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男兒當自強
聽到徐妙錦的話音，陸凌川轉頭望去，發現徐輝祖正背負著雙手站在外面的涼亭中。
猶豫了一下之後，陸凌川轉身衝著徐妙錦示意了一下，接著又對著凌兒道：「我出去一下，很快回來，跟你錦兒姐姐先待一會兒。」
凌兒看了一眼門外不遠處陌生的徐輝祖，沒有說話，乖巧的點了點頭。
陸凌川笑了笑，轉身走出了徐妙錦的閨房，徑直來到了涼亭內，衝著徐輝祖抱了抱拳，道：「徐兄。」
「嗯。」
徐輝祖點了點頭，神色看起來稍顯凝重。
寂靜的夜空下，兩個同樣身形挺拔，但出身、經歷截然不同的人並肩站在涼亭之中，可是看起來卻像是一對認識了很久的朋友。
沉默片刻之後，徐輝祖再次開口：「九幽界中發生的事，我都聽說了。」
陸凌川點了點頭，淡然道：「原本我今晚的任務是剷除潛伏在貧民窟內的天機堂眼線，但是結束之後離開時，卻遭到了錦衣衛的截殺，」
「更沒想到的是，那些住在貧民窟內本就已經在苟延殘喘的窮苦百姓，一夜之間竟無一生還，甚至連女人和孩子都沒有被那些人放過。」
他知道，平安來送人的時候，一定已經跟徐輝祖稟報了九幽界內發生的事，但是關於天機堂眼線的事，連平安也不知道，徐輝祖也一定不知道。
上次他跟徐輝祖要人時，並沒有告訴徐輝祖這件事。
聽到陸凌川的話，徐輝祖的眉頭瞬間皺起，短短的片刻之內，臉上閃過了好幾種神色。
陸凌川苦笑了一下，繼續道：「以徐兄的才智，聽完小弟剛才的話，相信徐兄應該已經猜到了什麼了吧？」
徐輝祖皺著眉頭，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你來京都才不足一年，但我已經生活了很久，這些年，我已經經歷過太多這種事，即便猜到了又能如何呢？」
言語之間，徐輝祖的眉宇之間閃過了一抹掙扎。
陸凌川苦笑道：「是啊，又能怎麼辦呢？！半個時辰前，我剛從宮裡出來，我當著老頭子的面問過，但他又怎麼會承認呢？！其實問完我就後悔了...」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公理，家父就不會蒙冤，也不會有那麼多像凌兒一樣家破人亡之人！公理？！那只不過是藏在百姓心中的一個童話和奢望罷了。」
聽聞此言，徐輝祖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凝重道：「既然你知道，就不該當著他的面問出來。」
陸凌川笑了笑，無所謂道：「也許我很固執，但我只是想尋求一個答案，所以一時沒忍住就問了，好在腦袋還在。」
徐輝祖遲疑了一下，轉頭仔細的打量了一眼陸凌川，話鋒一轉，突然道：「我知道，你跟宋公和傅公之間一定達成了某種盟約，如果將來你需要徐家助你一臂之力，儘管來找我。」
聽到徐輝祖突如其來的這句話，陸凌川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絲驚訝，不敢相信的看向了徐輝祖。
他想過將徐輝祖發展成為自己的盟友，但沒想到徐輝祖有一天居然會主動提起！
「但，如果你們所行之事是以下犯上，謀反作亂，身為忠良之後，我絕不會坐視！」
可是緊接著，徐輝祖便看著陸凌川，斬釘截鐵的說了一句。
陸凌川笑了笑，認真的看向了徐輝祖，直接道：「我們的確結成了同盟，但目的是扶持朱允熥，取代朱允炆！讓朱允熥成為新的儲君！」
聽到陸凌川的話，徐輝祖同樣露出了一絲震驚，他也沒想到陸凌川居然直接對自己說出了實話。
陸凌川繼續道：「依律，朱允熥才是嫡長孫，他才是儲君之位真正的人選！這是老頭子當初自己定下的規矩！可他僅僅因為更喜歡朱允炆，就壞了自己的規矩！甚至這些年對真正的嫡長孫不聞不問，毫無恩寵！」
「當然，我這麼做，並不是為了朱允熥，只是不希望那些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的勛貴老臣到頭來都像家父一樣，全都落得個身敗名裂，家破人亡的結局！」
