「他比咱們一半的兄弟們強了吧?」
「差不多,這還要看這位的年紀!」護良笑了笑:「畢竟陛下的兄弟們年紀大多數都還不大!」
「這倒是!」彥良點了點頭:「不過也挺不容易了,畢竟這弓馬之術我們是練慣了的,他過去應該沒有專門練過!」
「是呀!這麼說您已經選中他了?」護良笑道。
「不錯,是叫小野長五郎是吧?等他結束了就傳他到這裡來,我要見他!」彥良的眼睛裡閃著興奮的光。
說話間長五郎已經完成了全程,他一共射中了十次靶子,其中有三次是一本,三次二本,四次三本,當他通過終點時,面對的看台上的觀眾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有幾位大膽的女郎甚至解下自己的頭巾、手帕,打了結,或者包裹著首飾向他投來,倒是把他弄得頗為窘迫,正當他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的時候,一個錦衣侍從跑了過來:「您便是小野長五郎嗎?請隨我來,大王要見您!」
「大王要見我?可,可是我的盔甲還是義父臨時租來的,我現在要先拿去歸還,免得損壞了——」長五郎結結巴巴的答道。
「這個您無需擔心!」錦衣侍從笑道:「若是我猜的沒錯,您未來將是陛下的夥伴,什麼盔甲戰馬,自然由陛下承擔!」
「陛下的夥伴?」長五郎被嚇住了,那錦衣侍從不由分說,揮了揮手,身後便上來數人將長五郎從馬背上拉了下來,整理了一下衣衫,便朝彥良所在的看台走去。
長五郎沿著台階拾級而上,隨著距離紫色傘蓋愈來愈近,他只覺得自己的呼吸也愈發急促,他這輩子見過最大的官也就是國司的一個目代(即副手),卻一下子被告訴大王要見他,這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
「你是叫長五郎吧?站起來,走近些,再走近些!」彥良滿意的看著眼前的少年,寬厚肩膀上披著皮甲,蓬亂的頭髮粗硬如鐵線,眼睛裡流露出惶恐和緊張。
長五郎遲疑的站起身,向前走了兩步,想要跪下,卻又聽到彥良的催促,他這才繼續向前,直到距離只有三四步方才停了下來。
「小人拜見大王陛下,惶恐之極!」長五郎低聲道。
彥良皺了皺眉頭:「名單上說你是奈良的小野長五郎,可你的口音怎麼不對?」
「小人本是武藏國人,跟隨師傅來難波京。後來發現沒錢購買盔甲,師傅就把我以五十貫的價錢賣給了賣清酒的小野屋老闆當義子,所以就用這個名字報名了!」長五郎小心的答道。
「五十貫?義子?」聽了長五郎的話,彥良不由得笑了起來:「原來是這麼回事?這麼說來,這位賣清酒的小野屋老闆還真是做了一筆好買賣呀!」他從寶座上站起身來,從一旁的侍從手中的托盤上拿起一塊紫色的披風,親手系在長五郎的肩膀上:「那麼我的朋友,你是願意繼續當義子還是回去呢?」
「朋友?」長五郎被彥良的動作給嚇呆了,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彥良:「您剛剛是說我?」
「不錯,就是你!」彥良笑道:「朋友,或者夥伴,這次比賽的優勝者,將會成為我的朋友,與我並肩馳騁,分享國家的財富!」
「可,可我只是一個普通人,而您是大王,是神靈的後裔,我怎麼配當您的朋友?」長五郎自慚形穢的低下了頭。
「身為王者,我可以讓貧者富,讓貴者賤,唯有才能和品格無法賜予!」彥良笑道:「如果你願意對我忠誠,把我當成你的朋友,那你就是我的朋友!」
長五郎的嘴唇哆嗦著,雙膝彎曲,卻被彥良扶住了,他笑道:「不,朋友之間是不用這樣的,記得我剛剛的問題嗎?你願意當那個長野家的義子嗎?還是改回舊姓?」
「我原本只是個孤兒,沒有姓!」長五郎搖了搖頭:「那個酒屋老闆對我也還不錯,我在他家這些天過得挺開心的!」
