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離死只剩兩天

2024-09-13 06:49:02 作者: 冷煉笙
  穎國公府。

  書房中。

  「你的要求倒不少!說來聽聽!」

  馮勝停頓了一下,抬手示意。

  「煩請馮公幫我查一個人,將他今夜的行蹤告知在下。」

  陸凌川緩緩答道。

  「何人?」

  ...

  「錦衣衛百戶,鄧川。」

  ...

  「你想做什麼?!」

  聽到陸凌川聲稱讓自己查的人是錦衣衛中人,馮勝不由得再次皺了皺眉頭。

  「沒什麼,家父身陷詔獄,做兒子的,總該進去探望探望他老人家,需要個帶路的。」

  陸凌川笑了笑,漫不經心的說道。

  「你以為錦衣衛詔獄是什麼地方?!豈是他人隨意出入之所?!」

  馮勝愣了一下,沉聲說道,不由得覺得陸凌川有些過於自以為是。

  【還聲稱需要個帶路的?!】

  【當是逛菜園子麼?!】

  「這就不勞馮公操心了,在下自有辦法,只需將此人今夜的行蹤送到九幽界煙雨樓即可。」

  陸凌川胸有成竹的答了一句,並未過多解釋。

  「好說。」

  馮勝點了點頭,也沒有再多問。

  「接下來的事,就要有勞傅公了。」

  陸凌川笑了笑,接著轉身看向了傅友德,拱手一禮。

  「你的要求的確不少!」

  「哼,說吧!」

  傅友德挑了挑眉毛,抬手示意了一下,沉聲說道,眼神中透露著一絲好奇。

  「煩請傅公想辦法挑唆朝中與其他藩王關係親近的朝臣一起彈劾家父,請陛下嚴懲家父。」

  陸凌川拱手一禮,咧嘴一笑,繼續意味深長的說道。

  聽到陸凌川的回答,傅友德明顯愣了一下,可是很快他就明白了這背後的深意。

  如果一切真的如這少年口中所說一樣,那一旦他進宮為涼國公求情,反而只會讓陛下更加生疑,懷疑他們淮西一脈沆瀣一氣!


  到時候不但救不了藍玉,反而還可能將自己牽連進去!

  但如若是去落井下石的,結果可能截然相反!

  「好!」

  傅友德沉思了一會兒,終於開口說道,雖然表面平靜,可是心中卻不由得對陸凌川越來越刮目相看。

  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開始有些相信眼前這個邋裡邋遢的陌生少年了。

  【藍玉真有一個這麼不凡的義子?】

  「多謝傅公。」

  「不過在下還有一事相求,之前出門走得急,身上沒帶銀子,還請傅公支取一些銀子給在下,待家父平安歸來之後,定當雙倍奉還。」

  「因金吾衛還在全城搜捕在下,所以在下還需要一輛馬車,麻煩傅公順便準備一輛馬車,在下先行謝過。」

  陸凌川拱了拱手,臉上滿是不好意思,可是嘴上卻絲毫沒客氣。

  可他哪裡是走得急,明明就是好不容易逃出來的,再說了,即便放在從前,他每月的例銀跟其他幾名義子相比也是少得可憐。

  「你是真不拿自己當外人啊!」

  「說吧,要多少?」

  傅友德挑了挑眉毛,沉聲問道。

  「一萬兩。」


  「一百兩碎銀,其餘皆為銀票。」

  陸凌川隨口報了一個數。

  對於傅、馮二人這種只知道打仗,不知道撈油水的武將來說,一萬兩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好!」

  不過傅友德卻只是稍作遲疑之後便滿口答應了下來,然後便喚來了管家孫興叮囑了一番。

  「多謝二位,既如此,那在下就不叨擾了,待事成之後,一定登門致謝。」

  陸凌川感激的行了一禮,準備心滿意足的離開。

  他知道,此時的朝中上下,早已一個個全如驚弓之鳥!所以他只能這麼硬著頭皮找上門來談判!

  多年前的胡惟庸案,早已令朝堂上下心有餘悸,而且至今這件事都是模糊不清,關於胡惟庸是否真的謀反,沒有任何人知道來龍去脈,誰也不敢打聽。

  而此時又突然爆出了藍玉謀反一案,即便是傅友德和馮勝這樣的人,也難免不會在心中猜測,自己會不會真的就是下一個!

  這才是他們二人願意施以援手的原因!

  人,是會變得,在至高無上的權力和地位面前,任何人都身不由己,即便是大慈大悲之人也不例外,何況本就是從血海里殺出來的朱元璋?!

  伴君如伴虎,從朱元璋的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

  陸凌川心中明白,馮、傅二人的心中又何嘗不清楚?能站在如今這個高度,如果連這一點都看不透,豈不是成了傻子?

