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恢復自由

  七月份的某個下午，陽光熾熱而明媚，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海洋氣息。

  走出紀委專門用於辦案的那棟招待所的周浩然，大口地呼吸著略帶海風鹹鹹氣息的新鮮空氣。

  幾天前，他被紀委的人秘密帶到這裡，協助專案組調查縣長趙興華貪腐一案，誰知，這一查就是五天。

  錦城縣金星水庫水利工程項目，在施工作業過程中發生坍塌，造成七死十傷的重大安全事故，由此，有人舉報縣長趙興華執政期間發生貪腐。

  為此，省市兩地聯合成立調查組進駐錦城縣開展調查，此次專案調查組由省紀委副書記宮平親自擔任組長。

  經過深入調查和取證，分管工程項目的副縣長和水利局副局長等人因利用職務便利貪污受賄，已經被依法逮捕，並移送司法機關追究刑事責任。同時，對於其他涉案幹部，也給予了相應的黨紀政紀處分。

  當然，對於普通被紀檢部門帶走協助調查的人來說，一般不會超過24小時，但是對於周浩然來說，他作為前任縣長的聯絡員，也就是別人口中的「大秘」，協助調查的時間長一點也是正常的。

  周浩然的材料寫得很好，在全縣都數得上號，也因為這個原因，被縣長趙興華親自調到政府辦給他擔任專職秘書，而且還擔任政府辦公室副主任一職，也正因為他是前任縣長的秘書，所以才會調查得久了一點。

  這七天，對於身處密閉空間的周浩然來說，每一刻都充滿了壓抑與不安。

  剛開始還好，還能忍受得住，時間久了，是會崩潰的，要知道，這個招待所可是經過特殊改造的，屋子內全天候地開著明亮的燈光，裡面分不清白天還是黑夜，更分不清東西和南北，而且每當周浩然覺得自己即將睡著的時候，都會有辦案工作人員來喊自己配合詢問。

  期間調查組有的沒的問了好多問題，有關於他自己的也有關於前縣長趙興華的。

  有好幾次他的意識都出現了幻覺，就像吃了滇南的毒蘑菇那種感覺。

  周浩然感覺自己都處在精神分裂的臨界點上了，自己的身體和精神都已經到達了極限，自己堅持不了多久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專案組組長宣布對他解除調查，通知他可以離開了。

  聽到這個消息，周浩然慢慢聚攏起渙散的意識，看著調查組組長那張國字臉，半天才問道：「我……沒事了？自由了？」

  宮平神色嚴肅地開口：「是的，但只是暫時的。一旦我們掌握了確鑿的證據，你仍會被逮捕。」

  實際上，周浩然和調查組都明白，他之所以被拘留這麼長時間，是因為在其他地方找不到趙興華的任何破綻，他們試圖在這裡找到突破口。

  如果不是錦城縣新任縣長侯遠——宮平的前下屬——過問此事，宮平絕不會輕易釋放周浩然。

  周浩然長舒一口氣，揉了揉布滿血絲的眼睛，然後繼續說：「公道自在人心，是非自有公論。我清楚自己是什麼樣的人，沒有做過的事，你們也不能對我怎樣。所以，我想我不會再回到這個地方。」

  宮平沒有計較周浩然的無禮，經過幾天的接觸，他反而對這個正直、背景乾淨且能力出眾的年輕人產生了一絲欣賞。

  儘管如此，宮平的表情依舊嚴肅，他警告說：「周浩然，別在這裡逞強。記住我的話，除非你一生清白無瑕，否則一旦再落入我手中，你就不會這麼幸運了。我不會讓你輕易離開。祝你好運。」

  周浩然微微一笑，輕鬆地說：「這是您對我說過的最有價值的話，我會記住的。再見。」

  說完，他站起身，轉身離開。

  門口，工作人員早已將一個透明的檔案袋交給他，裡面裝著他的手機和錢包等私人物品。

  周浩然接過檔案袋，看到上面貼著寫有自己名字的標籤，冷笑一聲，從袋中取出自己的物品，然後走出了這個「關押」了他七天的小樓。

  走了幾步後，周浩然又回頭望向那棟小樓，心中默念：「這個地方我再也不會回來了。」

  宮平站在樓上窗戶邊，目送周浩然的背影消失，隨後撥通了錦城縣新任縣長侯遠的電話。「小侯嗎？那小子已經走了。雖然他脾氣有些倔，但經過幾天的較量，我開始有點欣賞他了。無論是黨性還是人性，他都經得起考驗。他反應機敏，看問題尖銳，為人正派，不受眼前利益誘惑，不隨波逐流，是個硬骨頭。唯一的不足就是年輕氣盛，需要更多的磨鍊。只要你稍加培養，他將來必成大器。」

  電話那頭傳來侯遠欣喜的聲音：「謝謝老領導為我考察他，您辛苦了。等我這邊忙完，我會去省城拜訪您。」

  「不用特意過來，有事隨時打電話就好。那就這樣，掛了。」宮平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周浩然自然不知道，省紀委副書記、專案組組長宮平對他評價如此之高，即使知道了，他此時也不會放在心上。

  剛走出招待所大門，一輛桑塔納2000緩緩駛來，停在了周浩然面前。

  一個平頭男子從駕駛室探出頭來，向周浩然打招呼：「周副主任，上車吧，李主任讓我來接你的。」

  周浩然一時沒反應過來，仔細一看，原來是辦公室司機田勇。

  而那輛車正是縣長的專車，如果沒記錯的話，車鑰匙應該在周浩然的抽屜里，不知田勇是如何得到的。

  周浩然稍作遲疑，問道：「哪個李主任？」

  田勇沒有像往常那樣下車，而是隔著車窗，陰陽怪氣地說：「周副主任，這才幾天不見，您怎麼就忘了？咱們政府辦還有幾個李主任？當然是李偉李主任了！」

  縣政府辦公室一正四副，兩個月前，老主任退休，趙縣長有意讓周浩然接任主任一職，讓他這個副主任臨時主持辦公室工作，先鍛鍊一段時間，然後順利過渡。李偉也是縣府辦的副主任，比周浩然早工作兩三年。

  周浩然感到事情不對勁，田勇的語氣中透露出李偉已被正式任命為主任。田勇是個出了名的勢利眼，年紀不大，卻油滑世故，他的舅舅曾是縣裡小車班的司機，因此田勇也能在政府辦當司機。

  以前周浩然主持辦公室工作時，田勇總是圍著自己轉，現在連車都不下了，態度轉變之快，令人驚訝。周浩然很想知道自己離開的這幾天裡發生了什麼，但他沒有問田勇，不想給他那麼大的面子。

  周浩然默默打開車門，坐到了副駕駛位置上，看著車內曾經熟悉的一切，心中湧起一股久違的親切感。他拉開前面的手扣，發現裡面的物品都不見了，儲物盒裡自己喜歡的光碟也不翼而飛。

  周浩然心中五味雜陳，但表面上依舊保持著平靜。他深知當前的處境並不樂觀，需要謹慎應對。車內一片寂靜，只有車輪滾動的聲音在耳邊迴響。

  車子穿梭在縣城的大街小巷，周浩然望著窗外熟悉的景色，心中卻充滿了陌生感。

  田勇似乎很享受對周浩然頤指氣使的感覺，不時轉過頭來觀察周浩然的反應。

  而周浩然仿佛毫無察覺，只是安靜地靠坐在座位上，望著窗外，沉思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