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時間暫停

2024-09-13 12:06:42 作者: 倚樓觀花
  第22章 時間暫停

  午後的陽光,明媚耀眼。

  落進水裡,隨水波搖曳,零零碎碎,如星辰穿過黑夜,墜入白日,驚起波光瀲灩。

  沈南曦看得久了,眼神逐漸失焦,好半天才回神:「爸,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沈暮山被充足的陽光照得有幾分晃神,沒有接話。

  沈南曦莞爾,自己說下去:「可樂死的時候,你告訴我『時間暫停,秋後算帳』。」

  可樂是沈南曦養的一隻柴犬,養了五年,因為車禍去世。

  她哭得很傷心,一直哄不好。

  沈暮山就送了一塊電子手錶給她。

  告訴她,難過的時候,把時間暫停,這樣就不會難過了。

  她當時八歲,早就到了明事理的年紀,丟掉手錶,指責沈暮山騙人。

  沈暮山卻說:「這不叫騙人,我們只是把時間暫停,以後再算帳。」

  她愣了愣:「以後算帳?」

  沈暮山按動按鈕,數字停下來,「你看,時間是不是暫停了?」

  她好像弄懂了什麼,有些信服的點頭:「是。」

  沈暮山擁著她的肩膀:「現在你難過的時間被我暫停了,所以你不難過了。」

  她一摸臉上,驚奇的發現,自己不哭了。

  可一轉頭,又看到牆壁上的鐘依舊在走,根本沒停。

  沈暮山解釋:「這是你的時間,自然跟別人的時間不一樣。」

  這麼解釋好像有道理。

  她破涕為笑,拿著手錶戴上,小腦袋一轉,好奇的問:「那『秋後算帳』呢?」

  沈暮山這次回答就有些敷衍:「秋天的時候再把時間放出來,算算自己難過了多久,以後就不許難過這麼久了。」

  她:「只是這樣嗎?」

  沈暮山:「只是這樣。」

  看到沈暮山恍然中綻放出一絲笑意。

  沈南曦知道,父親和自己想到了一樣的過去。

  她打開包,拿出那塊手錶,交到沈暮山手裡:「爸,等你做完手術,調養好,差不多就是秋天了,到時候我去京城找你算帳。」

  沈暮山如她童年一樣,破涕為笑。

  沈暮山四點還有一個檢查。

  沈南曦扶他回病房稍作歇息。

  病房在十八樓。


  電梯行駛到八樓的時候,停了一下。

  銀灰色的電梯門打開,進來一位手拄拐杖,身形佝僂的老者。

  老者進了電梯,卻沒按樓層。

  沈暮山好心問了句:「老爺子,您住幾樓?」

  老者歪頭看過來,一雙渾濁的眼睛黯淡無光,盯著沈暮山的臉看了幾眼,搖搖頭,遲緩的說:「我,我不知道。」

  這時。

  電梯門到時間關閉。

  「等等!」

  一隻潔白的手突然出現,阻擋其合上。

  沈南曦眼疾手快,按下開門按鈕。

  千鈞一髮之際,門定了一下,朝兩邊滑開。

  眾人鬆了一口氣。

  「謝謝。」

  電梯外的那個人走進來,清澈的聲音有幾分熟悉。

  沈南曦忍不住看了一眼。


  那人扶著老者的手臂:「爺爺,你怎麼又跑出來了?」

  察覺到電梯裡有道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

  他緩緩轉頭。

  烏沉沉的眸子,忽然與一雙琥珀色的瞳仁撞上。

  兩人俱是一怔。

  「小曦?」

  醫院餐廳,臨窗的位置。

  沈南曦和邵軒,面對面坐著,都有些沉默。

  兩人自四年前分了手,再也沒有見過。

  如今貿然遇見,第一句話總是難開口的。

  牆壁上的掛鍾在行走。

  秒鐘的「滴答」聲很清晰。

  每走一秒,沈南曦的心臟就跟著跳了一下。

  她默默數著自己的心跳聲。

