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無邊的絕望

  按原計劃，養殖場還要等一天才去城裡給大商場送貨，可國慶假期，肉、奶、蛋類都銷得太快，秦大勛昨天就接到商場電話，讓儘量提前補貨過去。

  想到，這次還要給城裡供銷社送榨菜、冬菜過去，秦大勛決定今天下午進城一起送貨，順便，把秦小霜也捎去一中。

  因此，秦小霜就得提前半天返校。

  上午，秦大勛去養殖場準備下午要送的貨，秦小霜在屋裡安靜地看書。

  秦小藝有了新玩伴，也不來打擾姐姐了。

  秦小霜難得心無旁騖地看了整個上午。

  臨近中午，才覺得眼睛發脹，背脊酸疼。於是放下書本，走出房間，去外面走一走，放鬆一下眼睛。

  秋陽暖暖，涼風習習。瞧一眼近處蔥蘢的綠樹，再眺望一會遠處黛青的山脈，疲累的雙眼很快就得到休憩，緊繃的大腦也鬆弛下來。

  前些日子的那些收穫季節的喧囂，已經慢慢退去了，空氣里多了一些莊稼人農忙過後的閒適。

  這些天，平時走在田間地頭，秦小霜總會遇到三五村民閒磕。

  可這會兒，搽耳村里，雞犬相聞，炊煙漸起。

  人們都忙著回家準備午飯去了，路上冷冷清清。

  秦小霜難得有這清靜時刻，一個人自在地穿過一片竹林，準備往外走去。

  走著走著。突然，一道熟悉的女聲從不遠處傳了過來。

  「你……你什麼意思啊？都上班好些天了。我爸說我們年紀都不小了，國慶節後，兩家人就湊在一起，商量個好日子出來。」

  秦珍珍的聲音里透著羞惱。

  「我沒別……別的意思。就是我們相處時間太短了，要不我們再多了解……培養好感情後，再說後面結……結婚的事情。」

  明顯聽起來底氣不足的，是宋代文的聲音。

  秦小霜抬眼一掃，在前邊竹林外，一片灌木叢後，看見了兩個年輕男女的身影。

  仔細一看，正是身材稍顯敦實的秦珍珍和清瘦高挑的斯文青年宋代文。

  雖然知道，這兩人已經訂親了，但親耳聽到他們在這談論結婚的事情，秦小霜還是感到震驚。

  他們才訂親一個月，就著急準備結婚了？

  她記得宋代文比自己大一歲，今年十九。對男人來說，這個年紀，不應該這麼著急結婚。

  但轉念想到已經二十歲的秦珍珍，秦小霜就理解了，村里姑娘，二十歲還沒出嫁的確實不多。

  「還想了解啥！你想問什麼，直接問我好了。感情，結婚後慢慢培養就行了。咱這村里村外的人，不都是這樣的嗎！」

  秦珍珍急躁說道，「說實話，你是不是還有什麼別的想法？宋代文，你別忘了！你現在畜牧站的工作，還是我爸托人幫忙找的！」

  「我……我沒有。只是說結婚的事情再……再等等……」

  「再等什麼？前幾天，我到畜牧站去，可是親耳聽到有人打聽你有對象沒有呢！」

  秦小霜沒想到，隨便出來轉一轉，都會碰到她最不想看見的兩個人。

  而且，還是在這兩人為結婚的事情爭吵的時候。

  太尷尬了！

  秦小霜決定悄悄倒回去，不走這竹林了。

  前一陣，秦珍珍在宋代文面前做小伏低。可是宋代文始終對她冷冷淡淡，讓她難受憋屈。

  尤其是有時候問他十句，他都懶得說一句的樣子，讓人抓狂。

  「我說，宋代文，你肚子裡有什麼蛔蟲，我又不是不知道。」

  秦珍珍冷笑一聲，「不就是還惦記著秦小霜嘛！」

  聽到這一句，宋代文猛地回頭，看向秦珍珍，「我沒有！」

  「有沒有？你自己心裡清楚！不過，宋代文，我得提醒你！秦小霜，你這一輩子都想不著了！人家已經跟別人訂親了！」

  秦珍珍大聲喊道。

  已經扶著竹林往回走的秦小霜，聽到兩人吵架還扯到自己身上。一不留神，一腳踢到一棵竹子。竹林晃動幾下，竹葉間響起了一陣細微沙沙聲。

  秦小霜僵了一瞬，加快了往回走的步伐。

  時間陷入片刻靜謐。

  正在吵架的兩人齊齊看向發出聲響的竹林，看見有人影在竹林中行走。

  「小霜！小霜！秦小霜！」

  宋代文嘶著聲音，朝竹林大喊。

  秦小霜充耳不聞，埋頭，快步走出竹林。

  她心裡直嘆晦氣！咋還遇到宋代文了。

  宋代文兩眼發直，盯著秦小霜消失的方向，久久沒有回神。

  「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你還惦記秦小霜！可有什麼用！」秦珍珍譏諷的聲音，把他從失神中拉回來。

  「人家秦小霜，現在城裡復讀，準備明年考大學！你認為她還會回頭瞧你一眼嗎？」

  雖然秦珍珍說的這些話，已經在宋代文心裡默念了千百遍。可是這會兒聽她說出口，他還是覺得很刺耳。

  宋代文兩眼發紅，瞪著秦珍珍，說不出話。

  有沉重的無力感裹挾而來。

  又好像有什麼東西碎掉了，在心裡直直地墜下去，讓人生出無邊的絕望。

  *

  秦小霜走出竹林，順著來路往回走。

  突然又見宋代文，又讓她想起了以前那些不堪、不願回想的過往。

  算了！算了！不管他了！

  她在心裡不停地告訴自己。

  這個人已經遠離她的生活，再也不能影響到她了。

  她在心裡不停地安慰自己。

  不管怎樣，在進家門前，秦小霜還是把心上瞬間湧起的陰霾，努力抹去了，換上了一副輕鬆愉悅的神情。

  不是說，笑一笑，十年少麼。

  多笑笑，總歸是沒錯的。笑起來，心情就好了。

  因為下午要返校了，秦小霜吃過午飯，就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林桂珍把五十斤榨菜、二十斤冬菜都按上次規格分裝好了，讓秦大勛放進了貨車車廂。

  「姐姐！早點回來！」

  「二嬸！早點回來！」

  秦小藝和瞿春波站在秦小霜的面前齊齊大喊。

  「好！小藝和小波都要聽話。」秦小霜依次摸了兩個小傢伙的腦袋，走出家門。

  溫暖有愛的家，是每一段人生旅途的加油站。

  短暫停留之後，就能動力滿滿地繼續後面的旅程。

  其實，在好些個午夜夢回之際，秦小霜有點分不清楚前世今生。

  她甚至擔心，有一天，她突然醒來，發現目前所擁有的一切，都不過是夢境。

  但即便是在夢中，她也不敢鬆懈。

  她要努力奔跑，只為著心中念念不忘的願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