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激流登山勇

  月氏芸舔舔嘴唇，滿臉誇張的驚訝：「不會吧，游上去……」

  申屠雲長笑道：「老夫好像沒必要騙你一個小姑娘吧？進入烅斷溫泉的唯一通道，的確就是這條瀑布。你們要從那深潭裡出發，逆流而上，到了瀑布頂端，再逆游十餘里，就是看到一個小池，池面冒著淡淡的紅色霧氣，那就是烅斷溫泉了。」

  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這瀑布足有千丈高，游上去，那不等於蚍蜉撼樹嗎？

  申屠雲長笑道：「提前警告你們，從這個潭到瀑布、河流再到溫泉，並不是一帆風順的。你們不但要逆著激流而上，還要擊敗水裡的奇異生物、險象環生的水底機關。當然，有哪些生物和機關，老夫不想也沒必要跟你們講，反正，你們要有充足的心理準備！」

  他捋了捋垂到胸前的鬍子，又笑道：「你們也可以不下水，到了水裡如果有生命危險，你們也可以隨時呼喚老夫。老夫的神識會一直跟著你們，可以隨時把你們救出來。而且，在未到達烅斷溫泉之前，你們也不能朝同伴出手！所以，你們不會有生命危險。不過。凡是放棄的、被老夫救起來的，都代表你們自動放棄了，也就放棄了參加九里大會的選拔資格！」

  一個少年舉起手，問道：「長老大人，請問，您剛才說未到達烅斷溫泉之前不能朝同伴出手，是不是到了溫泉就可以出手了？」

  申屠雲長笑道：「烅斷溫泉分為五個區，每個區的浸泡效果是不一樣的。你如果不想獲得更好的資源，完全可以不向同伴出手。當然，我們只鼓勵競爭，並不鼓勵你們見血！」

  唐逍眉頭一皺，他說的是「不鼓勵見血」，而不是「不允許見血」！

  有人還想問什麼，申屠雲長卻一擺手：「好了，老夫不會再多說什麼了，再會！」

  他非常乾脆，話音一落，便已身在數丈之外，哈哈大笑聲中，漸漸遠去了。

  只留下一幫青年，在潭邊你看看我、我看看他，似乎都有些無所適從。

  過了一會兒，有人咬了咬牙：「既然都到這兒了，空手而回肯定是不能的。如果區區一條瀑布都不能征服，我們還怎麼去參加九里大會、怎麼在修煉之路上逆天而行？不管了，就算要死，也要死在前進的路上！阿三，走，咱們一起跳下去！」

  他們是兩兄弟組隊，那阿三大概比他小了兩三歲，兩人都一步跨到潭邊，跳了下去。

  有人帶頭，便有人跟進，很快，潭裡就響起了撲通撲通的跳水聲。

  唐逍並不著急，正巧方柔和月氏芸也不著急，三人都站在潭邊靜靜地等著，直到大概三十四人跳下去了，潭裡也沒出現什麼異常，唐逍才招呼一聲，拉著方柔一步跳進了潭水裡。

  潭水有些溫熱，帶著一股淡淡的硫磺腥味。水流很激，即便以他們的實力，也有些站立不住的感覺。可以想像，要在這麼湍急的水流里逆行而上，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但如果沒有其它危險，以他們的身體素質和毅力、耐力，要逆流而上也不是太困難的。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就在最後一個弟子跳進潭水裡，而最先下來的那兩兄弟已經接近潭水正中心了，突然間，潭水裡捲起了丈把高的浪花，一個個大小不一的漩渦驀然出現，每一個漩渦里都伸出了一條觸手，有一丈多長的，也有的僅僅兩尺長，都在水面上肆意揮舞著，朝著弟子身上纏過來！

  唐逍面前也出現了一個直徑半丈的漩渦，一條丈把長、手臂粗的觸手驀然伸出來，觸手的一端就像大象的鼻孔，還冒著呼呼的熱氣，朝著唐逍臉上就伸了過來！

  身後傳來兩個女孩的驚叫聲，唐逍一腳踢在觸手上，只覺得像踢中了一堆棉花似的，軟不受力。不過他無暇關心這個，身子一翻，掉轉頭來，便看到兩條觸手正從兩個女孩身後伸出來，其中一條已經纏在了月氏芸的腰上，正用力把她往潭底拉去。