「我明白了!那你今後就繼續用這個名字吧!」彥良笑道。
正當長五郎在紫色傘蓋下飛黃騰達的時候,高延年也入場了,他雖然比長五郎還小兩歲,矮了大半個頭,但就好像生在馬背上一樣輕捷嫻熟,他輕鬆的驅動坐騎,穿過崎嶇的道路,穿過草叢、樹林、溝渠、濕軟的泥地,彎弓射中一個個靶子,向或近或遠的靶子投擲短矛,隨著典禮的通報聲和晃動的旗幟,看台上爆發出一陣又一陣驚嘆聲和歡呼聲,一下子把彥良的注意力又吸引過去了。
「十二支箭矢,三支投矛全部射中,其中六個一本,五個二本,四個三本!簡直不敢相信!」彥良感嘆道:「列國的武家中有如此出色的少年豪傑!」
「那一定是延年!」長五郎笑道。
「延年?什麼意思?」彥良不解的問道。
「我師傅的兒子,他也參加了這次比試!」長五郎笑道:「他的本事比我還要厲害很多!」
「當真,為何不早說!」彥良笑道:「來人,快把這位帶來!」
幾分鐘後,高延年也登上了高台,他也得到了紫色的披風和大王朋友的稱號。「高延年,高延年!」彥良念了兩遍少年的名字:「真是巧了,你的名『延年』和我的名『彥良』讀起來差不多呀!」
「不敢,這是父親給我起的名字,希望我能夠長壽綿延!」高延年答道。
「嗯,我得這個名字也是父親起的!」彥良看了看高延年,對於眼前這個與自己年紀更接近的少年,他更喜歡幾分:「你父親呢?他現在在哪裡?」
「也在奈良,他投入了跡見赤檮的門下!」
「跡見赤檮?呵呵!原來是在他門下,很好!那你今後就住在我的宮內吧!」
「多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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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守將軍府。
「再來一杯?」賀拔雍問道。
「我不反對!」元驁烈說著遞出酒杯,相比起幾年前,他的體型寬厚了許多,凸出的肚子正在向酒桶靠攏:「這葡萄酒真不錯,真是當中的極品呀?敦煌的?」
「不,登州的!」賀拔雍做了個手勢,婢女上前倒酒,除了幾個倒酒布菜的婢女,小廳里只有他和元驁烈兩人。桌上點著蠟燭,四周一片昏暗。
「說起來真是奇怪,登州酒的味道通常沒這麼濃厚的。」元驁烈喝了一大口:「真的,你是怎麼做到的?我喝過登州的葡萄酒,總是有點澀,沒有這麼甘美濃郁!」
「這麼說你很喜歡了?」賀拔雍笑了笑,他做了個手勢,讓婢女替元驁烈的酒杯加滿:「其實說透了也沒什麼,我的一個崑崙奴很會調酒,他把送來的登州葡萄酒里摻和一些桑葚酒和蘋果酒,然後在酒窖里放三年,拿出來的時候放一點蜂蜜!」
「真的嗎?這可是一個了不起的法子呀!」元驁烈又喝了一大口,酒液灑在他外衣的前襟上,顯然他已經有些過量了。
賀拔雍捂住嘴,打了個嗝,隨著倭國的逐漸安定和貿易的發展,他的財富飛速積累的同時,生活也愈發優裕起來,他的莊園是專門從洛陽請來的名匠建造的,占地近千畝,耗費二十餘萬貫;而為他主廚乃是來自揚州,素來以善於調製羹湯、麵點而聞名,當晚他宴請元驁烈的晚餐包括:光明蝦炙、生進二十四氣餛飩(花形餡料各異,凡二十四種)同心生結脯、剔蟹細碎卷、冷蛤蜊、水晶龍鳳糕(棗米蒸)、玉露團、白龍臛(鱖肉)、金粟平(魚子)、鳳凰胎(雜治魚白)、逡巡醬、乳釀魚、丁子香淋膾、蔥醋雞、吳興連帶鮓、蒸彘肩屑、昇平炙(治羊鹿舌)、八仙盤(剔鵝作八副)、仙人臠(乳淪雞)、青涼臛碎(封狸肉夾脂)、箸頭春(炙活鶉子)、五生盤(羊、豕、牛、熊、鹿並細治)、格食(羊肉、腸、臓纏豆莢各別)。先後共二十餘道菜,而且無論牛羊魚各有相應的酒水搭配,一頓晚宴足足吃了三個時辰。
