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大寶,照顧好自己
2024-09-13 16:17:42
作者: 魚不划水
第82章 大寶,照顧好自己
范閒與林若甫並肩離開御書房,走向宮外。
這條宮道,平日裡上朝面聖,也走過很多次了。
以往,范閒都能見到許多官員,前來諂媚討好林相。
可這一次,林相的身影卻顯得形單影隻,就連路過的大小太監,都從往日的恭敬客套,都變得形同陌路。
范閒唏噓不已,入朝為官,榮辱獎罰,都是陛下一念之間的決定,給你官職和權力,你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重臣,若把官職和權力收回,你就是個年過古稀的老者。
若再慘一點,放到鄉野說不定還會被孩童取笑逗弄
范閒嘆了口氣:「世伯,您真的就這麼告老還鄉嗎?」
林相走著走著,蒼老的背部顯得有些佝僂了:
「會試榜單,結果被替換,結果只不過是一個剛上位的郭錚被流放江南,遠離京都,這樣的懲罰不痛不癢,顯然不是陛下此舉的真正目的。」
范閒皺眉。
林相向女婿提點道:
「伱可知道,自春闈開考以來,陛下讓你與太子監督考察春闈,徹查往年舞弊,更是浩浩蕩蕩的獎賞太子,在京都百姓面前立威立勢,只不過是想借查案之名,對我下手罷了」
走著走著,林相微笑,搖了搖頭:
「陛下的換相之心,藏得夠深的。」
范閒腳步停滯,回頭看向高聳矗立的巍峨宮殿,最高處是遙望莫及的神秘:「這一步一步,都是為了您嗎?」
宮道之上,擺著一張椅子。
林相悠然坐下,帶著考校之心,提點范閒:
「之前我以為,陛下要用太子,是為他在民間立下聲望,讓你做居中郎輔佐其左右,或許是要你輔佐太子,與二皇子和他背後之人抗衡。」
「沒想到,二皇子被陛下當了出頭鳥,他對你們的報復之心,被借力打力,借勢而為,不著痕跡的加之於我,輕輕鬆鬆便將我清掃出局,這春闈,是為我準備的啊」
「我考考你,陛下何為讓我交出往故門生的名冊?」
范閒回應:「是想在選下任宰相時,避開您的影響?」
林相點頭:「所以啊,我不能交,人脈就是我最後的底牌,只要底牌還在,我就有回到京都的可能。這道理,在你身上也適用,你明白了嗎?」
范閒搖頭:「我的人脈,是太子?」
林相笑了笑:「那是陛下給的,不是你的。你身邊之人會越來越少,陛下要你做孤臣,做皇室的家臣,為陛下效力,為將來的慶國鞠躬盡瘁,一代代延續」
這話換做別人說,早就砍頭了。
范閒警惕的觀察周圍沒人,這才敢接話:「我明白。」
林相搖頭:「你不明白,我再考你一個問題,我將大寶留在你身邊為何意?」
范閒回道:「是想讓您的人脈,不要怪罪於我,說明您的離開與我無關,是陛下的意思?」
林相點頭。
「君臣之間,就像在下棋,對弈時心要穩,大家都心照不宣,畢竟這件案子你參與其中,若我不把大寶留在你身邊,很難向這群臣百官解釋清楚,誰才是真正趕我走的人。」
范閒心裡一緊。
這算不算側面的抨擊陛下,隨意找了個藉口,就能把丞相趕走?
如果太子事先知道此事,卻沒有告知於他,是否是在利用他呢?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林若甫笑著說道:
「李承乾這個人,的確是個仁善之人,可畢竟他的身份是太子,是慶國儲君,天家無情,在陛下面前,你覺得他會偏向你,還是偏向陛下?」
范閒愣在原地。
林若甫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要走了,今後你一個人在京都闖蕩,既然陛下給你與太子結交的機會,那就要懂得借勢,同時也不能輕信於他,時時刻刻保持警惕,不要被他當槍使。」
范閒點頭,林若甫從椅子上笑著起身:
「我看不明白,為何陛下會將若若許配給太子,讓你與太子牽橋搭線,這其中恐怕藏著陛下更深的用意.但我們做臣子的,最刺激的,莫過於跟陛下鬥法。
我斗輸了,接下來就該你了。」
范閒跟在林若甫身邊,CPU都快燒壞了:
「那,那個考生命案怎麼辦?」
林若甫哈哈大笑,邊笑邊搖頭:
「什麼命案?哪有命案啊!」
——監察院言冰雲攜賀宗緯,未亡人報官伸冤途中,受害者本人改口表示不報官了,京都百姓頗為不解但無用,最後林相之案不了了之,賀宗緯得聖心拔擢,升為都察院御史。
此則坊間傳聞,說書先生以二字作評:
荒唐!