  唐逍雙眉一豎，雖然他能猜到月氏芸加入他們這個組的目的，但現在眾目睽睽，他也不能眼看著她被拖進潭底去，於是冷哼一聲，一掌拍在那觸手上，卻沒想掌心一片濕滑，不但沒能拍開那條觸手，反而腰間一緊，身後的觸手也纏上來了。

  又聽到方柔一聲尖叫，她腰間也多了一條觸手！

  這下子，三個人都被纏中了；而水面上，沒有被纏上的人已是極少。

  唐逍深深地皺起了眉，他不知道太室家族這樣做的用意是什麼，水底下這東西，是野生妖獸還是豢養的。現在是在太室山，他又沒有入魔，做什麼事情都要多想想，不要魯莽。

  但並沒讓他想太久，突然間，水面上嘩的一聲，冒起來一個半丈高的章魚腦袋，一咧嘴，露出兩排雪亮的牙齒；一條觸手纏著一個女孩，便往那大嘴巴里送了進去！

  這下子唐逍明白了，原來水下的怪物就是這些章魚：隨著嘩啦嘩啦的水響，水底至少冒起來二三十頭章魚，全都張開了白森森的牙齒，反映著陽光，令人遍體生寒！

  但只要看明白了是什麼東西，其實也就好對付了。

  一時間，水面上各式各樣的攻擊都冒了出來，刀槍齊舞，劍氣縱橫，叱吒之聲響成一片。

  唐逍也動了起來，月氏芸已被拖得離章魚的大口只有數尺了，正掏出一柄纖細的銀槍，足有一尺長的槍頭挽著一朵槍花，往那章魚刺了過去，卻明顯有些力量不足。

  方柔比她稍好一些，但身子弱，手中長劍又有點短，更重要的是她好像劍道修為嚴重滯後，竟還沒有踏入劍意凝實，劍身上浮起的是一柄虛劍，對那章魚一點威脅也沒有。

  所以唐逍不得不出手了，左手一翻，一塊大石頭憑空出現在身前章魚頭頂；右手兩根指頭一彈，兩道劍氣首尾相連飆射出去，卻在半空中分了岔，襲向方柔和月氏芸身前的章魚。

  半空中有一團白雲，一個紅臉長須的大漢拄著關公刀，微皺著眉頭，正看向潭水。

  「這小子好像也沒什麼不得了的吧？怎麼情報上把他說得那麼厲害？難道是沒有到生死關頭，所以他藏拙了？要是在這種情況下還敢藏拙，倒也算個人物了！」

  他搖搖頭：「黃三須他們幾個外系弟子，天賦上還是弱了一些，恐怕是闖不過去了！」

  他看的是隊伍末端，而在隊伍的最前頭，已經有不少弟子都擺脫了章魚，有的是砍斷了觸手，有的是砍死了章魚，水面上已變得一片血腥。就在這血腥之中，不少弟子正爭先恐後地往瀑布游去，生怕水底又冒出章魚來，被纏住倒沒什麼，關鍵是耽擱時間啊。