「我想設法保全藍家，保全淮西一脈！朱允熥是先太子嫡子，又跟淮西一脈中很多人沾親帶故，如果他成為儲君，老頭子就不會視淮西一脈為威脅！淮西一脈也一定會忠心輔佐！」
「這樣無論是對朝廷，還是對淮西一脈來說，都是最好的結局！如果徐兄願意，那這就是我們今後共同的目標，但若徐兄不願意，就當我今夜什麼都沒有說過。」
聽完陸凌川的話，徐輝祖漸漸皺起了眉頭，陷入了沉思。
其實說起來他也是淮西一脈中人，當初藍玉因謀逆之罪身陷囹圄之時，他也曾心有不甘，甚至對鐵血無情的朱元璋無比失望過。畢竟曾經經歷過胡惟庸案的他，太知道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
遲疑良久之後，徐輝祖長吁了一口氣，認真道：「算我一個！」
讓他做出這個決定，的確很難，畢竟他是中山王之子，秉承著父親的遺志。
可是由於對朱元璋剷除勛貴之舉的失望，加上當初朱元璋沒有讓自己前往北境營救妹妹，只因為擔心他與燕王結黨的失望，以及剛剛聽說朱元璋為了保全自己的兒子，保全皇家顏面，居然狠心將貧民窟內數百名百姓屠戮殆盡的失望，讓他不知不覺間被陸凌川說動，於是便有了這個決定。
聽到徐輝祖的答案，陸凌川忍不住笑了，仰頭望著天龍中那輪漸漸被烏雲遮住的明月，感慨著自己今夜沒有白來。
有了徐輝祖的加入，將來的謀劃必將事半功倍！只不過他告訴徐輝祖的，就像他當初告訴馮勝、傅友德以及藍玉時候說的那樣，只是說了前面一半，剩下的那一半，在他還沒有掌控一切的實力之前，誰都不能告訴。
扶持朱允熥上位，只不過是他所有謀劃當中的另一個新的開始而已！
誰說這江山的主人，只能姓朱？！
「但你可知道，這條路有多難？！你可能隨時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良久之後，徐輝祖再次開口，神情凝重的看著陸凌川，眉宇之間透著一絲真摯的擔憂。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妹妹的關係，如今的他，已經漸漸將陸凌川當成了自己人。
陸凌川撇了撇嘴，臉上露出了一絲灑脫的笑意，淡然道：「剛出生的嬰兒會哭，你說那是對生的喜悅，還是對這世界的恐懼？」
「天塌地陷之前，誰都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我能做的，就是用盡全力讓這個世界記住，我曾轟轟烈烈的來過！」
聽完陸凌川的回答，徐輝祖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眉宇之間突然不自覺的流露出一絲羨慕。
他羨慕陸凌川剛才那一瞬間的豪情萬丈，年少時的他，也曾有過類似的志向，但命運依附在他身上的東西太多太沉重，讓他只能循規蹈矩，走上了父親曾經走過的路。
但這一刻，他突然覺得，這條路，或許有一天會走到不一樣的盡頭，看到不一樣的風景。
陸凌川沒有再說話，仰頭望著夜空中那輪被烏雲遮蓋，又漸漸掙扎著衝破烏雲的明月，嘴角的笑意更濃。
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此時的他，心中除了仇恨，似乎已經有另一種東西漸漸在內心深處萌生。
「凌兒是她的名字？」
正在這時，徐輝祖突然看著不遠處妹妹的閨房，緩緩問了一句。
聽到話音，陸凌川收回了思緒，看向了正在房間裡嬉鬧的徐妙錦和凌兒，或許是因為擔心凌兒沉浸在失去娘親的悲傷中，徐妙錦正在想盡一切辦法逗著凌兒開心。
不但為凌兒洗了澡，換上了珍藏的自己小時候的衣服，還正在為凌兒編著辮子。
看到這一幕，陸凌川不由得露出了一絲會心的微笑，滾燙的血液中充滿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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