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賜死白袍
2024-09-19 13:14:42
作者: 豆漿油條熱乾麵
第212章 賜死白袍
京城。
皇宮。
中覺殿。
監國皇子曹煥和內閣官員,最近幾月來,基本上吃喝都在這裡,從來沒有離開過半步。
西部戰事事關重大,一旦出現差池。
大盛朝面臨的……
就有可能是三面夾擊,分崩離析!
從涼州請白袍,到如今也過去有數月之久。
上一次得到嘉州的消息,是白袍率全軍渡河,前往雲端府馳援,然後被迫出城大決戰。
過程中,敵我雙方有幾次過招,但是沒有分出勝負。
緊接著,就是十七萬大軍,和三十五萬大軍的正面對拼。
他們連續數日沒有休息,無時無刻都在這裡等候著消息。
「報——」
「嘉州急報——」
終於,等候已久的聲音響起。
「怎麼樣?!」
曹煥猛地從座位上起身:「結果如何?」
所有人都投來緊張且期待的目光。
「殿下!」
將士雙手呈上戰報:「陳督師在雲端府外和西齊大軍展開正面對戰,殺了幾陣,雙方互有損失,如今偃旗息鼓,我軍重新退回到雲端府堅守不出。」
「互有損失?」
包括曹煥在內,明青鋒等人一一看過戰報。
於是氣氛變得更加沉重。
「陳三石,也沒贏?!」
這還是頭回。
即便是白袍出馬,也沒有立刻馬到成功。
「不敗,就了不得了。」
曹芝開口道:「十七萬對三十五萬,在平原打正面,對方又有『兵仙』和武聖之上的武者,在這種情況下都能不敗,換成其他人,誰能做到?」
兵部尚書明青鋒,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可眼下的問題是。
接下來怎麼辦?
「再這樣拖下去,糧草可撐不住太久了。」
戶部尚書拿著一堆冊子,說道:「最近三年,西部本地許多州府都糧食歉收,絕大部分的糧草都是從其它地方運輸過去的,路途遙遠,崎嶇難行,往往十石糧草,抵達前線之後,最多只剩下一石,糧草損耗達到九成之多!」
「不然……請和吧?」
吏部尚書尹鳴春小心翼翼地說道:「實在不行的話,就把邙山以西讓給他們?」
「荒唐!」
聞言,監國皇子曹煥驟然發怒:「我大盛朝豈有割地賠土之先例?!」
「殿下息怒!」
戶部尚書連忙說道:「老臣也只是從國庫方面考慮,如果陳三石不能在限定時間內取勝的話,必定會糧草斷絕!
「糧草斷絕之後。
「僅剩的十五萬大軍也會崩潰……
「到時候再想談和,恐怕都沒那麼容易了。」
「殿下。」
兵部尚書明青鋒開口道:「臣以為,事關重大,最好還是向陛下稟明情況,是繼續打下去,還是和談割地,也只有陛下能夠聖斷。」
「明大人。」
曹煥扶著額頭:「你陪本王,去一趟萬壽宮吧。」
他二人在侍衛的護送下,一路來到萬壽宮,但是卻被攔在門外。
「黃公公?」
明青鋒不解道:「我等有重要情況和陛下商議,還請公公通報一聲。」
「陛下正在面見貴客。」
太監的手臂好似鋼鐵橫在門前:「殿下和明大人,先在此等候吧。」
……
萬壽宮。
後院湖邊,涼亭之內。
「多謝道友款待。」
一名中年修士心不在焉品著茶水,終於找到機會開口道:「不知道友何時能給我一個交代?」
「嗯。」
隆慶皇帝放下茶盞,不急不慢地說道:「你確定,不是碰巧同名同姓,而是同一個人?」
「我可以確定。」
李鶴篤定地說道:「兩人都是武修,而且道友手下這個領兵的陳三石,又剛好是鎮守使孫象宗的親傳弟子,還能有錯不成?
「道友,不,在下稱你一聲皇帝陛下。
「陛下的臣子,在大澤坊市連殺我執事堂數名執法執事,其中還包括我李家一名上品靈根的小輩!