  唐逍只發出一擊，就回過身，順著觸手往身前章魚撞去。

  那章魚剛剛挨了一石頭，似乎有些發暈，被他一下子撞進懷裡，劍光一閃，甚至連半空中的申屠雲長都沒看清楚是怎麼回事，那章魚就被切成了兩半，鮮血立即染紅了水面。

  而他身後的兩個女孩，月氏芸面前那章魚被唐逍一劍氣擊中眼睛，嘶嘶叫著，驀然收回了觸手。月氏芸立即衝過去，長槍一閃，把那章魚挑起來，重重地扔了出去。

  方柔身前的章魚則是被刺中尾部，也打了個哆嗦，觸手一松，方柔重重一劍劈下，半截觸手便在水面上漂浮起來。她咬著牙往前衝去，那章魚竟嗖的一聲鑽進了水底。

  「走！」唐逍叫了一聲，帶著兩個女孩便猛衝向瀑布。

  他有種預感，水底下絕對不止這些章魚，還有更加恐怖的怪物！

  果然，就在絕大多數弟子都游到瀑布下、有幾個已經開始向頭頂的瀑布衝擊的時候，水面上驀然捲起了沖天巨浪，把那些死的活的章魚都攪得翻騰起來，也讓那幾個還沒衝過來的弟子無法遊動；而就在他們驚駭欲死之時，水底下，已然鑽出來一個龐然大物！

  這是一頭足有十餘丈高的章魚，七八條觸手，每一條都有柱子粗細，如巨蟒一般纏向那幾個弟子，有一個來不及躲避，被纏中腰部，差點被勒成兩半！

  便在此時，猛聽半空中一聲炸雷般的厲喝：「孽畜！」一抹刀光映著太陽，匹練般直劈下來。那巨章嘶的一聲尖嘯，仿佛驚恐無比，觸手一縮就鑽進了水底。

  那弟子僥倖得脫大難，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嘴角溢著鮮血，在水面上載浮載沉。

  申屠雲長從半空中落下來，一伸關公刀，把那弟子救上岸去，沉聲道：「沒有到達瀑布底部的，你們已經被淘汰了！其他人，抓緊上去，我這一刀，只能嚇住它一刻鐘而已！」

  一刻鐘後怎樣，他沒有說，也沒有人問，顯然都理解他所說的意思。

  於是足有二三十丈寬的瀑布里，便有百來個人腦袋在不住往上冒著，像是跳龍門的鯉魚。

  幸好瀑布下面有一排石頭，雖說水流衝擊在石頭上，濺起丈把高的水花，讓他們看不清楚瀑布後面的山壁，但也給他們留了一排發力之處。

  唐逍便一步踏在一塊石頭上，卻沒注意那石頭很滑，一下子就把他滑進了水裡。正好水底有一道暗流，他一個不防就喝了好幾口水，連忙伸手攀住一塊石頭，借力騰身衝出了水面。

  卻見方柔和月氏芸已往上沖了一次，沒找到落腳處，又跌落下來。

  唐逍在水花里搖了搖頭，卻沒讓任何人看到，也不知道他是為了什麼。

  方柔抹了一把小臉，有幾分興奮，也有幾分擔憂：「唐逍哥，沖不上去啊，怎麼辦？」

  唐逍定了定神，抬起頭，任由湍急的水流衝擊在他頭上，整張臉都在隱隱作痛。

  「得找到落腳點，同時要找到和適應水流的規律，躲開這強勁的衝擊力！」

  唐逍說著，沉聲道：「我來沖一次，你們注意看我的動作！」

  方柔和月氏芸一齊點頭，便見唐逍一腳踏在石頭上。這次他有了防備，腳下留了三分力，一感到腳底打滑，立即加了一分力，整隻腳都旋轉起來，反震之力便是更大。他借力騰身，衝起來足有一丈來高，便覺得頭頂水流猛衝下來，就像一座大山直直壓在他頭頂上。

