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單刀赴會

  皇宮。

  御花園中。

  一間涼亭內，朱元璋與湯和相對而坐，正在下棋，彼此之間有說有笑，聊得甚歡。

  中、開二王相繼離世之後，朱元璋身邊要好的兄弟，如今也只剩下湯和一人，諸如馮勝、耿炳文等人，雖然曾經深受器重，但最多也只算作良將，不夠資格跟朱元璋稱兄道弟。

  但即便如此，湯和在如今的朱元璋面前，也是絲毫不敢僭越，只有朱元璋能稱他為弟，他卻不能稱朱元璋為兄。

  這或許也是他在勛貴老臣之中地位明明最高，但如今卻依舊能獨善其身，未被朱元璋的清除計劃波及的原因。

  正在這時，腳步聲響起，龐旬快步而來，慌亂的走入了涼亭。

  他好像總是能在朱元璋最高興的時候帶來一些不祥的消息，掃了朱元璋的雅興。

  果然，看到龐旬匆匆入內，朱元璋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沉聲道：「又出了何事？！」

  龐旬縮了縮脖子，急忙躬身一禮，恭敬道：「啟稟陛下，近日京都來了不少文人墨客，今日突然紛紛聚集雲鼎閣，全都在談論藍玉的謀逆之罪，認為陛下太過仁慈，不該輕易赦免藍玉！」

  「還說...永昌侯一鳴驚人，文武雙全，實則正是藍玉心存謀反的鐵證！朝廷應該重審藍玉謀逆一案！」

  聽聞此言，坐在涼亭內的朱元璋和湯和瞬間變了臉色。

  「陛下，老臣不是聽說藍玉謀逆一事，查無實證麼？怎麼如今又被人翻出來了？」

  湯和遲疑了一下，緩緩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

  不知道是他真的秉持著一顆公正無私的心，還是由於跟陸凌川之間的關係，言語之時，眼神中不自覺的閃過了一抹擔憂之色。

  朱元璋沉著臉，冷聲道：「是誰敢妖言惑眾？！知道是什麼人牽頭嗎？！」

  龐旬低聲道：「是棲霞先生，欒月升...」

  朱元璋皺了皺眉頭，遲疑道：「棲霞先生？怎麼這個名號聽起來這麼熟悉呢？」

  湯和解釋道：「此人乃儒道大家，在文壇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也是我朝僅存的一位文壇大家了。」

  「不過此人十年前就已退隱山林，早已不問世事，怎麼突然又出世了呢？」

  朱元璋眉頭緊鎖，陷入了沉默，經過湯和提醒，他也終於想起了這個欒月升是何許人物，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此人可謂文壇泰斗，一旦處理不好，很可能招致天下讀書人對他這個皇帝的口誅筆伐，到時候就不好收場了。

  更何況自太史公等人相繼辭世之後，大明文壇已經逐漸人才凋零，近兩年剛有了一些復甦的跡象，若是處置不當，很可能再次衰落。

  而且藍玉已經無罪釋放，自己也發過詔書公告天下，君無戲言，豈能出爾反爾，況且此案當初本就沒有實證，都是蔣瓛暗中操控，如今連蔣瓛都已經不在人世了。

  就在朱元璋為難之際，一名小太監匆匆而來，迅速在龐旬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龐旬臉色微變，衝著皺眉沉思的朱元璋拱手一禮，道：「陛下，暗衛剛剛傳回消息，永昌侯正往雲鼎閣而去！」

  聽聞此言，朱元璋不由得愣了一下，本就凝重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沉聲道：「去了多少人？！」

  龐旬道：「兩人，只帶了一名護衛。」

  朱元璋鬆了口氣，思索了一下，繼續道：「立刻通知郭四，讓他帶人火速趕往雲鼎閣！絕不能讓陸凌川大開殺戒！」

  龐旬答應了一聲，迅速轉身離開。

  朱元璋沉著臉，無奈的嘆了口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沒有了絲毫繼續下棋的心思。

  湯和見狀，輕聲安慰道：「陛下不必過分擔憂，依老臣之見，永昌侯未必會動手，他雖然做事不按常理，但在大是大非面前，應該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更何況有郭大統領出面，不會有事的。」

  朱元璋點了點頭，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

  ...

