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有反骨

2024-09-13 22:30:31 作者: 番茄你個土豆子
  見侯遠在看著下游的水庫沉思。

  周浩然繼續介紹道:「這其實是一個綜合工程,有水庫的續建,有附近村民的飲用水工程,還有景區的觀光遊玩等等,這裡不僅僅當做景區建設的,還兼顧了周圍百姓的生產生活。」

  侯遠聽著他的介紹,默不作聲,他的目光在遠處的工地上眺望著。

  周浩然仍然在介紹:「這個工程剛開始的時候,縣裡的那些領導和局長沒有一個人支持他,不過,我們在走訪調研的時候卻得到了百姓的大力支持,最後趙縣長不顧別人的反對,甚至搞起了「一言堂」,直接上馬了這個項目。」

  「我參與了前期調研,這樣既可以降低每年水庫汛期泄洪可能對下游村莊造成的損失,還能用旅遊帶動相關產業,造福一方百姓。對錦城縣來說的確是個好項目,可惜,沒想到出了人命……」周浩然有些感慨地繼續說道。

  侯遠點點頭,他看著腳下的大壩,心想,這需要多少勇氣和擔當甚至資金才能支撐起一個縣長的宏偉抱負?想到這裡他也覺得他的前任應該是個很有魄力的人,他有了見一面的奇怪想法。

  侯遠注意到,周浩然的口氣有些凝重而低沉,少了玩世不恭,這和他所認識的周浩然似乎有點區別。

  周浩然的目光投向遠處,說道:「縣長,我不得不跟您說句實話,其實,我對高新區不太感興趣,我其實更想到這裡來開展工作。不過,既然領導已經安排我過去了,那我一定會做好那裡的工作的。」

  「哦?」侯遠收回目光,盯著周浩然,有些詫異,他不知道周浩然為什麼會這麼說。

  夜色中,周浩然的臉沒有太多變化,他平靜地說道:「其實,這裡不但寄託著趙縣長的希望,也有我的一點私心在裡面,我家就在水庫下游的村子裡。」

  「從小到大,我們不僅沒享受到水庫的紅利,反而會因為水的問題打架,我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兩個村子裡的人夏天因為用水的問題都發生了械鬥。所以,趙縣長當初執意要上馬這個項目的時候,我是第一個站在他後面支持他的,不管是調研走訪,還是查找資料,我都會盡心盡力的幫他。」

  侯遠有些驚訝,他知道周浩然家是錦城農村的,沒想到這麼巧,居然就是在金星鄉。

  周浩然繼續說道:「您不知道,這個工程啟動有多難,當時為了拿到批文和資金,我不知道陪著趙縣長去市里,去省里陪人喝了多少酒,給人家說了多少好話。不說別的,就是省里的一個小科長,都可以在項目上為難一下趙縣長,讓趙縣長主動放下身段給人家敬酒,就更別說我這個小秘書了。」

  「您是知道我的傲氣的,但是那段時間,我不得不放下我的傲氣,去迎合別人,去哄著別人,但是我那個時候並不覺得委屈,我覺得我是在犧牲自己的面子為家鄉做事。」

  「還有就是,不光是上級部門在設絆子,就連我們自己的有些人也在設絆子,不過,最後我和趙縣長還是堅持下來了,還是一點點的克服了重重困難,將這個項目啟動了,沒想到這個項目剛剛上馬了不到半年,居然就出了事。」

  周浩然一口氣說了一大段話,從他的語氣中侯遠能聽到當時他和趙縣長的不容易,能聽到當時為了項目上馬付出的艱辛。

  「你說,一個心裡裝著百姓的官員,為什麼還會受賄?」侯遠聽完周浩然的話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說實話,我跟了他這麼久,我一直不相信他會貪污受賄,但是,他到現在還沒出來,還沒聯繫過我,連他在哪我都不知道,更無從得知他到底受沒受賄了,我始終認為能為老百姓干實事的官就是好官,可惜了……」

  侯遠感覺周浩然的潛台詞,就笑著說:「沒關係,還有你、還有我。」

  周浩然說:「我不算什麼,也沒那麼高尚,等您將來離開錦城,我仍然會辭職。」

  「為什麼?」

  周浩然笑而不答。

  侯遠不想跟他討論這個問題,以後的事,誰能說准。他轉移話題問道:「你剛才說自己人也在使絆子是怎麼回事?」

  「從上到下,到處都有人在使絆子。」周浩然說道。

  「簡單說說。」

  「貴龍集團你知道吧,就是你之前陪同劉書記去市里求情那個,其實他的實際掌控人是劉書記,劉金龍是他的堂弟,顏如玉是他的情人。當初工程剛上馬的時候要招標,然後有3家有資質的公司同時競標,後來劉國華在後面使了一些手段,讓貴龍集團下面的工程公司中了標,後來趙縣長知道這個事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工程隊早就進場幹活了。」周浩然解釋道。

