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莫比烏斯環

  這是九年級生的第一節機甲體育課。

  以前學校安排的戶外體育課程大都是在地面上活動的傳統球類，今天就算正式進入機甲球類了——對於陸小喵來說是頭一回，但看其他同學都是反應平淡，大概早就玩過吧？

  普通公立學校安排的課程進度是比較保守的，球類使用的輔助機甲也都能在商店裡買到，對於家境較好的孩子來說，豈止是會玩，恐怕早都玩膩了吧？尤其是像梅茜這種學霸，新人測試里都拿到滿分了，玩這種球就跟小兒科一樣——咦，梅茜人呢？

  陸小喵朝左右張望，見徐演和剛才一起打球的幾個男生還沒走，坐在看台上一邊聊天一邊笑嘻嘻地朝這邊瞧；而梅茜剛才離開之後，好像就一直沒出現？

  想來也是，剛剛被心儀的男生數落了一通狠話，估計心裡正不好受吧？反正又不是什麼要緊的課，翹就翹了唄……

  體育老師還在滔滔不絕地介紹遊戲規則，還有機甲操作要領和護具使用方法，除了陸小喵幾乎沒幾個人在認真聽講。

  女生們聚在一處做熱身運動，小聲討論著剛才打球的美少年，話題慢慢聚到徐演身上：

  「就是剛才跟梅茜說話的那個天才少年嗎？」

  「對！他也是今年聯賽娛樂組裡的奪冠熱門呢！」

  「真是好帥啊！嘻嘻。」

  「是啊，而且性格也超好的！」

  「誒，……我看他似乎跟你的關係不錯？」

  八卦的風向不知不覺就轉到了陸小喵這——

  「啊？……嗯，算是吧。」

  她正專心穿戴機甲，隨口應了一聲。她像個剛開始學著玩輪滑的小朋友一樣，嚴格按照要求佩戴好頭盔、護肘、護膝，然後小心翼翼地原地轉著圈圈，努力適應這個新玩具。

  不過那套機甲的尺寸對她而言似乎大了點，她的動作有些笨拙，像個蹣跚學步的小孩。

  剛才陸小喵只是跟徐演碰了碰拳，看起來就像兄弟一樣，並沒引起她們的注意，而八卦的中心又很快轉移回徐演跟梅茜身上：

  「他是在跟天才少女交往嗎？」

  「沒有吧？」

  「這兩人看起來倒是蠻般配的呢！」

  「怎麼可能！徐演那是通達運輸的小少爺，實力雄厚！將來肯定是要去威盛學院深造的！……至於梅茜嘛，聽說家裡是做仿真食品生意的？唉，那就算是學習再好，將來也去不起武神星的啊！」

  「唉，門不當戶不對啊。」

  「真是好可惜。」

  女生們一片扼腕嘆息，好像已經看到兩人從交往到被迫分手的全過程一樣。

  陸小喵聽得一愣，但她的重點顯然並沒放在嗑CP上：

  「等等，你剛說她家是賣仿真食品的？……在哪？梅家集嗎？」

  「對啊，就在最外邊緩衝區那裡，還挺遠的呢。」

  果然！『梅家集』——我早該想到的！那邊肯定都是姓梅的嘛！改天一定得拉著岑南知再去一次！市集上有那麼多仿真水果又那麼便宜，她肯定會喜歡的！

  什麼戀不戀愛離不離婚的，有好吃的才是王道！

  這時，體育老師已經逐個檢查完她們的裝備，帶著眾人進入升降梯：

  「第一次滑行的同學要切記不要著急！前幾圈先保持低速滑行，等熟悉之後再慢慢提速。尤其是過彎道的時候，一定要注意減速！」

  隨著高度漸漸爬升，陸小喵這時才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原來這麼高？掉下去怎麼辦？這也太不安全了吧？！

  賽道全部是由銀亮的特製金屬鋪設而成，造型極為簡單，就像一根柔軟扁平的金屬帶，旋轉180度後再首尾相接，將正反兩面連通成一個平面。賽道與地面沒有任何柱子或者鋼索固定，而是完全靠磁力懸浮在空中的，離地差不多有十幾層樓那麼高——

  而且還沒有安全繩也沒有任何防護措施，賽道邊緣甚至連個護欄都沒有？！你們是認真的嗎？

  陸小喵沒有恐高症，就是此刻覺得腳有點發軟：這個賽道的表面也並不是一直水平的啊！也就是說走著走著頭就會朝下了喂！

  剛才那些傢伙跑得飛快也許沒事，可我走這麼慢就真的不會掉下去嗎？！

  在老師的鼓勵下，同學們開始各自滑向賽道。

  剛才那幾個聊八卦的女生，一邊飛快地滑行還一邊繼續著剛才的話題。

  陸小喵漸漸落到隊伍最後，不安地左右張望，努力保持在賽道中央的位置，生怕太偏左或者偏右就會不小心跌下去。

  第一個考驗很快就來了：前面的賽道開始傾斜翻轉，在通過第一個彎道時，身體姿態就完全變成頭衝下的。

  她眼看著前面的同學紛紛快速通過了彎道，並沒有一個人掉下去——理論上應該是安全的，但陸小喵越來越緊張，並且開始陷入糾結：

  離心力可以抵抗地心引力，所以她覺得此處應該加速，以增加離心力；但是剛才老師明明說了彎道需要減速……那到底是該加還是減？

  由於過度緊張，她的大腦根本無法思考，身體也越繃越緊，像一截樹樁倒吊著龜速滑行。

  她明顯感覺腳下的賽道開始傾斜翻轉，隨著角度逐漸變大，全身的血都湧向頭頂——如果不是戴著頭盔，頭髮肯定已經直直地垂下去了。

  她嚇得閉上眼，眼前就立刻開始閃現自己摔得七葷八素的慘狀。

  她的動作越來越僵，輔助機甲就會自動減速，越來越慢；到了最後，竟是直接停在賽道中央，不動了。

  陸小喵緊張得忘記呼吸，心跳得如同打鼓一樣。

  倒立的姿勢更是把她的恐懼推到了頂點，好像只要稍微一動就會掉下來；想要尖叫卻像是被堵住喉嚨，反而出不了聲。

  正當她卡在人生最艱難的黑暗時刻，不知是誰從背後推了她一把：

  「別擋路啊喂！」

  冷漠又嫌棄。

  接著，她像被一陣風卷出了彎道，幾個女孩子的歡笑聲擦身而過，然後迅速遠去了。

  此時陸小喵已經通過彎道、又轉回賽道的上方。當她睜開眼睛時，發現一切景象都已恢復如常：既沒掉下去，也沒滑出賽道，太陽還高高掛在天上呢。

  簡直像是又活過一次！

  她終於鬆了口氣，像是一隻剛被消防員解救的、困在樹上下不來的貓，還保持著剛才驚悚的表情；借著慣性繼續向前，最後慢慢停在賽道邊緣，忍不住探頭朝下看——

  正下方的看台上，徐演和他的隊友們顯然目睹了剛才的一切，笑得如同群魔亂舞，笑聲此起彼伏，聽得那叫一個真切。

  ——特喵的，一群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