「你難道,不應該給我一個交代嗎?」
「李鶴道友,不妨說說。」
隆慶皇帝從始至終,都保持著潭水般的平靜:「想要什麼樣的交代?」
「很簡單。」
李鶴沉聲道:「陛下只需要把人交給我,讓我帶回大澤坊市當眾處刑,以此來震懾各路劫修,維護我李家的威嚴。」
隆慶皇帝淡淡道:「李鶴道友莫非不知道,前方大戰,朕不久前才調陳三石前往掛帥統兵?」
「那又如何?!」
李鶴強調道:「他殺的小輩,對外宣稱天資平庸,但實際是上品異種靈根,我李家百年,只有這麼一位,難不成還能就這麼此放過他?」
「朕的臣子,生死輪不到外人定奪。這件事情朕暫且記下,等到戰事結束之後再做打算。」
隆慶皇帝的語調沒有波瀾,但聲音當中開始透出陣陣龍威:「李鶴道友如果沒有其他事情,就請自行回去吧。」
「你的意思是,就這麼算了?」
李鶴霍然起身,慍怒道:「道友不肯交人,那在下只好自己去取了!」
他正要御空而去,面前忽然出現一道劍鋒,龍淵劍不知何時悄然出鞘,就懸浮在身前三寸之地,直逼面門,鋒芒畢露。
「曹楷!」
李鶴雷霆大怒:「你要幹什麼?!」
一襲道袍的隆慶皇帝沒有理睬,在蕭瑟秋風中飄然離去,很快消失在視野當中。
湖邊。
只剩下西廠修煉香火神道的太監們。
「李仙師。」
司禮監掌印太監黃鴻上前,解釋道:「嘉州大戰,關乎到邙山祖脈,容不得半分閃失,這也是上宗升雲宗的意思,有什麼事情,不妨等到大戰結束之後再說。」
「怎麼?」
李鶴眯起眼睛:「你們大盛朝上上下下這麼多人,打個仗只能指望陳三石一個人?你這天殘之人,再不滾開,休怪我不客氣!」
「李仙師。」
面對辱罵,黃鴻也不惱怒,只是微微躬身,用客客氣氣的語氣提醒道:「這裡不是大澤坊市,陛下以禮相待,已經給足了李家面子,若是李仙師再不依不饒,就不要怪我等不留情面。至於陳三石之事,戰事不論輸贏,結束之後,陛下自會處理。」
「好啊,一個凡俗皇帝,竟然如此張狂!」
李鶴咬牙切齒。
如果不是封印限制,他李家抬手就能覆滅這裡的皇室!
但眼下。
他看著始終懸浮在身前龍淵劍,也只能選擇暫時忍氣吞聲。
「那我就等!」
「等到戰事結束,看你們的老皇帝,還能有什麼話可說!」
「……」
萬壽宮內。
隆慶皇帝邁步跨入大殿。
老臣嚴良,就坐在板凳上。
「都聽到了?」
隆慶皇帝拂袖,在龍椅之上坐下,眼角微微跳動,陣陣龍威怒意隱而不發。
「陳三石,確實是欺君之罪。」
嚴良蒼老嘶啞的聲音響起:「他應該早就通過孫象宗,找到進入修仙界的方法,如今也拿到『景神果』,再加上《龍經》在手,只怕距離真力境界也不遙遠了,一旦達到真力境界,按照他的武道造詣,普天之下除去陛下之外,恐怕再也沒有人能夠制衡。」
「朕真心對三石,三石何故欺朕?」
隆慶皇帝閉上眼睛,極力克制著語氣:「朕對外,要維護江山社稷,應付那些『仙人』,對內,還要提防臣子欺上瞞下!」
「陛下息怒。」
嚴良勸說道:「陛下乃是聖人之軀,萬壽帝君,肩上擔負著我大盛朝一京三十六州之地,如果不是陛下,這座天下早就垮了,陛下感覺到沉重也是在所難免。」
「行了,你和朕之間,就不用說這些恭維的話了。」
隆慶皇帝問道:「陳三石欺君,你覺得該如何處置比較妥當?」
「大敵當前,如果這個時候對統帥下手,恐怕會對前方的士氣造成不可估量的影響,再加上眼前戰況焦灼,這件事情還是暫且按下不提比較好。」
嚴良思忖之後,說道:「為今之計,還是讓陳三石繼續在前線統兵,如果能夠收復邙山,就把他召到京城面聖。如果兵敗,正好拿他問責。」
「前方戰況如何?」隆慶皇帝問道。
「今日一早傳來消息。」
嚴良回答道:「西齊請來的『兵仙』韓湘和陳三石旗鼓相當,雲端府外的決戰雙方不勝不敗,還在僵持當中。」
「旗鼓相當?」
隆慶皇帝的瞳孔幽深:「既不勝也不敗,偏偏是旗鼓相當?」
「陛下的意思……」
嚴良恭恭敬敬地說道:「懷疑陳三石是故意不決出勝負,以此拖延時間,等待洞開所有景神,突破到武聖之上?
