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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永安侯府

2024-09-13 15:27:43 作者: 謝安年
  按理,永安侯府要結親,鐵定是看不上顧家的。然而事出有因,去年秋天,永安侯的次子周檀紹不知從哪兒染上頑疾,久病不愈。

  為了給他治病,侯府什麼法子都試過了,宮中派去的太醫都換了好幾個。

  眼看著藥石無靈,侯府才想到找人算一算,後得一位高人點撥說是周檀紹流年不利逢大凶。若想破解厄運,須要找一個名字裡帶水的金豬子,成婚沖喜。

  顧清歡本來是看得上永安侯府的,怎料,周檀紹是次子不能襲爵,還病得半死不活。

  她可不會傻到往火坑裡跳。

  本來今日只要顧清語乖乖出嫁,這樁麻煩事就了了。

  沒想到她居然敢發癲,嚇得全家人措不及防。

  顧清語聽完姐姐那番又當又立的混帳話,冷冷輕笑。

  「姐姐是不是真的病了,天知地知你們知,唯獨我不知。」

  平日裡那張溫順可人的娃娃臉,此刻笑得微微猙獰,嘴角還淌著一絲血,莫名滲人。

  這笑,讓顧清歡意識到了更嚴重的危機。

  她美眸輕眯,忍不住去想,到底是誰露了餡,讓顧清語發現了自己裝病的事。

  「好妹妹,你說什麼呢?難道你懷疑姐姐……」

  顧清語不等她說完,犀利打斷:「我不是懷疑,而是確信!你們瞞神弄鬼的伎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要我代你出嫁侯府,所以才裝病數月。什麼姐妹情深,統統都是胡扯!顧清歡你敢發毒誓麼?發誓你沒有騙我,沒有裝病!」

  蘇氏見事情越鬧越大,無奈之下,只能撲通跪下,直直跪在顧清語的面前哀求道:「語兒,娘給你跪下了,娘求你了!你素來懂事,就當為了這個家,為了咱們一家子老老小小,你就聽話這一回吧!今天你要是不嫁,咱們家就全完了。」

  顧清歡自然是不敢發誓的,眼見母親為了自己下跪求饒,也狠狠揪了心,只能硬著頭皮一起跪下,眼角帶出兩點淚珠,再不敢為自己辯解半句。

  眼看著主子們跪了,後面的丫鬟婆子也不敢站著了。

  一時間,屋子裡剩下顧永康臉色鐵青地站著沒動。

  顧清語冷冷看著她們。

  雖說心裡也有一絲絲報復後的快感,但終究不頂什麼用。

  顧清歡固然卑鄙,但她說對了一句話。

  他們得罪不起永安侯府,更得罪不起宮中的寧嬪娘娘。

  她也一樣得罪不起。

  在侯府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顧清語想要生存,要麼有娘家的勢力撐腰,要麼有豐厚的銀錢傍身,不然這一世,她還會重蹈覆轍,受盡欺凌。

  這番撕扯,讓顧清語占了上風,她終於可以和他們談談條件了。

  一旦踏出這個門,顧家就會把她徹底丟棄。

  既然顧家的勢,她借不到,那顧家的錢,總要痛痛快快拿個夠本。

  思及此,顧清語斂去淚光,語氣堅決道:「好,為了這個家,我可以嫁!但是,我有條件……」

  這是最後的機會,可以狠狠剜他們的肉,她絕不手軟。

  巳時二刻,侯府接親的馬車緩緩停在了顧府的大門外,周圍也擠滿了看熱鬧的人。

  顧家上下,緊趕慢趕,總算沒了誤了吉時。


  顧清語穿著大紅喜服,頂著沉甸甸的金冠,身上環佩叮咚,珠光寶氣,尤其是胸前那串孔雀藍翡翠珠鏈,華麗奪目。那些攙扶在她左右的人,個個神情緊張,仿佛她是一件精緻易碎的名貴瓷器,容不得絲毫馬虎。

  拜別爹娘的時候,顧清語一邊行禮一邊把手裡的錦帕攥得死緊,指節用力到泛白。

  這一別,只當是訣別了。

  顧永康仍是沉著臉,蘇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心疼地望著顧清語胸前的翡翠珠鏈。那是她娘家傳下來的,傳了三四輩子,本該留給顧清歡的,卻被顧清語給奪了去。

