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愛我且為我之愛

  她舉起手，輕輕地揮了揮：「不管怎麼樣，我都站你一邊！」

  「看來東海商行已經做出選擇了？」秦無忌冷冷一笑，「那好吧，有請千越先生！」

  其實東海商行比秦淮商行要近一些，但秦無忌這句話說了不過幾分鐘，便有一群秦淮商行的護衛跑了過來，人群中簇擁了一個青年，臉色煞白，渾身包裹在一件寬大的狐裘里。

  東海商行的護衛中間，有人嗤笑出聲：「原來是個病秧子……」

  三掌柜和唐逍同時臉色一變，東郭愚厲喝道：「住手！」身形一動，一刀砍出！

  元一荻和葉有貴不敢讓他單獨出手，雙劍齊出，一走輕靈，一走威猛，相輔相成，霎時間在東郭愚身後布成一道劍網，頓時讓他心頭大定。

  然而一道劍罡如天外飛來，三掌柜的刀光劍氣剎那間便被攪成了一團糟！

  而那嗤笑的護衛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便發現那「病秧子」已然出現在他眼前，那張像塗了白灰的臉龐，離他只有一尺來遠，還露出森森牙齒，笑了一笑！

  那一刻，那護衛整個人都像掉進了冰窟窿，半點溫度都沒有了！

  然而那病懨懨的臉色突然間又變得十分凝重，緩緩回頭，雪亮的劍尖就抵在他背心！

  「你居然用劍指著我？」

  他似乎難以置信，望著唐逍那淡然的笑臉，聲音低沉得像野獸的咆哮：「你到底是誰？」

  唐逍收回龍魂劍，腳下一顫就回到明珠身邊，低聲道：「你不要出手！」

  明珠小臉有些著急，唐逍又補充道：「你還不會妖修的功法和妖術，現在出手，只有變回原形。但你要知道，一頭妖靈境的老虎，對他們的吸引力有多大，我不能讓你冒險！」

  他揚起龍魂劍：「再說，這群人，也用不著你出手！」

  明珠深吸了一口氣，決絕地道：「你得給我找一部適合妖獸修煉的戰技！」

  她不是不會妖術，但她剛剛化形，那些妖術還沒有重新修煉，只能在變為虎身的時候才能施展。現在不是變回虎身的好時候，她就一點忙都幫不上了。

  這種感覺很不好，她是在服侍唐逍的，可不是來享受他的保護的。

  千越崎臉色陰沉：「我在問你話，你居然敢不回答？」

  唐逍淡然一笑：「你在我面前擺山後家族的架子，不顯得很可笑嗎？我既不是宗門弟子，也沒有親戚家人，你們山後家族再厲害，又能拿我怎麼樣呢？」

  他轉頭望著秦無忌，又笑著道：「還有你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心裡是什麼主意，不過是想得到我那頭黑虎罷了，非要把黃一鶴失蹤的帽子扣我頭上？可惜你們沒有打聽清楚，我豈是你們能夠隨意栽贓嫁禍的？想把我帶回去，那你們就來啊！」

  秦無忌卻只看著東郭愚：「真是為你們感到不值啊，你們就這麼喜歡熱臉貼著人家冷屁股嗎？這位唐公子可親口說了，他既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

