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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6章 壞消息

2024-10-20 03:02:35 作者: 克里斯韋伯
  第886章 壞消息

  「大將軍!有些奇怪!」

  「怎麼了?」王文佐頭埋在枕頭裡,聲音有些沉悶。

  「是這麼回事,朝廷這兩年西邊連年用兵,轉運到長安的錢糧布帛每年都在增長,按說地方州郡應該蕭條的,可看東都、黎陽、揚州這幾個的商稅,都是在增長的,河北的戶口、農稅也都在增長。這是為何呢?」

  王文佐拍了兩下錦榻,婢女趕忙停止按摩退到一旁,拿了件單衣,替主人穿上。王文佐坐起身來,笑了笑:「其實原因很簡單,這兩年朝廷沒有胡折騰!」

  「沒有胡折騰?」盧照鄰問道:「屬下不解!」

  「這有什麼不解的?」王文佐笑了笑:「若說古今善政,莫過於前漢初年,我這句話說的不錯吧?」

  「那是自然!」盧照鄰點頭:「前漢初年民風醇厚,官吏清明,天子明於上,而百姓歌於下,後世不能及!」

  「那本朝呢?」王文佐笑道。

  「亦不能及!」盧照鄰道:「本朝太宗高宗皇帝雖然也是明君,但上位者窮奢極欲,犬馬亦食梁衣錦,各州縣官多貪墨之徒,豐年百姓僅足糟糠,飢年則填溝壑,斷手足以逃勞役,入山林為盜賊者數不勝數,如何能與前漢初年相比!」

  「嗯為何本朝不及前漢初年呢?」王文佐笑道。

  「這——」盧照鄰愣住了,這個問題也未免太大了,他一時間也說不出個一二三來。

  「我就隨便說幾句吧!前漢行黃老之治,為上位者不擾民,愛惜民力,與民休息,所以百姓安樂,民風淳樸!」

  「大將軍所言甚是!」盧照鄰笑道:「不過這和現在的情況又有什麼關係?」

  「你沒發現現在和前漢初年有些相似嗎?」王文佐笑道。

  「前漢初年?為何這麼說?」盧照鄰好奇的問道:「今上雖然仁厚,但與文帝,景帝還是相差甚遠吧?」

  「我不是說天子個人仁厚與否!」王文佐道:「而是形勢,西漢可是既有長安朝廷,也有諸侯藩國的呀!」

  「若是這麼說,倒是也有幾分相似!」盧照鄰笑了起來:「若是真的如大將軍所說,能重新文景之治,那後世史書上定能留下令名!」

  「都好好做吧!」王文佐笑了笑,做了個讓盧照鄰退下的手勢,重新趴在錦榻上,讓婢女替自己繼續推拿。

  盧照鄰雖然是河北人,但他方才那番話卻基本代表了當時乃至後世對西漢初年的評價,古代中國史學界一般認為西漢初年的民生和政治是歷代的頂峰,即政風民風淳美,漢文帝也是古代帝王的評價頂峰。就連李世民自己,也承認在文治方面無法與漢文帝相比。這當然有一定的厚古薄今的因素,但是大體來說是符合史實的。

  究其原因,與西漢前期特殊的政治經濟環境是有關係的。公元前202年,高祖劉邦建立了西漢王朝,這是我國歷史上第二個大一統王朝,但西漢的前半個世紀,即從開國直到漢武帝執政為止,帝國實際上是雙軌制的——以長安為中心的大一統,而在帝國的東部南部還有大量的分封諸侯國,在這些諸侯國,是有相當的獨立性的,尤其是在七國之亂之前,分封諸侯國有自己的軍隊、內政、稅收,可以視為若干獨立的政治實體,當然,這些政治實體承認長安朝廷的宗主權,可以理解為漢朝版的西周,但不同的是,這些諸侯國之間以及與中央政府之間相當長時間內保持著和平。