「老臣也覺得古怪。
「照理來說,雙方兵馬在平原之上大戰一場,怎麼可能會都無大礙呢?
「當然,也有可能確實是兩人『棋逢敵手』,難分勝負。
「想要分辨出是哪種情況。
「臣以為,可以頒布一道軍令狀給他,讓他儘快決出勝負,看他如何去做。」
「嗯。」
隆慶皇帝默許之後,又說道:「倘若真無法得勝,你就安排人和西齊背後的『落葉谷』聯繫,朕不會受制於任何一個宗門,升雲宗也不例外。」
「臣,領旨。」
……
雲端府。
荒山之間。
陳三石舞動著龍膽亮銀槍,火行呼吸法吸納靈氣,《龍經》加持之下,體內諸神在洗鍊當中一步步甦醒,直到他的皮膚表面,忽然間閃過靈光。
景神,皮膚神!
通眾仲,字道連,長一寸一分,黃衣!
【功法:龍經(未入門)】
【進度:37/100】
自從退到雲端府後,又過去月余,他日日夜夜都在操練,只希望能夠再快一些突破到真力境界。
敵我雙方。
後續還可能會增補武聖之上的戰鬥力。
只有提升自身的實力,才能夠得到更大的勝算。
荒原一戰。
陳三石其實也暴露過儲物袋和符籙,再加上大澤坊也可能把通緝令拿到東勝神洲來,不排除朝廷知道自己去過修仙界的可能性。
但有些事情。
本來就是瞞不住的。
因為他不會停止修煉。
有朝一日。
他突破到真力境界,甚至更高,該如何解釋自己的天材地寶來自何處?
難不成全都是撿來的?
總會有解釋不通的時候。
而這一天,不會太遙遠。
既然瞞不住,就不必再瞞。
這一切傳承。
本來就是師父留下來的,又不是自己偷來的,之前隱忍,是因為實力不夠,但真力境界後,就算是擁有自保的實力,何不坦蕩一些。
「轟——」
也就在陳三石收槍之後。
旁邊的樹林傳來巨響,然後樹木接連倒塌一大片。
隨後汪直便跳了出來,神色有些興奮:「老子也算是個武聖了,咋樣,你還要多久能練到武聖之上。」
「不確定。」
陳三石訴說感受:「凡胎肉體受到駁雜之氣侵蝕太久,想要重新激活人體內秘藏,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不可操之過急。」
「是麼?」
汪直困惑道:「我可是聽說,鎮南王曹嶸,幾個月前就通過《龍經》進入真力境界了。」
「這麼快?」
陳三石的心思全在戰場上,沒有留意南方情況。
「可不是嗎。」
汪直撓著頭說道:「老四莫不是瘋了,真把師父留下來的《龍經》給朝廷了?不過當時那種情況,要是不給的話,朝廷也不會讓我們留下來守孝。
「說起來。
「一年的時間早就過去。
「這一仗打完之後,也不知道咱們該怎麼辦。
「還有老四尚且留在京城,我們要是不按照旨意照做的話,他會不會有麻煩。」
「啾——」
兩人言談間。
青鳥來到上空鳴叫。
「軍營應該有急事。」
陳三石回到軍營。
中軍大帳內。
一名太監在此等候多時。
「北涼督師陳三石聽令,後方糧草吃緊,敵情環伺,務必在入冬之前,與西齊決勝,收復兩州之地。」
「入冬之前?」
陳三石問道:「是不是有些太急了?」
「陳大人。」