「這樣的美味,即便長安天子想要日日吃到也不容易呀!」元驁烈拍了拍自己的肚皮,眯著眼睛笑道:「賀拔兄,你這幾年的小日子過得可真不錯呀!」
「是不錯!不過這也是咱們提著腦袋用性命換來的,你說是不是呀?」賀拔雍笑道。
「這倒是!」元驁烈嘆了口氣:「咱們當初在大將軍麾下真是九死一生呀!我還記得當初圍攻任存山城,大伙兒豎起木柵沿著山路往上攻,百濟人就從山頂上往下拋大石頭,那條山路上遍地屍骸,也不知道多少兄弟們粉身碎骨!」
「嗯!」賀拔雍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所以咱們這番富貴也不是白來的,旁人若是指指點點,當初在百濟、倭國、遼東苦戰時怎麼沒有他?」
「就是,咱們一心為國,又替大將軍和兄弟們守住這份基業,不知道廢了多少心思,好好享用點又算的什麼!」元驁烈說到這裡,已經是憤憤不平:「怎麼了,你是不是聽到什麼風聲,有人在三郎面前說我們的壞話?難道是沈法僧那小子?」
「不是!」賀拔雍搖了搖頭。
「張君岩?」
「不是!」賀拔雍又搖了搖頭。
「崔弘度?」元驁烈說到這裡,也覺得有些不對:「崔老哥留在長安侍奉天子,他肯定不會說我們的壞話!」
「老元呀!你就別疑神疑鬼得了!」賀拔雍笑道:「這些都是血里火里滾出來的好兄弟,怎麼會在三郎面前說咱們這些?三郎也不是那種小氣人,他有什麼本事別人不知道咱們還不知道,借你幾個膽子,你敢和三郎放對?」
「不敢,我哪有那個本事!」元驁烈的頭搖的和撥浪鼓一般:「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咱們對三郎真是赤膽忠心!在倭國也是替他守基業的!」
「是呀,咱們是沒異心,三郎也是知道咱們這些老兄弟的,以他的氣度胸懷,也不是那種刻薄的主。可架不住有些後進之輩,拿咱們當成擋路的絆腳石,想要咱們早點給他讓路,那就沒法子了!」
「後進之輩?讓路?」元驁烈聽到這裡,酒已經醒了幾分,臉色大變:「賀拔,你該不會是說那位吧?這話可不能亂說呀!」
「除了他還有誰?」賀拔雍冷笑了一聲:「奶毛還沒褪乾淨,就急著招攬後進,搶著奪權,把咱們這些老傢伙不放在眼裡了,卻不知道他這個王位是怎麼來的!」
「咳咳咳!」元驁烈咳嗽了四五聲,看了看四周的婢女都離得遠,才壓低了聲音:「賀拔,俗話說疏不間親,咱們和三郎再怎麼親也親不過人家父子至親,再說了,倭國大王是他,咱們不過是臣子,君臣之間本來就弱了三分呀!」
「父子至親不假,可三郎的兒子可多了去了,他不過是其中之一,還是個沒了娘的。三郎的正妻可是姓崔,他不過是個庶子罷了,算得什麼?至於啥君臣之分更是笑話,咱們是臣子不假,可是大唐天子的臣子,他算啥,不過是個藩王罷了,如果不是咱們這些年流血流汗,他這個王位早沒了。」
「這麼說是不假,可人家倭人認這個呀!」元驁烈苦笑了一聲:「你忘記當初白馬之盟的事情了?當初各國武家立約的是他,而不是咱們。你看他這次,一聲令下,各國的武家就應召而來,這個可是了不得呀?說句實話,離了他,不要說你我,就算是三郎也鎮不住這倭國!」
「那你說怎麼辦?」賀拔雍冷笑了一聲:「那小兒要你走,你就乖乖的騰位置?」
韋伯看歷史書,經常有種感覺,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我寫的書也是這樣,你看到後來,會發現怎麼會又這樣,但一想也只能這樣,也許這就是人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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