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知否，知否？

  一伙人驚疑之際，小倩已經將整首詩記起來了。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她當時便覺得這首詩朗朗上口，挺有意思，剛才一著急，差點沒想起來。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嘖，此詩，雖然簡單直白，但詩中既有意境，也有情思，也是不錯的，要我看，或許不輸吳公子那篇詠月。」

  這時，畫舫在岸邊略作停留。不一會兒，一個鬚髮皆白的慈目老者走了進來。

  「是孟陽先生！」

  「真想不到，宣府城最有學問的大家孟陽先生也會來到軒月詩會，這可真是奇了。不知是哪位人物出面，才請得到孟先生來。」

  這位孟陽先生是大儒，他的師傅可是鼎鼎有名的託孤老臣帝師章遠。

  當年他因為牽扯左相王甫革新案被罷黜，後來心灰意冷，不願出仕，便隱在宣府城注經立說。

  除詩詞文章外，他也極其喜愛音律，一日路過夫子廟，偶然聽到了葉子衿的琴曲演奏，當時心下嚮往。

  後來這位大儒竟和軒月坊的頭牌結成了忘年交，這說出去誰敢相信。

  當然，孟陽先生和其它借著琴曲想要對這些姑娘打歪主意的人不同。

  他自從四十歲喪妻之後，心中大慟，立誓終生不復娶。

  這樣的男人在大夏這個朝代，可真是獨一份難找出的。

  眾人歡呼稱讚了一番，紛紛與孟大家見禮。

  天空突然綻開一朵煙花，光焰炫麗。

  葉子衿托丫鬟傳話：「歡迎孟大家遠道而來，這裡新得一首詩，請孟大家點評。」

  孟陽雖然才到詩會，可對發生的事情已多少有了耳聞。

  他對韓進吳公子二人的做法有些不喜，這樣孟浪刻薄，非是讀書人謙讓禮遜的做派。

  哪怕有人詩才差些，可這宴會之上，只為了同圖一樂，又何必苛求。

  因此他心中決定，就算這首詩詞不好，他也要說上幾句好話圓場的。

  他低頭緩緩看去，心中尋思著該用些什麼評語才好。

  窗外煙花璀璨，所有人都在等著這位大儒的第一句評語。

  就連韓進也是帶著儒雅的笑，恭敬地立在一旁。

  小倩看著這樣的架勢，有些害怕了。

  她的眼眶微微有些發紅，要是被這個老頭子批評了，自己是不是害了宋公子。

  她的目光在孟陽身上悄悄打量了一番，心裡焦急，卻也只能輕輕地咬了咬下唇。

  火焰明滅之間，似乎能看到孟陽眼中複雜的神色。

  有質疑、驚喜、震撼······

  「好詩，好詩啊。這讓老夫不禁想起了二十年前，仕途失意，一人寓居於淮安寺時。記得一個夜晚，也是皓月當空，那月光透過窗扉灑到屋內，老夫獨坐窗前，遙望故鄉······此詩雖然簡單，但卻能觸動老夫心扉。此詩何人所作，老夫真想與他見上一見，暢談一番。」