太監把軍令放在他的手中,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們在前方打仗辛苦不假,可朝廷為籌措軍需,也是愁破腦袋啊,靖王殿下自從開戰以來,頭髮都愁白了大半,內閣的大人們更是日夜不離開朝廷半步,大家壓力都很大,陳大人要理解啊。」
「……」
陳三石開戰之前,就知道糧草壓力巨大。
他也清楚,再這樣拖下去,早晚會支撐不住。
可糧草問題。
不光是他們有。
西齊軍也要。
而且好不到哪去。
眼下最好的辦法,仍舊是拖延下去,靜觀其表明。
先立己與不敗之地,而後待彼之敗。
這種情況下哪一方著急,就越容易露出破綻。
朝廷就算壓力再大,也不能按照他們的策略來。
「軍令我已經帶到。」
太監操著尖細的聲調說道:「朝廷是信任陳大人的能力,才把陳大人從千里迢迢之外調到西部來掛帥,希望大人不要讓朝廷失望啊。」
「在下知道。」
陳三石只是接下軍令,也沒有和對方爭論。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就如同當初的狼居胥山。
行軍打仗,最重要的還是自己的判斷,且不能輕易受到外來因素的影響和干擾。
打發走太監之後。
陳三石來到城牆之上,俯瞰著數十里之外的敵軍陣營,發問道:「最近幾日,西齊都有什麼動作麼?」
「暫時沒有。」
童曉初說道:「根據斥候傳來的情報,他們就在軍營中按兵不動,但越是不動,在下就越是覺得那韓湘有著更大的圖謀,心裡慌得厲害。」
陳三石抬手。
不需要說話,一直跟在身邊的夏琮就立即把輿圖在面前鋪設開來。
敵我雙方交手。
無非是設身處地的站在對方的角度思考問題。
如果他是韓湘,該如何行動,才能打破眼前的僵局。
「泗州府。」
陳三石的手指落在一座堅固的城池上方:「這裡,是什麼人在守?」
「守將倪時魁,三代都是朝中老臣,他自己是通脈大成,府里只有四千兵馬,用來維護糧道安全,也是咱們最大的中轉糧倉。」
童曉初說著說著,意識到不對勁:「督師,你的意思是倪時魁有可能反叛?」
正常情況下,他是不會相信的,可有離石府和馬臻的先例,也不得不謹慎對待。
「王竣。」
陳三石吩咐道:「你派一名鍊氣中期的修士過去查看,如果發現異常直接斬首。」
「好。」
王竣頷首:「其它地方呢,還會不會有更多的人反叛?據我所知,嘉州境內零散的衛所可不少,他們兵力不多,但要是亂起來,搞不好也會有大麻煩。」
「肯定會有。」
陳三石緩緩道:「但數量太多,不可能一一盤查,只能等到哪裡起火,再想辦法救火,實在不行的話,就只能……撤了。」
「撤?」
滕樂怔住:「陳督師,你的意思是放棄雲端府,退到洛水以東?如此以來的話,他們豈不是可以繞路過河,進入到嘉州腹地。」
「我理解督師的意思。」
童曉初接過話說道:「我們大軍繼續留在雲端府的話,後方空虛容易發生亂象,只有退回去以後,才能走鎮住亂臣賊子。」
「可……」
滕樂躊躇地說道:「今日宮裡才來人,命令我們儘快決戰,要是撤到後方,豈不是等於對抗命?」