  雲鼎閣。

  大廳之內，一名身著青色長袍，頭髮花白的欒月升坐在主位之上，上百名讀書人圍在一樓大廳和二樓欄杆處，一個個群情激憤。

  樓外也聚集了眾多無法擠入的文人，擁擠著趴在門前側耳聆聽著裡面的動靜。

  「老夫雖已十年不問世事，但事關我朝安危，無奈之下只能再次出山，此來京都，只希望能憑一己之力替天子掃清奸佞。」

  「聽說當初藍玉被赦無罪，就是被這個陸凌川擊鼓闖宮之後化解，此人雖在北境立下赫赫戰功，但其是否真的忠於朝廷，忠於天子，無人知曉。」

  「如今他已身居高位，多次做下目無法紀，無視皇權之事，足見其秉性！如果藍家真的有心謀逆，一旦此子他日繼續加官進爵，那便是養虎為患，對朝廷不利！」

  「故而，老夫希望在座諸位能幫著老夫懇請朝廷重審藍玉謀逆一案，如果屆時真的證明他們父子二人是冤枉的，那老夫自當登門謝罪，隨他們父子二人處理！」

  隨著欒月升這番用心良苦的話音落下之際，在場的所有人紛紛附和。

  「先生說的沒錯！一定要讓朝廷重審此案！」

  「此等國賊，必須嚴懲！」

  「大家早就看那個陸凌川不順眼了！他簡直無法無天！連親王的兒子都敢打，還有什麼是他不敢幹的？！」

  「對！朝廷若是不受理我們的請求，那我們就到宮門前申訴！」

  一時之間，樓內樓外充斥著支持欒月升的聲音，所有人都同仇敵愾，似乎已經判定藍玉和陸凌川是反賊了。

  就在人聲鼎沸之時，一名身著白衣，手執摺扇的少年突然從人群中擠過，昂首挺胸的邁步而來。

  前方引路的一名身著官衣的青年蠻橫的將堵在一樓門前的文人們紛紛推開，清出了一條路，惹來了一陣抱怨之聲。

  白衣少年順著這條路，徑直走入了雲鼎閣，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隨著這白衣少年的出現，樓中不少文人紛紛變了臉色，下意識的向後退縮，躲到了其他人的後面。

  這些人都是京都的讀書人，一眼就已經認出了那名白衣少年的身份。

  坐在主位上的欒月升看到了在萬眾矚目之下走進來的這名少年，不由得眼前一亮，上下打量了一眼，緩緩道：「公子一表人才，玉樹臨風，舉手投足之間自帶浩然正氣，令人眼前一亮。」

  「敢問公子，也是來參加今日集會的麼？」

  白衣少年摺扇一展，微微點頭，揚聲道：「聽聞今日有人在雲鼎閣聲討國賊，在下就來看看，順便湊個熱鬧，希望沒有打攪諸位。」

  說到最後，刻意提高了音量。

  欒月升面帶微笑，端詳著白衣少年手中的摺扇，繼續道：「敢問公子，那摺扇上的字，可是出自你手？」

  白衣少年低頭看了一眼，笑著點了點頭。

  欒月升聞言，眉宇之間閃過了一抹驚訝，盛讚道：「好字！」

  白衣少年微微頷首，拱手道：「先生謬讚，與大名鼎鼎的棲霞先生相比，在下只是班門弄斧罷了。」

  欒月升捋了捋鬍鬚，抬手道：「既然公子也是來參加集會的，那就請入座吧。」

  白衣少年擺了擺手，笑道：「不急，在下還未自報家門，總得讓先生和在座的諸位知道在下的來歷不是。」

  欒月升笑著點了點頭，抬手道：「請！」

  白衣少年手搖摺扇，四下掃視了一圈，揚聲道：「在下不才，姓陸，名十三，久居京都，沒見過什麼世面，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面，讓諸位見笑了。」

  這個姍姍來遲的白衣少年，正是陸凌川，而那名蠻橫的推開人群的青年，正是身著官衣的方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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