  「後來,我在工地的時候,見過幾次施工隊的人幹活偷工減料,我就去匯報了縣長,然後後來縣長組織召開了一個碰頭會,在會上把劉金龍指著鼻子罵了一頓。」

  「後來,劉國華知道了這事,他認為我是在故意搞事,私下裡,或者當著趙縣長的面不止一次的給我穿小鞋,還有一次,在飯桌上,當著市領導的面說我狗仗人勢,然後我就借著酒勁回懟了他一句,然後就憤然離開了。」

  「打那以後,他就再也沒在公開場合給我穿過小鞋,不過,他在私下裡一直說我有反骨,他一直看不上我,也有這方面原因。」

  周浩然斷斷續續地解釋了一大通。

  「那你有反骨嗎?」侯遠看著周浩然問道。


  周浩然苦笑一聲,搖了搖頭,道:「反骨?有,但是我的反骨不是政治上的反骨,我是喜歡直來直去,看不慣那些拐彎抹角,看不慣那些對上一套對下一套的,因為性格的問題,興華縣長多次批評我,有一次他可是把我罵慘了,好幾天我都抬不起頭來。」

  「啊?說說看?」侯遠來了興致。

  周浩然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腦袋,說道:「那是年初的時候,縣裡要開常務會,然後需要秘書科裝訂一些材料,然後我之前已經交代過要怎麼挑格式,怎麼裝訂了,可是後來,材料出來後我拿了一份看了一下,材料錯洞百出,而且規格也沒對,我就去秘書科把材料摔到桌子上,當著秘書科科長的面讓他重寫,重裝訂了。」

  「然後呢?」侯遠的好奇心上來了。

  「後來,他們改過後又列印出來給我看了一下,我看了一遍,我把材料有一次扔了回去,摔到桌子上又讓他們改了一次。當時也是有點著急,因為會馬上就開了,還有不到十分鐘,還得列印出來給擺放到縣領導的座位上,所以語氣有點沖,寫材料的是個小姑娘,以為我是衝著她,故意找她事,就哭了。」

  「哦,你脾氣還真不小啊!」侯遠好奇地問道。

  「有脾氣是真的,但是我也不至於跟個小丫頭生氣,我就是著急,聲音有點大了,她就以為我是衝著她,可是當時是確實材料要的比較急,而且怎麼改我已經跟她說了兩次了,就算再笨的人,也應該能改好了,可是她改了三次才改好,做事還慢騰騰的。」

  「哪知道,就因為這點小事,我被告了狀,給縣長惹了事。」

  「跟縣長有啥關係,給他惹什麼事?」侯遠問道。

  「那個小姑娘是宣傳部陳部長的外甥女,小姑娘能來政府辦上班就是為了給她墊步的,回頭好下鄉去提干。晚上,我在趙縣長屋裡匯報工作的時候,縣長的座機響了,是陳部長打來的,她在電話里一頓把我數落,說我一個政府辦副主任,一個縣長大秘把人家小姑娘說得嗷嗷哭,說我太囂張,太目中無人。」周浩然解釋道。

  「後來呢?」侯遠繼續問道。

  「後來縣長放下電話後,兩眼瞪著我,問道:到底怎麼回事?我就一五一十把經過跟他說了一遍。」

  他一聽,怒不可遏,把手裡的筆往桌上一摔,指著我鼻子罵道:「周浩然,你太過分了!你以為你是誰呀?機關里哪個人不比你有背景,但哪個人像你這樣狂妄?別說你沒什麼背景,就是有背景早晚也會毀在自己手裡!」

  「我待見你,不等於別人待見你,你再怎麼牛也不能把人家小姑娘罵哭啊,就算她寫得再不好,你就不能好好跟人家說,好好改了不就是。你跟周圍人把關係搞這麼僵,就是在給我惹麻煩,你懂不懂?你這樣為人處世,讓我怎麼放心把辦公室交給你!」

  「呵呵,那天他可把我罵慘了,從那以後,我的性子收斂了許多,我主動找到小於,跟他道歉,沒過兩天,人家就調走了,也就是那次,我多多少少認識到,我性格的確有缺陷。」

  說到這裡,周浩然低下頭,用腳踢飛了一粒石子。

  侯遠「哈哈」大笑,他叉著腰,看著周浩然說道:「周浩然,你沒那麼糟糕,你這個性格儘管有些直,但我還是蠻欣賞的,不光我欣賞,有一個人比我更欣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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