  「你真有法子破解此局?!」


  就在陸凌川正準備離開之際,馮勝忍不住再次開口。

  「三日之內,若在下救不出家父,提頭來見!」

  陸凌川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向了馮勝,斬釘截鐵的說了一句。

  「我們之所以答應你,不為別的,只是因為涼國公同屬我淮西一脈,不希望他真的含冤而死!」

  「但若你無法證明他是無辜的,老夫會親自將你交給錦衣衛,別想著逃,即便你僥倖逃出京都,也終將會被緝拿歸案。」

  馮勝看著一臉輕鬆,從進入書房之後就從未有過任何慌亂的陸凌川,一字一句的說道。

  「在下明白,二位今日之情,將軍府上下感激不盡,日後定當湧泉相報!」

  陸凌川點了點頭,真摯地說道。

  「去吧,我們今夜沒有見過你,你也從未來過。」

  馮勝擺了擺手,意味深長的說道。

  陸凌川抿嘴一笑,沒有再多說什麼,徑直轉身離開。

  他知道,馮勝跟傅友德一樣,還是沒有完全信任自己,又或者,他們還在觀望,畢竟這些人追隨朱元璋幾十年,什麼場面沒見過,一個個全都是老狐狸,精明得很。

  但如果真的營救失敗,他就只剩下隱姓埋名,逃之夭夭了,不會傻到真的提頭來見。

  看著走出書房,逐漸消失在夜幕中的陸凌川,馮勝微微眯了眯雙眼,眼神之中閃過了一抹複雜的神色。

  府門外。


  在管家孫興的指引下,陸凌川帶著兩名護衛上了馬車。

  車廂內的座位上,放著一隻木匣,一隻錢袋,袋子裡裝著半袋散碎銀兩,木匣中整齊的擺放著滿滿一匣子的銀票。

  陸凌川抿嘴一笑,將銀票和錢袋緩緩收起,準備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去九幽界,煙雨樓。」

  陸凌川對著車廂外的那名馬夫沉聲說了一句,接著馬車便立刻啟動,前往九幽界。

  車夫是傅友德的人,原計劃趕車的人應該是坐在自己身邊的護衛,可是當他看到孫管家還為自己配備了車夫的時候,心裡就已經知道,這一定是傅友德暗中授意的!

  看似是為他趕車,實則是在監視他!

  不過他也並未拒絕,也沒有理由拒絕,他的確需要一輛馬車來隱藏行蹤。

  現在外面金吾衛正在到處追捕,如果有了穎國公府的馬車來作掩護,即便是金吾衛,也不敢隨意攔截,正好便於隱藏。

  ...

  書房內。

  「馮公,你覺得此人可信嗎?」

  「他不會是想要誆騙一萬兩銀子溜之大吉吧?」

  傅友德端起桌邊的茶杯試了試溫度,無奈的搖了搖頭放下,接著面露擔憂的問了一句。

  「此人雖聰明,但行事太過極端,局勢未明之前,不可牽扯太深!」


  「有一點讓老夫沒想到的是,這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是如何知道工部尚書及刑部侍郎二人早已暗中投靠燕王的?!」

  「他又是如何斷定金吾衛能在這二人家中一定能查到蛛絲馬跡的?!」

  馮勝眉頭微皺,喃喃自語著說道,臉上不知不覺間流露出一絲難掩的讚賞。

  「看來這少年絕不簡單,可為何如此寂寂無名,從未聽說過涼國公門下居然有這樣的人才?!」

  「...孫管家!」

  傅友德點了點頭,說到最後抬頭衝著門外大聲喊了一句。

  很快,孫興快步返回了書房。

  「派人暗中盯著他的一舉一動,看看他接下來會做什麼,和什麼人接觸!順便查一下這個人的來歷,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將軍府的人!」

  傅友德看著孫興,沉聲命令道。

  「是。」

  孫興拱手一禮,轉身離開。

  「如果發現此人身份有異,心懷不軌,就殺了他!」

  就在孫興即將轉身之際,馮勝突然開口補充了一句。

  方才的那番交談,絕對一個字都不能泄露出去!

  他有種錯覺,總覺得這個突然橫空出世的陸凌川,是有人想要故意試探淮西一脈的立場,他擔心所有的一切都是個陷阱!


  但如果那少年的身份是真的,他也想看看,這少年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如何能從十死無生的詔獄中將藍玉救出來!

  不過無論如何,淮西一脈的未來,也不能寄托在一個素未謀面的少年手中。

  孫興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傅友德,急忙躬身答應一聲,快步離開。

  「好了,事已至此,老夫也該走了。」

  「想不到你我二人此生居然還會有同為一個無名小卒辦差的時候,希望他不要讓我們失望。」

  「如果他真的能救出藍玉,那最好,儲君之位,或許有變,我們也沒必要提前準備後續的應對了,省得留下把柄!」

  「另外通知北境的人,嚴密監視燕王的一舉一動,如果藍玉真的死了,他可能很快就會有所動作!」

  「只要藍玉能活著走出詔獄,那淮西一派就還沒到窮途末路之時!」

  馮勝一邊思索著,一邊沉聲說道。

  「老夫也要出去走動走動了。」

  「馮公慢走。」

  傅友德苦笑著點了點頭,拱手相送。

  接著,馮勝便帶著自己的人離開了穎國公府,而傅友德也在不久之後出府離去,前往各處朝臣府邸。

  ...