「我是統帥,所有的軍令都是我頒布的,與你們無關。」
陳三石雙手扶在城牆的邊緣上,凝視著遠方的景象:「照做就是。」
「這……」
童曉初等人不敢抗命,但更擔心後方發生亂象導致崩潰,也只能依命行事。
「……」
陳三石几乎已經能看到,不久之後嘉州境內的各種叛亂場景。
兩國交戰,諜探先行,其實才是常態。
對於異族情況會好些。
但東慶、大盛、南徐、西齊之間,一旦開戰,就會有大量的牆頭草,望風而動。
誰贏,他們幫誰。
尤其是是世家大族和宗門。
而在部分地區,世家大族和宗門的掌控力,是巨大的,有時候甚至能夠超過朝廷。
況且「仙師」們給出的誘惑,往往是普通朝廷所不能及的,就會讓更多的人上鉤。
陳三石可以肯定,要是把這些人和西齊來往的書信堆積起來,會有一座小山那麼高。
夷陵之敗前,世家大族對大盛忠心耿耿。
夷陵之敗後,各地開始觀望。
一潰千里之後,有人開始暗中聯絡。
荒原之戰後,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動搖。
再敗下去,只會徹底亂成一鍋粥。
所以,就算是撤退,也絕對不能再損兵折將了。
當然。
大盛朝這邊,也一直都在派人去暗中籠絡西齊軍中的武將,只是由於西齊「一路順風」,回應的寥寥無幾,但也不是完全沒有。
叛徒。
向來不是稀罕物。
「督師,最近有兩個人回信了。」
童曉初說道:「無非是索要爵位、金銀,還問他們的子女如果有靈根,能不能得到修行長生的機會,我會繼續跟他們保持通信。」
……
西齊大軍。
中軍大帳。
「仙師。」
鍾無心火急火燎地走入帳內:「出事了,倪時魁藏在家裡的密信,被盛朝的一名修士發現,他還沒來得及破壞糧道就死了。」
「那就……」
韓湘交替黑白二棋,接連落下數子:「漫天開花吧。」
……
雲端府內。
「督師,不好了!」
「追溪府七絕門舉兵謀反!」
「文山府守將襲擊糧道!」
「淨潭府正在朝著我們的方向殺來!」
「……」
僅僅半個月後。
一樁樁一件件的叛亂消息,就接連不斷地傳遞到雲端府內。
「楚仕雄,你領兵五千,去平叛追溪府。」
「汪直,你領兵八千,去文山府,務必在十日之內恢復糧道的正常運轉。」
「王竣,你直接去淨潭府斬首叛將!」
「……」
陳三石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補救。
這些地方,都是不痛不癢,而且叛亂的力量不強,往往只需要擒賊先擒王就能夠平復。
但是。
叛亂倒戈也是一種大勢。
不能任由繼續發展下去了。
陳三石下定決心:「魏玄,宋桂芝,你二人留下來,率領兩萬督標軍在雲端府內墊後,其餘人,全軍撤退,放棄嘉州西部的六府之地,退守官渡地區的耕陽府。」
「放棄這麼多?!」
聽聞此言。
童曉初驚得汗毛倒豎:「這、這跟朝廷如何交代?」
「還退?!」
曲元象直接把懷中的酒罈子砸個粉碎:「姓陳的,你們皇帝把你調過來,是讓你幫我們打到邙山,不是讓你撤退的!
「你要是不行,就讓我來掛帥!