  不止如此,那孩子今日瘋得可怕,獅子大開口。不僅要了她的傳家翡翠,還要了匯通銀號的五百兩銀票和西南城郊的二十畝田契。

  坐上喜轎,顧清語緩緩長出一口氣,嘴角的傷口還隱隱作痛。

  外面吹吹打打的熱鬧,落入她的耳中,只覺吵鬧。

  半個時辰後,永安侯府到了。

  花轎過門落地,穩穩噹噹。

  顧清語盈盈下轎。

  和前世的膽怯拘謹不同,今兒的每一步路,她都走得優雅緩慢。

  不管侯府待不待見她,她也是明媒正娶過來的二奶奶,身份堂堂正正。

  周檀紹好歹還有半年的命,她總能想到脫身的辦法。

  不過,周檀紹從新婚起,他就和她分房而睡,直到病逝,他們都尚未圓房,這無疑是對她最大的不利。

  顧清語咬緊牙關,暗暗思量。


  周檀紹死不死不重,可她不會一輩子留在侯府受人欺凌。

  要麼他給她一紙和離,還她自由。

  要麼她自己拼上一切,踏平侯府闖出去!

  侯府之大,令人驚嘆。

  三進三出,東西對稱。

  畢竟是祖上幾輩子的功勳修回來的體面,一磚一瓦,古樸肅正。

  行禮時,三拜三叩。

  顧清語垂眸望著旁邊來回走動的繡金靴尖兒,知道那就是她的夫君周檀紹。

  她依稀還記得他蒼白涼薄的面容和冷漠嫌棄的眼神。

  這一世,可輪不到他來嫌棄她了。

  周檀紹身高八尺,天生俊朗。可惜因為久病折磨,使得他英俊的面容蒼白如紙,一雙朗目也毫無喜氣,深邃的眸底隱現不耐的慍色。

  這門婚事是長輩們和姐姐的好意。

  不管是誰,娶就娶了。

  周檀紹本沒什麼不滿,畢竟,顧清歡在京城也是小有名氣的美人。可是顧家出爾反爾,拿一個庶女來頂替嫡女,全然不顧侯府和自己的顏面,這就是明晃晃的挑釁了。

  行禮時,周檀紹以餘光瞄了瞄身邊嬌小的身影,她幾乎比他矮了一個頭還多,再看她那雙交疊在身前的素白小手,分明還是雙孩子的手。

  略略幾眼,更添嫌棄,惹他動了心火,胸悶輕咳。

  顧清語聽到他壓抑的咳嗽聲,眉心微蹙。

  大婚禮畢,端坐主位的侯府主母楚雲舟楚氏,一臉心疼地看了看自己憔悴的兒子,又細細打量身形嬌小的新媳婦,一下一下地轉動著手裡的紅瑪瑙捻珠,嚴肅發話:「既入了咱們侯府,往後就是同心同德的一家人。你要恪守婦道,事事周到仔細,既要照顧好二爺的身子,也要早日為侯府開枝散葉。」

  顧清語屈膝一禮,開口乖巧:「媳婦謹遵夫人悉心教誨,必定事事恭順,親力親為,照顧好二爺的飲食起居。」

  嘴甜音軟,倒是悅耳。

  楚氏細眉微挑,多看了她幾眼,目光明亮又犀利。

  顧清語前世就是吃了膽小嘴笨的虧,每每在楚氏面前都會惹她嫌棄厭煩,結果等周檀紹一死,她就成了楚氏心裡的第一大罪人。

  因為她嫁過來,非但沒能為周檀紹沖喜,反而還「克」死了她的寶貝兒子。

  顧清語是見識過楚氏的手段的,如今想起,仍覺後背發涼。

  當初,周檀紹對她只是冷漠,而楚氏才是真正的蔑視無情,是她把她困在侯府活活熬死。

  和顧家劃清界限,只要心狠就行。可在侯府想要活下去,顧清語一定得學會裝,全心全意地裝,直到瞞過所有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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