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負荊請罪

2024-09-13 11:36:33 作者: 魚翅
  三次水劫,南柯不負眾望地發燒了,好在是低燒,吃了點藥就退了。

  塗窈牽著狼牙,一人一狗一個心虛,一個趾高氣昂地在門口打轉。

  馬致遠老遠看過去,就看到塗窈羞愧到恨不得撞牆,而那條狗氣勢洶洶得也能撞牆。

  能抓三條狗的馬老師裝作若無其事地路過,扔下一句:「導演說下午先不播了,讓他好好休息。」

  然後果斷跑了。

  他跑了這話自然得塗窈傳達。

  看了眼腳邊昂首挺胸的狼狗,塗窈蹲下來打商量,「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跟你保證,他不會再放火啦。」

  接連兩次,這條使命感格外強烈的狼狗似乎盯上了南柯,在防備著什麼。

  果然,狼牙立馬兇狠地呲了牙。

  不答應。

  塗窈:……

  一邊是南柯,一邊是朋友的狗,塗窈嘆了口氣,左右搜尋了一圈,順利盯上了院子外一摞燒火的木頭。

  屋裡,南柯已經醒了,除了發燒的後勁,他渾身被撞得酸疼。

  邊揉著胳膊邊淡笑著跟江野道謝:「謝謝師哥。」

  江野把該吃的藥分門別類地交代清楚後,正準備離開,想到什麼,又轉了回來。

  「對了師弟,你上次問我的問題,我想了想,有具體的回答了。」

  南柯微愣:「什麼問題?」

  「就是你問如果仇人失憶了,我會不會放下。」

  他師弟很少主動問他問題,所以江野回去後就認真思考了一下。

  他說:「跟上次一樣,我會分情況。」

  「我是個不願意承受心理負擔內心又有些怯懦的人,拋開生死刑法的界定,如果恨他是一道枷鎖,而放下能讓我感到輕鬆,我會選擇放下。」

  說著他抬頭,木愣愣的眼神閃過疑惑:「師弟,你呢,能跟我說說你放不下的理由嗎?」

  南柯半垂下眼,還是笑著,卻緩緩地搖了下頭。

  他已經說不出來了。

  短短一上午,他已經不確定了。

  讓他變成瘋子的是八歲的塗窈,可把他從瘋魔邊緣往回拉的是失憶的十八歲的塗小毛。

  毀掉他的是塗窈,重建他的似乎又是塗窈。

  他在放下和釋懷之間來回拉扯,只想快點逃。

  南柯閉了閉眼,再開口,微笑道:

  「師哥,忘了跟你說,我準備下午就走,我們……」

  還沒說完,一抬頭,就看到門口鑽進來一個圓圓的腦袋。


  和一個被牢牢捂住嘴巴的狗頭。

  一人一狗,腦袋上齊齊頂著兩根木頭。

  狼牙明顯不想進來,塗窈拽了下不服氣的狼狗拽不動,差不多硬生生給抱進來的。

  江野:「……妹妹?你帶它來幹什麼?」

  還有這造型……

  對上兩道怔愣的視線,塗窈撓了撓被木刺扎得有點疼的腦袋,表情誠懇又尷尬:「看……看不太出來嘛?」

  「負荊請罪啊。」

  南柯&江野:……

  塗窈對認錯這事很有經驗。

  先摁住狗頭一塊兒鞠躬:「對不起!」

  認完錯就分析理由:「我剛剛測試過了,狼牙好像對火特別敏感,你看它昨天就搶走了你的打火機,今天肯定是看你放火才撞你的。」

  最後把錯全部攬下:「因為這火是我讓你幫忙放的,所以責任在我!」

  不諳世事如江野,當場心軟:「怎麼能怪你呢妹妹,你也不知道這狗對火反應這麼大。」

  塗窈連連點頭,立刻見縫插針給狼牙解釋:「它住在山上嘛,可能以前遇到過火災,所以比較怕火。」

  江野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難怪。」


  一套下來,行雲流水。

  江野已經被牽著鼻子走了有一會兒了。

  總結出一句:「這狗還挺聰明的。」

  塗窈立馬順杆上爬,摁住狗頭又鞠了一躬:「對不起!」

  江野連連擺手:「沒關係沒關係!」

  南柯:……

  南柯拿起一旁的眼鏡戴上,幾不可聞地扯了下唇角。

  時隔十年,又看到塗窈耍小聰明算計,可意外地並沒有讓他生出強烈的反感的情緒。。

  南柯想,那把火大概真的把他燒瘋了。

  或者是剛剛的水進腦子了。

  很快房間悄然無聲,南柯再抬頭,就發現房間裡只剩下塗窈一個人蹲在地上撓頭,而那條狗端端正正地坐在旁邊,目光炯炯地瞪著他。

  他攥了攥乾燥的手心。

  「……師哥人呢?」

  塗窈還在撓頭:「下午不直播,跟聞語姐姐傳話去了。」

  南柯:「什麼時候走的?」


  塗窈繼續撓頭:「剛剛啊。」

  南柯終於忍不住,「你撓頭幹什麼?」

  塗窈又撓了一下,憤憤道:「……木頭刺扎腦袋了!」

  南柯:……

  南柯看著她生動的表情,忽然帶著一點嘲意地笑了。

  這幾天,一直都是他三番五次遇水劫,這還是頭一回看到她這麼狼狽。

  塗窈立馬生氣地皺著臉:「別笑了,幫我找找!」

  「……讓我幫你找?」

  南柯愣了下,頓了幾秒,忽然笑得詭異:「……你忘了我喜歡放火?不怕我一把火把你頭髮燒了?」

  塗窈一點也沒怕的樣子,悶聲道:「那我就放狼牙咬你。」

  狼狗當即應景地「汪」了一聲。

  想到這條狗一股子牛勁,南柯一瞬語滯。

  不等他答應,塗窈已經蘑菇似的一點一點地挪過來,直到挪到他腳邊,腦袋自然地往床沿上一放,露出細瘦的一截脖頸。

  南柯一瞬間覺得荒唐。

  塗窈,他原本決定老死不相往來的妹妹,有一天居然和他待在同一個房間,對著他信任地露出了最脆弱的部位。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南柯遲遲沒動。

  可塗窈竟然也沒動靜。

  他下意識地看過去,愣了。

  塗窈一動不動地趴在床沿,不知道什麼時候閉上眼睛睡著了。

  南柯怔怔地看著她,大概又是腦子進水的緣故,忽然有些移不開眼。

  睡著的塗窈太乖了,連呼吸聲都格外輕,昨晚上應該一晚沒睡,此刻眼睛底下一片青黑。

  十八歲了,卻還是瘦瘦小小的模樣,蜷在他身邊,像沒吃飽飯的小乞丐,像干苦力的小民工。

  好好的頭髮,掛滿了小小的木屑。

  南柯視線嘲諷地掃過……難怪撓了半天。

  房間裡一片寂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

  一雙細長的手還是緩緩地,輕悄地放到了她的腦袋上。

  拿走第一片木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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