「你自己撤退吧!」
「砰——」
汪直拍案而起:「姓曲的,你特娘想死就直說!」
「說的好!」
楚仕雄等人紛紛附和。
相比於整日鼻孔朝天的仙師,即便他們來自於京城,也自然更願意站在督師這一邊:「我們督師大人來之前,你就在了,還不是一潰千里?!」
「要不是我們洪澤營趕過來,你們早就死絕,全軍覆沒了!」
「曲元象。」
魏玄眯起眼睛:「行軍打仗要聽命行事,你屢次三番出言頂撞大帥,如果不是仗著修士的身份,都夠砍你八次腦袋了。」
「放屁!現在是你們的抗命!」
曲元象辯駁道:「你們朝廷的軍令上面,寫得清清楚楚,儘快分出勝,結果你們要往後撤?跟你們說沒用,我去找你們的皇帝!」
語畢。
他直接御劍離去。
全軍開始按照陳三石的命令,有序撤退。
……
西齊大軍。
「仙師!」
宮郁騎著快馬來到中軍大帳,翻身下馬大聲道:「如你所料,陳三石率領大軍撤退到洛水以東了!我們接下來如何?」
「敵退我進。」
韓湘不疾不徐地從棋盤上拿掉許多代表大盛的黑色棋子:「傳我軍令,全軍繞路過河,防止敵軍半渡而擊之,然後直入嘉州境內腹地!」
「沒問題,可是……」
鍾無心鄭重地說道:「仙師,我們後方糧草的壓力也越來越大,盛人撤退之後必定要堅壁清野,我們繼續深入的話,糧草消耗會不斷增加,持久戰我們不占什麼便宜。」
「壓力再大,也要撐住,不需要殲滅敵軍,只要能把他們逼出官渡,盛朝在西部地區就再也無力回天,邙山祖脈,我們就算是站穩了,至於糧草……」
韓湘早有準備,拿出一本寫著密密麻麻數據的冊子,悠悠道:「西齊三十二州之地,每一州一府有多少百姓,多少耕地,多少糧食,我已盡數核算清楚。朝廷糧倉里糧食不夠的話,就去百姓手裡徵收,如果還是不夠,就去征世家大族。」
「強征?」
鍾無心擔憂地說道:「最近幾年,我大齊的光景也不是很好……此次四十萬大軍出征,再加上將近百萬的民夫後勤,基本上到達征糧的極限,要是再繼續徵收的話,豈不是容易造成後方叛亂?」
「放心征糧就是。」
韓湘胸有成竹地說道:「每個地方,徵收糧食的極限是多少,我寫的清清楚楚,那些百姓只要不餓死,就不會出亂子的。」
「……」
鍾無心翻看著冊子上的數字,只感到不寒而慄。
他們大齊請來的這位「兵仙」,竟然是算計到這種程度,裡面寫得清清楚楚,一個成年人,每日最低多少糧食能夠維持不餓死!
他們只需要按照這個數目去徵收,短時間內就不會發生叛亂,等到那些人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戰事也已經平息。
「我這就把信送回大齊。」
鍾無心領命離去。
在他走後不久,一名修士拿著密信走入:「韓師兄,盛國朝廷來信,想要和我落葉谷談判。」
「哦?」
韓湘接過信封。
……
兩軍的形勢再度發生變化。
大盛全軍退守官渡。
西齊過河之後。
就在官渡一帶安營紮寨。
數十萬大軍的部署安排,極其耗費時日。
一來一回,不知不覺間,就又是將近兩個月過去。
陳三石也再度來到小瓶頸。
在晝夜不分的修煉之下,他的雙目之中靈光流轉,在黑暗之中熠熠生輝。
上部八景神之四。
目神,名靈監生,字道童,長三寸五分,青衣!