  東郭愚哈哈大笑：「秦老頭，你顧忌我們就直說，不必如此挑撥離間！」

  秦無忌看了千越崎一眼，後者立即踏前一步，冷冷地道：「江南一道，相信我仙霞家族說話還是要管用的！秦掌柜，你們儘管去捉拿此賊，誰要敢插手，就是與我仙霞家族作對！」

  名義上得到了仙霞家族的支持，但秦無忌臉上卻沒有半點高興，而是微不可察地眯著眼。他本是想請千越崎去捉拿唐逍的，誰知道人家又把皮球踢回他這兒來了。

  就從剛才那一招，他就知道了，唐逍不是那麼容易捉拿的。

  有危險的事情，幹嘛不讓別人去做，自己坐享其成呢？

  但現在千越崎已經發話了，他若再推脫，恐怕真的要被認為是與仙霞家族作對了。他剛剛才挑明了想與東海商行一競短長，現在若是得罪了仙霞家族，那就真的是找死了。

  他只能一揮手，叫道：「呂師弟、趙師妹，咱們上！」

  葉有貴就想衝出來，卻見千越崎身子一晃就擋在了他們面前。

  唐逍輕笑道：「三位掌柜不用出手，就請旁觀，看我如何破敵！」

  秦無忌身後出現了一男一女，都是四五十歲年紀。那女子手握一柄纖細的銀槍，冷笑道：「大言不慚，區區半步嬰境，也敢……」

  然而話音未落，猛然一道劍罡襲來，登時把她嚇了一大跳：「這麼快？」

  她旁邊的男子則怒道：「話還沒說完，就搞突然襲擊，怎的如此陰險？」

  唐逍手腕一振，劍尖分出三道劍氣，把秦無忌也囊括了進來：「都已經明說了要打，怎麼還要寒暄幾句？你們也一把年紀了，難道還如此天真的嗎？」

  兩句話功夫，龍魂劍上已經飆射出了四五十道劍氣！

  每一道都只有頭髮絲粗細，卻是十分凝實，宛如實質！

  「這劍意，怕已經破相了吧？」

  正袖著手旁觀的千越崎瞪圓了雙眼，東海商行三掌柜也是一臉震驚。大概他們誰也沒有想到，區區半步嬰境的唐逍，居然能夠將劍意修煉到破相之境！

  唐逍自然不會告訴他們，他的劍道並不是劍意破相，而是悟意，大圓滿！

  旁觀者還能品鑑一下他的劍意，直接面對著龍魂劍的秦淮商行三人，則是渾身上下似乎都被劍氣盯上了，甚至連逃跑的想法都生不出來！

  一桿銀槍、兩柄長劍，都舞得跟風車似的，槍意如電，劍意縱橫，雖然沒有唐逍這大圓滿劍意加持下的鋒芒，卻也能凝成一道防禦之壁，風吹不進，水泄不通。

  一時間，就像暴雨扑打著水面，無數劍氣狠狠地轟在槍罡劍氣上，叮噹亂想。

  眨眼之後，槍影劍光一齊收斂，秦淮商行三掌柜都被逼退了好幾步，臉色都有些不大好看；不過唐逍也不輕鬆，右手在不住顫抖，龍魂劍也被震得嗡嗡作響。

  但一個半步嬰境能夠力敵三大嬰境，足以令人震驚了。

  千越崎臉色越發蒼白，右手兩根指頭輕輕捻著，似乎在考慮著什麼。

  唐逍卻不等他考慮完，冷笑道：「不知所謂！我要走了，誰還想阻攔？」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連千越崎也只是默默地看著，大概他也沒把握能攔住唐逍吧？

  而若是他和秦淮商行三人一齊出手，顯然東海商行是不會坐視不管的。

  何況唐逍身後還有個小姑娘，他們雖然直覺這小姑娘實力不會太強，卻不知為什麼，她身上似乎有一股危險的感覺，不說深不可測，至少也是不容小覷。

  於是唐逍帶著明珠緩緩穿過人群，所到之處，就算秦淮商行的人也只能默默地退到一旁，任由他不慌不忙地揚長而去，很快就拐過街角，不見了。

  然後秦淮商行的人又發現，東海商行的人也走乾淨了，都沒有和他們打個招呼！

  千越崎雙手籠在袖子裡，使勁咳了幾聲，也不理會任何人，自行離開了。

  只剩下秦淮商行的三個掌柜，滿臉陰鬱地站在那兒，一時誰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唐逍又走過了一條街，就在街角處停了下來，無奈地道：「你又追過來做什麼呢？」