  九幽界。


  大明京都最亂的地方,位於京都最偏僻的一角,這裡聚集著最底層,最窮苦的百姓。

  除此之外,這裡也是京都最陰暗的地方,史書上都從未出現過這樣一個地方。這裡三教九流應有盡有,平時連官差都不會輕易涉足。

  煙雨樓位於九幽界的中心位置,是京都除了教坊司外第二大藝館,不過教坊司接待的全都是官員和勛貴,而煙雨樓卻是個只要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的地方。

  大隱隱於市,對陸凌川來說,這裡目前是最安全的棲身之所。

  二樓的一間包廂內,陸凌川默默地坐在靠近窗前的一張桌邊,獨自喝著悶酒。

  原主曾是這裡的常客,不過在來此之前,陸凌川早已喬裝打扮了一番,這才瞞過了煙雨樓的人,沒有被認出來。

  與原主一樣,他也是個嗜酒之人,古代的這種度數本就不高的酒,根本對他產生不了任何殺傷力。

  上一世,活躍於軍中與朝堂之間時,他還曾有一個千杯不醉的名號。

  那兩名護衛一直跟在他身邊,並沒有因為顧及個人安危而離去,似乎在見證了陸凌川安然無恙的從穎國公府走出來之後,就對這個主子已經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只是他們有些不解的是,面前這位正在喝著悶酒的主子,似乎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

  話多的那位,名叫魏安,十歲時便入了將軍府,不過他沒有陸凌川這麼幸運,沒能成為藍玉的義子,只是一個位卑言輕的護衛。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雖然原主是個廢物,但他還是一直追隨左右,只因離開這個主子,他會過得比現在更慘。

  另外一個不苟言笑的人,名叫昌平,跟魏安一樣,都是原主之前一直帶在身邊的護衛,同樣身份卑微,但也同樣忠心不二。

  不過他們忠的不是原主,而是大將軍藍玉,雖然眼前這位主子之前一直只視他們為打手,到處欺壓良善。

  藍玉這個人雖然毛病不少,可是門下中人卻是個個忠心耿耿,或許因為他出身軍中,軍法嚴明的原因。


  良久之後,一陣輕微的敲門聲響起。

  在得到陸凌川的授意之後,守在門口的魏安輕輕打開了房門。

  敲門的人,是一位老者,宋國公府的管家,薛本。

  能成為宋國公府的管家,自然不是一般人,所以想要在偌大的煙雨樓中找到陸凌川,並非難事。

  薛本沒有說話,直接將手中的一封信交給了魏安,接著衝著坐在窗前的陸凌川恭敬地行了一禮,然後便準備轉身離開。

  「等等。」

  可是陸凌川卻突然開口叫住了薛本。

  薛本停下了腳步,轉頭疑惑的看向了陸凌川,依舊保持著沉默,似乎出門之前得到了馮勝的刻意叮囑。

  「煩請閣下回去轉告馮公,明晚宵禁之時,會有一夥北元密探在京都出現,屆時京都會生出一些亂子,事發之後,請馮公進宮一趟,將此事引到家父的生死與北境的安危之上。」

  「具體該如何做,相信馮公心中有數。」

  陸凌川露出了一絲溫和的笑意,緩緩說道。

  薛本再次躬身行禮之後,默默轉身離去,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個字。

  看到如此謹慎的薛本,陸凌川笑著搖了搖頭,招手示意魏安將書信送到了自己的手中。

  「城東酒肆...」

  陸凌川緩緩打開了那封裝著錦衣衛百戶鄧川今夜行蹤的書信,心中默念。

  「走吧,我們去會一會這位詔獄引路人。」

  稍作遲疑之後,陸凌川一邊起身,一邊土豪一般丟了幾塊碎銀在桌上,接著徑直向外走去。

  不管在任何年代,只要出手大方,就會受到不一樣的服務,也不會有店家閒得沒事輕易得罪,恨不得跪著舔著。

  誰會將財神爺拒之門外呢?

  魏安和昌平點了點頭,急忙跟上。

  很快,三人快步出了煙雨樓,上了馬車,直奔城東而去。

  馮勝有句話沒有說錯,想要將藍玉從眼前這個死局當中搭救出來,絕非易事,所以他必須把能做的都做了,這樣才能爭取到一線生機!

  現在一天即將過去,他只剩下兩天時間了!

  兩天之後,要麼生,要麼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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