  在這種情況下,西漢初年的中央政府選擇「無為而治」的黃老政治也就不難理解了,老百姓是長腿的,如果西漢州郡對民力的壓榨高於諸侯國,那居住在西漢州郡的人民就會遷徙到相鄰的諸侯國土地上,這無疑會削弱西漢中央政府的力量;反過來也一樣,所以在西漢前期無論是中央政府還是諸侯國對統轄人民的壓榨都會比較有下限。這一點歷史上是有明文記載的,文帝景帝時候的三十稅一就不必說了,諸侯國方面以吳國為例,由於吳國當地產鹽,還產銅,吳王劉濞可以自己鑄錢,其錢的含銅量比中央的錢幣好,天下人都喜歡用。而吳王就廢除了吳地的百姓的賦稅,吳國兵卒按規定去衛戍時,還會被劉濞給予相等的金錢代價作為路費,這一切與漢武帝時的情況形成鮮明的對比。

  那為何會出現這種轉變呢?難道這僅僅是因為文帝景帝,吳王道德水平高,後來的漢武帝兇狠殘暴嗎?顯然不是,漢武帝之所以能讓天下戶口減半來支持自己對外軍事擴張,對內窮奢極欲,是因為當時西漢的中央政府已經控制了天下,百姓不可能通過遷徙來用腳投票。試想如果漢文帝施行禁止郡國鑄錢,推行鹽鐵官營、均輸平準,頒布算緡、告緡令,向商人徵收重稅,會有什麼後果?

  顯然,由於帝國的法令只在州郡生效,這只會讓眾多的商戶和手工業者投靠諸侯國,使其實力大增,此消彼長之下,很可能漢中央政府會在接下來的內戰中失敗,漢文帝本人也會隨之喪命。而漢武帝這麼做為何沒有導致這種後果呢?因為諸侯國的軍事政治力量已經被他的父親和爺爺基本消滅了,在漢武帝的時候已經無法與中央政府抗衡,不再有當初的獨立性,即便漢武帝的壓榨再兇殘,百姓們也只能乖乖忍受。所以漢武帝,以及漢武帝之後的歷代大一統專制君主們都無需像文帝景帝吳王們那樣壓抑自己的欲望,通過給百姓好處來換取其支持,這也就是西漢的黃老之治不可復現的緣故,因為產生這種政治的社會基礎已經不存在了。

  而王文佐崛起之後,唐的中央政府實際上已經失去了對河北的控制,雖然王文佐表面上依舊保持著對天子的尊重和順從,但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內輕外重,藩鎮之勢已經大體形成。在這種情況下,位於長安的朝廷在聚斂方面也不得不收斂一些,加上從更廣闊海外領地輸入的更多資源,體現在經濟活動上自然有各種良好表現。

  「護良彥良兄弟兩個拿下了欽陵的妻兒,這對欽陵的威望便是沉重的一擊,李敬業那邊也早就發動了!這樣一來,吐蕃國內主弱臣強的局勢就維持不下去了!大事在此一舉!」王文佐想到這裡,猛地坐起身來,卻聽到一聲驚呼,回頭一看卻是那個替自己推拿的婢女,被剛剛自己那下給嚇住了,跪伏在地瑟瑟發抖,估計是害怕自己手重了,按痛自己了。

  「沒有你的事情,你先退下吧!」王文佐揮了揮手。

  「多謝主人!」那婢女磕了個頭,趕忙退了出去。王文佐下了錦榻,走到窗戶旁,向院外看去,只見外間假山水榭,秀樹佳花,將這個並不算太大的院子裝點的錯落有致,三步一景,五步一態,也不知道是哪位名匠人的得意之作。

  「哪怕是在技術落後的古代,位居統治階級頂端的人也可以過得很不錯,無非是代價多少罷了!」王文佐低聲自語道,粗粗一算,自己在唐代生活的時間已經和在現代的時間差不多了,有時候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一個真的穿越客,還不過是自己腦海中的一點狂想。

  「夫君!」

  「是雲英呀!」王文佐回過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妻子站在身後:「你什麼時候進來的,我剛剛在想事情,都沒注意到你!」


  「就在剛剛,你自言自語的時候!」崔雲英將一隻瓷碗放在桌子上:「剛剛熬好的銀耳蓮子湯,趁熱喝了吧!」

  「哦哦,多謝了!」王文佐隨手拿起瓷碗,喝了一口,崔雲英看著自己的丈夫,目光中有幾分憂慮,他伸出右手,撫摸了一下王文佐的鬢角,嘆了口氣:「哎,幾天沒注意,又多了幾根白頭髮!」