  明珠一愣，便聽到一個俏皮的聲音笑道：「你怎麼知道我追過來啦？」

  一個人影拐過街角，滿臉笑容，正是葉無蝶。

  她倚著街邊一株合抱粗的柳樹，笑道：「先說好，不是我自己想來，是爹爹叫我來的？」

  明珠饒有興趣地問道：「幹嘛？老丈人想看女婿啊？」

  「啪」，唐逍一巴掌拍在她腦門上：「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卻已經被葉無蝶聽見了。她低著頭，扭著衣角，低聲道：「我爹想和你談一談！」

  唐逍忍不住想拍自己一巴掌，但人家剛剛才幫了他，總不可能現在就翻臉不認人吧？他只得無聲地嘆著氣，道：「我也該去拜訪一下三位掌柜，葉姑娘，領路吧！」

  葉無蝶卻嘟起了小嘴：「你原來都叫我蝶兒的……」

  唐逍都不記得，幾年前他是叫她「葉姑娘」還是「蝶兒」了，不過在辟秋結界經過了那場夢境之後，他的心理倒與幾個女孩拉近了一些，不管她們怎麼想，至少他當她們是朋友。

  他微笑道：「那就叫『蝶兒』吧。」

  葉無蝶立即眉開眼笑，蹦蹦跳跳地在前頭領路，直看得明珠眼角一陣抽搐。

  與上次相同，在東海商行總舵里等著他的，並不是只有葉有貴。

  一見到唐逍，東郭愚便搶上來拉著他的手：「你能不能和你背後的家族引薦一下？」

  唐逍一愕：「大掌柜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懂？」

  他背後的家族？他們不是早就知道，他是野修，沒有任何宗門、家世、背景嗎？

  東郭愚卻似不相信，著急地道：「唐公子，東海商行已經到了生死存亡之秋，就請不要再隱瞞了。你背後的家族有什麼條件，就請直接提出來，只要不是……」

  唐逍抽回手，搔搔後腦勺：「可是，我身後真的沒有家族啊！」

  東郭愚苦笑道：「唐公子，別鬧了，現在真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唐逍臉色一整：「東郭先生，你要再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我可沒空陪你！」

  東郭愚一窒，元一荻連忙笑道：「唐公子，我們相信你的話，可是既然沒有家族支持，那為什麼你的境界能提升得這麼快呢？請別誤會，我們只是好奇，沒有別的意思！」

  唐逍嘆了口氣，這幾個人今天是怎麼了，真以為他傻嗎？

  他反問道：「為什麼上次來你們沒有問我這個問題？」

  元一荻笑得有幾分尷尬：「請公子恕小女子說話直，上次來，你的修為還並不出眾；而且上次我們也不知道山後家族的事，根本就無從問起！」

  唐逍皺了皺眉：「不會吧，你們貴為天下第一大商行，居然不知道山後家族？」

  元一荻苦笑道：「的確如此。山後家族之前都是與世隔絕的，他們把名山截一部分下來，以大手法隱藏了，居住在這些洞天福地之中，根本不屑於接觸世俗。只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大概從一年前開始，就偶有傳出關於山後家族的消息，我們才算有所了解！」

  「那找到秦淮商行的仙霞家族是怎麼回事？」

  「我們也不知道！」葉有貴接過話頭，「我負責商行的情報事宜，也沒有收到任何風聲。只是最近這個把月，秦淮商行在生意上開始咄咄逼人，以前一直都看我們眼色的，現在完全自主了，還反過來和我們搶生意。不過我們也沒在意太多，以前我們就不想讓他們當小弟，生意場上嘛，各做各的，誰能把天下生意都包了呢？可是漸漸的，他們甚至開始向我們的外圍據點下手了，我才警覺起來，好不容易才查到，原來是他們有了靠山！」

  東郭愚嘆道：「唐公子，山後家族的厲害，你應該比我們清楚。現在秦淮商行借了山後家族的勢力，今天又直接挑破了臉，以後東海商行的日子就不好過了。要麼被他們吞併，要麼直接滅亡，甚至我們三根老骨頭，最後也不知道會拋在哪片荒郊野嶺呢！」