【功法:龍經(未入門)】
【進度:48/100】
……
京城。
中覺殿。
「報——」
「陳三石後退八百里!」
「……」
「你說什麼?!」
晉王曹煥親自衝上去奪過戰報:「兵部不是才下過軍令,讓他務必在雲端府決出勝負,想盡一切辦法收復邙山嗎?他怎麼不進反退?!」
「大事不好啊。」
嚴茂興指著沙盤:「官渡之後,再退就要放棄整個嘉州,嘉州丟掉之後,我大盛朝就會丟掉整個西部!」
「不能再退下去了!」
「陳三石怎麼搞的?!」
「……」
「你們且不要慌亂。」
兵部尚書明青鋒趴在輿圖前,冷靜地說道:「官渡一帶的城池互為掎角之勢,而且極為堅固,退到這裡之後,防守的壓力就會驟減許多倍,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繼續後退,只不過想要反攻……就難如登天了。」
「這就是問題所在!」
戶部尚書跺著腳說道:「陳大人來這麼一出,不是擺明要打持久戰,多少糧草能供應他們?!」
……
同一時刻。
萬壽宮。
黃鴻拿著戰報,向皇帝匯報完畢。
幔帳之後。
沉寂許久。
最後還是內閣首輔嚴良打破沉默:「那就再傳軍令!」
……
官渡。
「督師!」
「京城軍令!」
「……」
盤膝而坐的陳三石沒有去接,問道:「京城方面,催促我出兵?」
「正是!」
夏琮如實說道:「糧草消耗太大,兵部下令,讓我們十日內出城尋找突破口,否則的話就要問責督師。」
「告訴京城,戰機未到。」
陳三石說道。
眨眼之間。
又是一月過去,來到寒冬臘月,整個中原絕大部分地區,都開始下起紛紛揚揚的大雪。
嘉州境內,也陷入到一片平靜當中。
……
中覺殿。
「報——」
「嘉州還在僵持!」
「最近兩個月,敵我雙方只有小股遊騎兵遭遇,除去小打小鬧幾場之外,就再也沒有任何進展。」
「……」
「這可如何是好?」
明青鋒雙手負後,在殿內焦灼地來回踱步,他看向身側的緋袍官員:「田大人,糧草還能支撐多久?」
「最多,五個月!」
戶部尚書田光說道:「如今,東、南兩邊的大軍,也都需要糧草,牽一髮而動全身!五個月後,就不可能再有多餘的糧草調往西部,到時候……
「陳大人就不得不徹底撤出嘉州。
「西部六州,就等於徹底丟了。」
「不能再拖下去了。」
明青鋒指著負責書寫軍令的下屬官吏說道:「再催,再催!」
……
萬壽宮。
「……」
一身酒氣的曲元象拎著酒葫蘆,遭到阻攔不得入內。
他氣沖沖地朝著裡面喊道:「皇帝,我聽說你們糧草要耗盡了?!你知不知道,邙山丟失之後會有什麼後果?
「等到時機成熟,祖脈復甦之後。
「天地封印就會從內部瓦解!
「到時候,占據祖脈的『落葉谷』就能夠建立傳送陣法,來到東勝神洲。
「西齊幫助落葉谷拿下祖脈,到時候靈寂洞就會幫著他們,滅掉你們,幫助那個西齊一統天下。
「你們大盛朝,要亡國了!
「還有你的築基丹,也別想要了!廢物,全都是廢物!」
相比起外面的嘈雜,殿內一片靜謐。
隆慶皇帝並不在此。
一張圓桌。
老態龍鐘的內閣首輔嚴良和一名修士相對而坐。
落葉谷修士朱圭開口道:「你們的皇帝,不親自出來跟我談麼,是不是有些太沒誠意了?」
「陛下在閉關療養。」
嚴良示意太監黃鴻給修士倒茶,蒼老的聲音悠然響起:「陛下指派老夫為使者,和貴宗談判。」
「你~」
朱圭半信半疑地說道:「說話算數?」
「自然算數。」
嚴良抬起衣袖:「談判地點選擇陛下居住的萬壽宮內,任何談判結果就等於是陛下親自同意的,絕對不會出現反悔。」
朱圭猜到對方的心思,旋即嘴角勾起一抹鄙夷的冷笑:「老頭,你也挺可憐,一把年紀的凡俗之人,還要出來給你們的皇帝背黑鍋,我聽說你們以前有個什麼『雲州十日』,應該也是你出面和蠻族以及古魔族談的吧?