  如果是在別處，他這一跳至少能跳起來七八丈高，現在卻只能跳一丈左右。

  感到上升的力量就要盡了，唐逍突然吐氣開聲，奮力一扭腰腹，便衝進了瀑布里，在那石壁上踩了一下，借力彈身，又躍起來半丈高，隨即像炮彈一般墜落下去。

  兩個女孩驚叫聲中，唐逍已落回水裡，又爬出來，抹了一把臉。

  「看清楚了沒有？就像這樣上去，要快！」

  他的臉色有些凝重，剛剛在水底，他已感覺到一股恐怖的氣息正在靠近。他想起了申屠雲長所說的，那一刀只能讓那巨章消停半刻鐘，而現在，這個時間已經快要到了。

  而且，已經有十幾個人衝上去了。唐逍並不是第一個想到那辦法的人，那十幾個人還要衝在他前面，最前頭的離地已有兩三丈，還在不住往上攀登著。

  在場的都是天才，數十歲就修煉到嬰境，百把歲就成就地境。一看到成功的示範，他們立即就明白了，於是紛紛騰身而起，如離弦之箭往瀑布頂上攀登上去。

  唐逍和方柔、月氏芸混在人群中，既不靠前，也不落後。

  而他們剛衝上去四五丈遠，便聽到水裡傳來一陣慘叫聲，天空中的申屠雲長又落下來了，正厲聲喝叱著，關公刀砍出一排排巨浪，不知救了多少人上去。

  落在最後的，正是黃三須等幾個外系弟子。

  也就是說，攀爬瀑布還剛剛開始，就已經有不少人被淘汰了！

  月氏芸聽得一陣陣心悸，本能地想低頭看去，卻聽唐逍一聲大喝：「別看，爬！」

  她渾身一震，周圍有幾個往下看的也警醒過來，連忙收回目光。卻有一兩個來不及反應，腳下踩空，撲通一聲便跌落下去，隨即被申屠雲長救上了岸，從此失去了這個機會。

  月氏芸又往上沖了丈許，偷眼看看唐逍，又順便瞄了一下方柔，若有所思。

  唐逍只提醒了一句，便繼續往上攀登。他的關注點一直放在方柔身上，對月氏芸的提醒只是順便而已。她能不能登上去，與他關係不大，倒是跌回水裡，是他更樂意看到的。

  只是老天往往不遂人願，足足往上登了五六十丈，月氏芸也沒有跌落回去的跡象。

  此時還能攀在瀑布上的，就只有四五十個人了，其他的，盡數跌了回去。

  瀑布給他們帶來的壓力太大了，這種溫泉水，比普通的水要重得多，他們幾乎是隨時頂著一座大山在攀登，有好幾個便是力量不夠，被生生沖回潭裡去的。

  瀑布下面的山壁，也並不是平整得像鏡子一樣，而是被水流沖得坑坑窪窪的。很多時候，攀登者們腳下踩了個空，失去借力之處，便只能慘叫著摔下去。

  這兩種原因，都不是減員如此嚴重的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這瀑布太高了，高達百丈，中間又沒有任何地方可供歇腳，若不能一鼓作氣衝上去，便只能失敗。被淘汰的五十多人里，至少有三十來個是力氣用盡了掉下去的。

  不過既然能衝到這六十丈高，剩下這些人的實力也是非同小可的，嬰境已經很少了，嬰境初期更是只有唐逍和方柔，那月氏芸是嬰境中期。地境強者倒是幾乎沒有失敗的，出發的時候十幾個，現在還是十幾個。看來，修為較高，還是要占很大優勢。

  再往上衝出二十餘丈，就連申屠凌沖也掉下去了，他是為了幫助妹妹穩住身子，手滑了。現在還能攀登的，除了那十幾個地境，就只有寥寥十來個嬰境。

  方柔大概也到了強弩之末，滿頭滿臉都是水，除了溫泉水以外，恐怕更多的是她的汗水。她的狐裘浸了水，極為沉重，已經披在唐逍身上，她就穿著薄薄的棉衣，冷得直打戰。

  月氏芸也滿臉苦色，似乎有些無奈，雙腿也慢了下來。

  唐逍深吸一口氣，突然伸手，一把抱住了方柔：「到我背上來吧！」

  不管如何，要他丟下方柔，他自己心底也是過不去的。

  方柔很溫順地伏在他背上。她能做出這麼危險的動作，全靠唐逍一手攀住瀑布底的一塊石頭。她一回頭，正看到滿臉無奈的月氏芸，連忙在唐逍耳邊叫道：「唐逍哥，幫幫她吧！」

  唐逍深吸一口氣，沉聲叫道：「好，讓她伏在你背上，抱緊了！」

  月氏芸巴不得這句話，拼命在石壁上一蹬，便跳到方柔背上，大聲道：「謝謝你們！」

  話音剛落，唐逍卻突然身子一沉，竟往下掉落了一丈有餘！

  兩個女孩同時尖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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