  葉無蝶忍不住抽泣起來，眼巴巴望著唐逍，卻不知道該如何求他。

  你是他的誰啊？

  說是朋友她不甘心，說是情人她又不敢：只憑一個子虛烏有的夢境，難道還能讓他負責？

  她就算拼了不要這張臉，可是他憑什麼要答應呢？

  唐逍重重地嘆了口氣：「我的確不是出身於什麼家族，也和山後家族沒有任何聯繫。」

  他看著幾人失望乃至絕望的目光，終於忍不住道：「不過我有兩個小小的建議，不知諸位能不能考慮一二？」

  東郭愚趕忙抬手道：「公子請說，我們洗耳恭聽！」

  唐逍沉吟了半晌，道：「其一，打鐵還靠本身硬，我覺得東海商行可以稍做收縮，暫且示弱，你們在靠山這一塊上本就弱於秦淮商行。在收縮的日子裡，你們要勤修內功，提升自身實力。說實話，雖然三位都突破到了嬰境，但現在的嬰境遍地開花，已經不夠強大了！」

  東郭愚臉上又閃過一絲失望，抱拳道：「金玉良言，老夫銘記在心！」

  唐逍知道他不滿意，頓了一下，又道：「其二，目前能夠對抗山後家族的，整個炎漢帝國就只有皇室。我與皇室的關係還算不錯，你們又與無智上人交好，大可派人去聯絡，相信皇室在用人之際，也會全力保住你們的。說句實話吧，如果皇家有事，我多半不會旁觀！」

  這才是一個有價值的建議，三掌柜聽了，六隻眼睛同時一亮。

  唐逍並不想一直在這兒耽擱下去，解決了明月的問題後，就該考慮如何幫助方余了。

  這些日子他一直在思考，方余到底是什麼情況，還有沒有恢復的可能。

  原本，她是一個資質普通的女孩，生活在聖涯島外的一個海島上。七歲時隨父母出海，遇到了風暴，父母為了救她而亡，她被聖涯島一個女弟子所救，成為了一個雜役弟子。

  剛滿十五歲，她因為適宜於溫養靈魂的體質，而被聖涯島大長老看中，將方柔的靈魂引強行打入她體內，並收她為徒。於是她得以源源不斷地汲取方柔的靈魂力量，修為一日千里。方柔自己都只是個大武師，原本靈魂力量是很弱的，但她體質特殊，經過魔靈子、魔貓劍靈、大長老等人一番操作之後，那靈魂力量被擴大了數百倍，所以才能供應上三方需要。

  這就是魔靈子的「養魂計劃」，可惜這個計劃剛剛開頭，他很快就失去了對它的控制。

  後來唐逍登上聖涯島，把方余帶了出來；再後來方余把靈魂力量還給方柔，卻因為唐逍在「棋盤舞」上的失誤，致使方柔和方余都遭到了重創，方柔靈魂大損，方余智商大減。

  唐逍到現在也沒有明白，他明明選擇的是「愛我且我愛的人」，怎麼會波及到方余了，難道在他心裡，居然也有她的一席之地——他不是只把她當作最好的朋友嗎？

  再後來，在鳳翔郡，兩個女孩被擄走了，唐逍就不知道她們遭到了怎樣的折磨，方余為什麼徹底變成痴呆了？清玄上人語焉不詳，唐逍也沒時間問得太詳細。

  但他知道，方余的靈魂根子還在，只是靈魂力量幾乎完全耗盡了而已。只要能找到恢復靈魂力量的奇藥，他就有把握讓她慢慢恢復過來。

  他已經想到了一種丹藥，叫做「大還魂丹」。這是一種天級丹藥，如果想要煉製完全版是很難的，他也沒有找到完整的丹方。但這種丹藥有個特點，它可以分開煉製。

  唐逍準備煉製十分之一的大還魂丹，可能不足以讓方余完全恢復，但應該可以讓她恢復到五六歲的神智，至少基本的自理能力是有的。

  現在，他就是要籌集藥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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