  小倩的眸子裡閃著淚光，她大喜道：「這是宋公子所作，老夫子可是覺得這首詩做得很好？」

  孟陽並不介意對方是個小婢，回道：「詩是極好的，言辭簡約，意境清幽，動人心弦。小姑娘，你口中這位宋公子何在啊？」

  「啊，宋公子教給了我一首詩後，便睡了。」

  孟陽點點頭：「剛才這首詩便是宋公子教給你的？」

  小倩搖了搖頭：「不是的，這是我去關窗戶時，宋公子說月光好看，不讓我關，隨口吟的一首詩，我覺得好聽，悄悄記下來的。」

  「對了對了，還有一句呢。」

  「還有一句？快念來聽聽。」

  「額······」小倩撓了撓頭，想想該從哪裡開始念，「呵呵，思你個大頭鬼，睡覺睡覺。」

  最終，她還是決定將宋公子的話原封不動地講出來，萬一漏掉什麼重要的字句，那可不好。

  只不過此話一出，當時引起一陣鬨笑。

  旁邊的丫頭拉了拉小倩，輕聲道：「小倩，我對不知什麼是大頭鬼，但似乎這句並不是詩勒。」

  「啊，真不是詩嗎？」

  這讓小姑娘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孟陽並未惱怒，輕聲道：「小姑娘，你適才說宋公子教了你一首詩，你將那首詩念來聽聽如何讓？」

  小倩臉露難色。

  「我記不住，念不出來，我只會唱。」

  「好，那你唱。」

  但小倩立時想到宋軒的提醒。

  宋公子教給的曲子雖然好聽，但奇奇怪怪的。

  他說了，若是亂改曲牌被讀書人聽到了，要報官抓人呢。

  眼下這裡這麼多讀書人，還有個讀了很多年書的老頭兒，可千萬不敢念。

  她趕忙回道：「不不，我唱也忘了。這裡是公子寫下來的字，您自己看吧。」

  孟陽從小丫頭手中接過疊得整整齊齊的紙張，慢慢打開。

  「老夫子，這是宋公子送給我的，你看完可要還給我。」

  眾人怪她不該打斷孟大家，皆投來責備的目光。

  孟陽道：「放心，我看過便還給你。」

  得到了對方的允諾，小倩這才把心放到了肚子裡。

  隨著紙張站看，宋軒歪歪扭扭的字出現在了孟陽眼前。

  他雖然對宋軒的詩充滿期待，可真看到宋軒這實在難等大雅之堂的字，心裡還是忍不住嫌棄。

  俗話說字如其人，這個宋軒，定是荒廢了許多學習的時光。

  不過隨著這些字一個個引入眼帘，他臉上的表情卻全變了。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

  「試問捲簾人，卻道海棠依舊。」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這短短几句還沒念完，在座眾人已經沒了任何交談。

  孟陽本是文壇大儒，他按照韻律認真誦念著手上的詩詞，抑揚頓挫，一氣呵成。

  在座眾人本就是文辭功底深厚之人，只是聽到這裡，便已經感覺到了這首詞的空靈、悠遠、淡淡愁緒。

  而最為感動的，確實軒月坊的女子。

  她們雖不如那些男人文學底蘊深厚，卻不知怎地，好像對這首詞天生有一種親近感，好似感同身受。

  其實這首詞本就是婉約派詩人李清照所作，聊表閨中女兒之憂愁。那種感覺，恐怕和被關在軒月坊的諸多女子自然是無意間共情的。

  此時此刻，她們或許並不完全讀懂每一句詩是何意思，卻已經早就先於眾人感受到了詞中的情緒。

  孟陽拿著紙張反覆看了好幾遍，一遍遍地品味琢磨。

  「好，寫得真好。

  這首詞韻律優美，我還從未見過。

  莫不是宋公子首創？」

  他隨即又道：「宋公子的詩頗有婉約之風，想他雖是一介男兒，似乎卻能站在女子角度聽風觀雨，感懷傷情，真是奇人也。」

  堂下眾人也紛紛開始傳閱這首詩，一個個比著大拇哥嘖嘖稱讚。

  屋外喧鬧，屋內卻靜謐。

  宋軒睡在小倩的香塌上，錦被暖和，足以抵抗秋日寒風。

  他突然打了個噴嚏，難不成是芸蘭在念著他。

  翻了一個身後，他又繼續沉浸在香甜的夢中。

  他當然能不會知道，隨便教小姑娘唱了首流行歌，竟會使他有了個男子中最會寫女子情思的詩人名頭。

  一手資源突破防盜章節，收藏czbook.cc。請分享更多的讀者，讓站長能添加更多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