  莫約數到兩百二十七下,她看到水杯里的水震出一圈漣漪。


  有個小孩,蹦蹦跳跳的從他們身邊經過。

  「哥哥。」

  叫了邵軒一聲。

  「姐姐。」

  又叫了她一聲。

  而後,好奇的發問:「你們是情侶嗎?怎麼不說話?」

  小孩的奶奶跑過來,說了句「打擾了」,抱著小孩離開。

  場面有些膠著。

  沈南曦手指扣著椅子邊緣,眼皮抬起一點,去看對面的人。

  對面的人也在偷偷看她。

  視線交錯間,兩人微微怔忡,然後,一起笑了。

  邵軒面若冠玉的臉上浮出一抹紅:「小曦,好久不見。」

  沈南曦素白的面龐生出粉色:「好久不見。」

  接下來的話,就容易說了。

  邵軒:「原來我上次看到的人真的是你。」


  沈南曦也想起來了,那個熟悉的側臉,含笑道:「你怎麼會在港城?」

  邵軒大三那年,去了加州進修,時間是四年。

  現在才過去三年。

  邵軒:「我在一次野外拍攝中受了傷,沒法繼續野拍,換了專業。今年年初,拍了部記錄片,被秦柯導演看中,他鼓勵我轉行做導演,我就跟他一起來港城了。」

  沈南曦愕然:「野外拍攝?」

  邵軒學的是油畫專業,怎麼會參與野外拍攝?

  邵軒明了沈南曦的疑惑,笑了笑:「去了加州後,我把專業改了。」

  沈南曦眉尖似蹙非蹙:「為什麼要改?」

  邵軒看著她,濃墨般的瞳仁像是嵌了啟明星,亮得讓人恍惚:「你說過,我更加適合攝影,去了加州之後,我很少能畫出讓自己滿意的畫,只有拿起相機的時候,才有對色彩的敏感度。」

  沈南曦纖長的睫毛顫了顫,眼皮眨動間,眼底浮現出許多複雜的情緒。

  剪不斷,理還亂。

  沉默間,又想起和邵軒分手那天的談話。

  他們大一相識,大二戀愛,大三那年,邵軒得到一次出國進修的機會。

  沈南曦和邵軒有約定,兩人畢業以後,去參加環球攝影。

  這次機會,無疑是打破了兩人的約定。


  邵軒家庭不比沈南曦優越,美術專業又很燒錢,全額獎學金進修是一次難得的機會,稍縱即逝,他不想放過。

  邵軒:「小曦,你等我四年好不好?」

  沈南曦:「邵軒,你不適合油畫,你的攝影天賦明明更高,為什麼會為了錢,做自己不喜歡的事?」

  她的話說得尖銳,專門刺向邵軒痛處。

  邵軒也有幾分生氣,語氣變冷:「小曦,我不喜歡攝影,我只喜歡油畫。」

  沈南曦:「那我呢?我不會去加州,也不會等你,你要繼續堅持嗎?」

  那是沈南曦第一次感情用事,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邵軒安靜了很久很久,久到沈南曦以為自己按下了父親送給她的那塊電子表,難過的時間暫停了。

  然而。

  她還是聽到邵軒一字一句,十分堅定的說:「小曦,我們不一樣。」

  註定要走不一樣的路。

  沈南曦冷笑:「我們的確不一樣。」

  接著提出分手。

  也不管邵軒答不答應,轉身就走。

  一個星期後,邵軒出國。

  她在家裡病了一個月。

  她是學攝像專業,環球旅行拍攝野生動物是她的夢想。

  正當她準備休學,自己一個人旅行的時候,沈暮山心臟病發。

  她再也沒碰過相機。

  這是個悲傷的話題,沈南曦不想再談,忍著鼻尖的酸澀,轉移話題:「你受了什麼傷?怎麼會不能參加野外攝影?」

  邵軒把手放在膝蓋上,揉了揉:「我在野外看到一隻帕洛斯韋爾德藍蝶,太過深入,被野獸襲擊,腿部感染嚴重,只能截肢。行動不便是野外攝影師的大忌,不得已放棄了野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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