······
林相的笑聲傳不到宮裡,但能用宦官記載的摺子,呈到陛下面前。
慶帝看了兩眼,心照不宣的與林相露出相似的笑容,然後把摺子扔在地上,笑罵了一句:
「老東西,知道自己要走了,才敢這麼議論朕!也就那樣吧.」
李承乾站在一旁,默不作聲,對摺子上的內容不太感興趣,因為大概也能猜到,林相臨走之前會對范閒囑託一些什麼事情:
莫不過是家人,陛下,以及讓范閒對他要防備這些罷了
慶帝背對著李承乾,看向樓外的宮城與內城,似乎在目送林相:
「老東西走之前還在防備著朕,不肯把門生交出來,擔心朕不肯重用他手下之人,以為換相會受到影響,李承乾,你說朕是那樣的人嗎?」
李承乾只能欺君了:「自然不是,陛下聖心寬宏」
慶帝笑了一聲:「你錯了,朕就是那樣的人,他也錯了,朕要比他想的心更狠,什麼換相?朕怎會重蹈覆轍,犯第二次錯誤,朕要做的是廢相,將權力通通收回朕的掌控之中。」
慶帝走到李承乾身邊,像個父親教導兒子一般:
「你記住,這個世上的權力,都要掌握在自己手中,包括神權還有力量,都必須臣服於朕和李氏皇族,將來你不僅要馴服范閒,還要提升你的實力以防後患。」
「陛下,兒臣有陛下的庇護,修為什麼的都不重要,只需為陛下盡心辦事即可。」
「李承乾,這是朕的命令,記住了嗎?」
慶帝盯著自家太子,眼神的意思是:
還裝?你還跟你老爹裝?
你是朕的兒子。
你什麼心思,朕能看不出來?
李承乾鬆了口氣,看來經過此事,也是得到慶帝更多的信任,這才能從他的口中,得到可以提升實力的允許,要不然換做以前的慶帝,是絕不會督促他習武的.
「兒臣謝父皇關愛之心,定不負期望,好好習武!」
慶帝這才按住李承乾的肩膀,露出慈父的笑容:
「這才像話嘛,上次你與朕說的替代丞相的策略,朕思索再三,覺得此計可行,林若甫走後,朝中必會掀起一陣喧譁,多少人會覬覦宰相之位,你可有詳細的應對之策?」
「有。」
李承乾從懷中拿出早就寫好的簡書,交給陛下。
慶帝接過簡書,打開看到第一則,便是兩個大字:
慶閣!
慶帝心生興趣,邊看,邊讓李承乾給他講解其構想:
「兒臣認為,構建慶閣,取代丞相之位,此機構廣納賢士,雖由多人共同組成,但只為陛下一人所用,不僅可以避免權力集中於一人的情況,還能充分發揮各個臣子的治世之能,更好的為陛下助力。」
慶帝微微頷首:
「你這個主意不錯,可如此重要的慶閣,由誰來主導呢?你這般積極主動的為朕獻策,是不是你想替朕主持慶閣呢?」
這你都要算計兒子,好陰險的心啊.
李承乾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提出對權力的半分遐想了,於是諫言道:
「慶閣乃是專為協助陛下所創辦,那麼其主持之人,必為陛下最信任親近之人尚好,兒臣認為,請侯公公代陛下主持內閣,管理這麼一群臣子為上策!」
站在背後的侯公公心裡一跳,林相走了,讓他代替?
這這這,這是個什麼道理?
咱也不懂治政啊?