  「人老了嘛,總會長白頭髮的!」王文佐笑了起來:「我這已經不錯了,怎麼了,嫌為夫老了?晚喏!已經是老夫老妻!」

  「呸!」崔雲英啐了一口,面上閃過一絲緋紅:「又在油嘴滑舌的,都這麼大年紀了,也沒一點樣子!」

  「又沒外人,啥樣子不樣子的!」王文佐笑嘻嘻的將空碗放回几案上:「自家舒服就好,整天擺個架子讓別人看,除了自己難受,有啥意思!」

  「哎,也就是你!」崔雲英嘆了口氣,突然問道:「對了,我聽說護良打了勝仗了,這是真是假?」

  「嗯!」王文佐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吐蕃人試圖偷襲,被熱氣球發現,彥良領兵反擊,取得大勝,斬殺了欽陵的弟弟勃倫贊刃。然後領輕兵疾進,攻陷了吐谷渾人的舊都樹敦城,欽陵的妻兒家小,還有吐蕃人在青海的積蓄,都落入了護良手中!」

  「那,那豈不是已經全勝了?」崔雲英有些焦急的問道。

  「那倒是不至於,俗話說狡兔三窟,以欽陵的老練,他肯定不會只有樹敦城一處巢穴,而且他的主力尚且未損,接下來還有的打。」說到這裡,王文佐稍微停頓了一下:「只能說我方已經搶了先手,接下來形勢對我方非常有利!」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崔雲英低聲道,神色有點恍惚,王文佐此時也看出來了,問道:「雲英怎麼了?你看上去不太高興的樣子!」

  「沒有!」崔雲英搖了搖頭:「只是,只是,夫君,我記得你說過,等到這次護良凱旋歸來,你就會向朝廷辭官,回河北養老!」

  「不錯,我是有說過!怎麼了?你不喜歡嗎?」

  「這倒不是!」崔雲英搖了搖頭:「我只是擔心護良他留在長安能不能挑起這份擔子!」

  「原來是這樣!」王文佐笑了起來:「一開始肯定會遇到些麻煩,但誰也不是娘胎里就能學會的,慢慢的就學會了。總不能我一直在長安干到死吧?這個攤子終歸是要交給後人的!」

  「那能不能再拖一拖呢?」崔雲英問道。

  「拖一拖?」王文佐終於意識到妻子的用意:「雲英,你是不希望讓護良代替我留在長安吧?」

  「不,不是!」崔雲英趕忙否認:「我只是覺得還早了些,您還年輕啊!」

  「你不是剛剛還說我頭髮又白了不少,現在又說我還年輕,豈不是自相矛盾?」王文佐笑了起來:「算了,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不會虧待了盛哥兒的。你也不用太擔心了,留在長安未必是什麼好事,真的!」說罷,他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走了出去。只留下憂心忡忡的崔雲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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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勃倫贊刃死了,樹敦城也陷落了!」噶爾·贊卓說。

  「是的,大人。」信使的聲音因疲累而呆滯。在他破碎的衣衫前胸部,乾涸的血漬遮住原本華麗的圖案。

  所有的吐蕃軍官們紛紛安靜下來,聽信使陳述事情經過。寬敞通風的長屋裡,只有火爐中的柴薪在劈啪作晌。

  經歷了穿越祁連山脈的長途行軍後,想到可以有房頂的地方稍作歇息,雖然只有一晚,依舊使弓仁大為振奮。欽陵嚴令全軍以耗盡體力的速度行進,結果損失慘重。扭傷腳,病倒的人如果不能跟上,就落得被拋下來當雪豹和惡狼的食物。每天早上他們動身之時,總有些人倒在路邊,睡著便再沒醒來;下午,又有另一些人筋疲力竭地癱在道旁;到得晚上,更有些人當了逃兵,遁進夜色之中,連弓仁本人都很想跟他們一起走。

  幾分鐘前,他還坐在篝火旁,聚精會神的盯著上面冒著油的烤肉。而信使的到來打斷這一切,他立刻意識到有壞消息,好消息肯定不會這麼及時。這場可怕的急行軍、路旁遺棄的屍體和逃兵……全都成了空,唐軍已經殺掉了勃倫贊刃,攻陷了樹墩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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