「嘖嘖。
「將來要是有什麼意外,第一個死的就是你。」
「老夫是陛下的臣子,為人臣子,本該為君主分憂。」
嚴良更換話題:「仙師與老夫,還是聊聊正事吧,貴宗只要拿一顆築基丹出來,我大盛朝就主動撤軍,拱手讓出包括邙山在內的西部三州。」
「你們早該如此。」
朱圭冷冷道:「現在知道自己要打不過才想著談判,是不是有些太晚了?就算我們不答應,你們最多幾個月後糧草耗盡,也是要撤出嘉州的,何必還要白白浪費一顆築基丹?即便是我們落葉谷,築基丹的數量也是有限的。」
「朱仙師此言差矣。」
嚴良微微搖頭:「西部敗局已定不假,但是……如果我們和南徐合作呢?」
聞言。
朱圭神色一凜。
嚴良繼續說道:「仙師要知道,如今不光是貴宗落葉谷渴望祖脈,南徐身後的『靈寂洞』也盯著這塊肥肉呢,實在不行的話,我們大盛朝還可以把南徐放進來合兵一處。
「大盛朝誠然會損失重大,但到時候,局面也會更加混亂。
「貴宗穩穩占據靈脈的難度,恐怕會不減反增吧?」
「……」
朱圭沉默。
顯然,這是事實。
「所以說……」
嚴良蒼老的聲音抓住對方的命脈:「所以說,是用一顆築基丹來換取穩居祖脈,還是非要咄咄逼人導致兩敗俱傷,好處最後全歸靈寂洞所有,貴宗應該懂得如何權衡吧?」
「夠狠辣!」
朱圭思忖片刻後,拿出萬里傳音符,把原話全部轉述給全權負責此次事宜的韓湘,不久之後,他答應道:
「韓師兄說,沒問題。
「用一顆築基丹換取祖脈,這筆生意我們做了。
「不過……
「還有個條件。」
「還有什麼條件?」
嚴良沉聲道:「仙師請講。」
「我要十五萬人的命。」
朱圭語出驚人。
「……」
聽到這句話後,年老體衰的嚴良身子一僵,本就拿不穩茶盞直接砸在地上,「咔嚓」一聲在地板上四分五裂,他追問道:「哪十五萬?」
「自然是你們官渡的十五萬大軍。」
朱圭漠然道:「正如嚴大人所說,你們萬一跟南徐背後的靈寂洞合作,又是一樁麻煩,所以韓師兄說,只好讓你們徹底失去跟南徐合作的資格。
「十五萬人,換一顆築基丹,其實倒也是划算。
「畢竟你們的老皇帝天賦不錯,將來說不定結成金丹了呢?到時候也算是一方大能。
「再說了。
「這種事情,你們也不是沒有幹過。
「雲州十日上百萬人都殺了,也不差這十五萬人。」
「這是我大盛朝的軍隊!」
嚴良的情緒終於有了波動,他猛然起身,結果因為過度衰老險些仰面倒地,幸虧太監黃鴻及時上前扶住,深呼吸半晌後才得以重新氣喘吁吁地開口說話:「而、而且那是十五萬軍隊,不是手無寸鐵的百姓,豈是說殺就能殺的?處理不當,萬一把他們逼反,豈不是更麻煩?」
「簡單,韓師兄已經替你們想出絕佳的妙計了。」
朱圭要來一張輿圖:
「吳郡、斗南、廣元這三座府城,位於官渡之後,只需要把它們占住,就能徹底扼殺官渡十五萬大軍的退路。不久之後糧草耗盡,十五萬大軍無路可退,自然會全軍覆沒。」
「這三座府城,是大盛中原腹地,沒有外來敵軍,誰去占領?」
嚴良咳嗽著說道:「難不成,我們還能派自己人打自己人?」
「這個也簡單。」
朱圭說道:「到時候我們會派過去一些同門師兄弟,假裝成你們的人造反投奔西齊,不就天衣無縫了麼?也不會損傷你們朝廷的名譽。
「言盡於此。
「如果你們不答應的話,那就打到底吧。
「繼續打下去是什麼結果,你們也應該清楚。
「要不要答應,快點做決定吧。」
「……」
嚴良斷斷續續地喘著氣。
他把目光投向萬壽宮的深處,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咚——」
直到一道清脆的編鐘聲響起。
這一聲鐘響。
決定了前線十五萬將士,包括那位白袍的命運!
賜死白袍!
連同十五萬將士!
嚴良閉上眼睛:
「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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