「陛下,奴婢不懂政事,只願一心一意服侍在陛下身邊。」
侯公公對太子的舉賢之心是感激的,但他不敢接受這潑天的權力。
慶帝皺眉:
「朕只是讓你去主持慶閣,又不是讓你給朕諫言,你只要管理好給朕提主意的人,將他們的一舉一動告知與朕不就行了?這麼慌張做什麼?」
李承乾點頭:
「是的公公,您跟隨陛下多年,主持慶閣自然更有說服力。而且主持慶閣,只需及時匯報,並監管得力即可,不需要有太多負擔的。」
侯公公見狀,下跪叩首,向陛下領旨謝恩,同時向太子舉賢道謝,這老奴的虛榮心砰砰直跳,難道自己真能因太子的這一手托舉,老來回春,受人敬仰,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下的存在?
人都是貪婪的,在錢權色面前,總會有一個讓他下跪的緣由。
慶帝再次問道:「那這慶閣第一批用臣,都選誰呢?」
總不能都讓他親信的太監來治政吧?
他們能有什麼本事,慶帝心裡有數。
李承乾回道:「侯公公統領慶閣,代表的是陛下的意思,那便可廣納賢士,名門寒門,只要有才,便可錄用,這屆春闈會試上榜的學子中,便有不少學富五車之人,陛下舉行殿試,親自挑選!」
慶帝頷首,將太子的書簡收入袖中:
「善。朕擇日便開朝會,推行此事。」
李承乾彎腰,侯公公下跪,二人同聲相應:
「陛下英明!!!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
林府。
見到林相和范閒雙雙歸來,林婉兒總算鬆了口氣,可父親卻滿面不舍的向她交代了一些事情,她這才意識到,父親要告老還鄉,必須離開京都,離開他們了.
「爹」
林婉兒紅了眼眶,靠在范閒的懷裡,目送父親離開去收拾行李,並在臨行前再見一見大寶。
范閒把婉兒摟在懷裡,心疼得很:
「沒事的,沒事的,世伯這也算是功成身退,可以安享天年了,即便他不能在我們身邊,但至少是安全的。」
林婉兒抽泣著揉著美目:
「爹參與了徇私舞弊,卻還能全身而退,是太子殿下為爹說情了嗎?」
范閒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
「我不知道,這其中牽扯到的東西,非常複雜。」
林婉兒的俏臉浮現一抹擔心:
「難道是殿下也參與進了陛下的布局?爹被趕出京都,也是他替陛下辦的?」
范閒搖頭,嘆了口氣:
「我不確定,也不知道這其中的緣由,只不過即便太子知情陛下的謀劃,他也無法反抗只得領命執行,這世間上多少人都是身不由己,沒辦法啊.」
林婉兒也明白太子的難處,沒有再深思下去。
畢竟將來若若還是太子妃,他們林家沒了家主,能依靠之人便只有范家,可只有范家上了太子的大船。
林婉兒才能和她那心智不全的哥哥,在水深火熱的京都中活下去。
一切都是身不由己。
「小姐,門口有一美人求見,說是太子殿下派來的。」
「讓她進來。」
青竹帶著太子的密函交給林婉兒:
「婉兒小姐,小范大人,這是太子殿下讓我交給你們二人的密信,請速速查閱,閱後即焚,不要與任何一個外人提及此事.」
林婉兒打開一看,信上的內容:
是李承乾用表哥的口吻,安慰林婉兒,並且在細枝末節處,暗示林相回鄉的路途中,或許荊棘密布,雜草叢生,讓他們有空的話去送送林相,要不然,有可能就是最後一面了。
林婉兒攥緊了粉拳,揉皺了信紙:
「太子哥哥是在提點我們,陛下或許要對爹下手,讓我們護送爹爹返鄉,以免落梅執禮後塵」
范閒點頭,對之前向太子產生的猜忌和敵意而感到愧疚:
「太子殿下是個好人,冒著風險給我們傳信。」
范閒與林婉兒用火焚盡字條,青竹這才離開:
「走!我們立刻安排人手,保護世伯!」
此時的林若甫,似乎已經猜到這一切。
他老眼泛著淚光,握著大寶的手:
「大寶,爹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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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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