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浮影驚帆岑參時 (4)
2024-09-13 17:16:23
作者: 兔倉倉
自此,師徒二人算是在此處小住了下來。
柳先生發揚他一貫的教學風格:葉琉漣能自己領悟的堅決不多說一個字;能嚴苛的絕對不會心慈手軟。
葉琉漣著一襲明顯不合身的夏衣於風雪中舞劍,寬大的衣裳被風吹的鼓起來,給她的行動造成了異常的阻力,不過不影響她把面前一塊置於頑石間的破木板刺了個稀巴爛。
「我一弱女子,竟讓我在如此大的風雪中習劍,師父倒悠閒地在屋裡喝茶,有沒有良心吶……」葉琉漣說一句就對著木板的刺一下,每次均刺向同一位置,快刺破了便換一處繼續。
再加上剛來那日柳先生一口承下要還自己一把更好的劍,結果拿了塊破銅爛鐵就打發她了,還重的很,看著手上這鏽跡斑斑的鐵劍她就來氣。再加上今日風雪實在是大,又嗆的慌,師父還不讓她回屋,她的脾氣一上來,解氣般將劍往上空用力一拋。
正巧了,一陣強風雪翻滾襲來,劍隨風轉了向,落在了不遠處的雪堆里發出一聲悶響。
葉琉漣氣歸氣,還是認命地去拾劍。剛拿起來欲走卻感覺劍變重了,低頭一看,劍尖竟插了一個蘋果。
「欸?這天寒地凍的,哪來的蘋果。」葉琉漣將蘋果拔出,還挺新鮮的。回身在劍落處撥了撥雪,又見一個蘋果,再撥,手指碰到了一塊石壁。
葉琉漣把周圍的覆雪都撥開,那石壁竟是一塊墓碑,嚇的葉琉漣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中。
「抱歉抱歉,晚輩路過此處,無意衝撞,切莫怪罪。」葉琉漣忙把蘋果放回原位拜了一拜,心裡想這定是師娘的墓碑。山頂荒無人煙,除了師父誰會往這放祀食,且覆雪這般淺,師父每日早晨又行蹤成迷,定是來此處祭拜了。
這般想著,葉琉漣便大著膽子看了看墓碑上的字跟著念出聲來:「言鴿之墓。」
碑上除此四字外再無其他,葉琉漣嘀咕:「言鴿?原來師娘叫言鴿呀!」
葉琉漣經過這一插曲倒消了氣了,又拜了一拜才離開。
「哎喲。」葉琉漣剛走了兩步不知被何物絆了一下,差點摔個大馬趴。幸好她反應快,迅速提氣腳下一穩,站住了。
還以為自己輕功長進了沾沾自喜時,腳下驀地被什麼抓住了,驚了她一身冷汗,回頭一看竟是一隻手,扣住了她的腳踝。
周愚渾身凍的幾無知覺,只依稀聽見雪地被踩出「吱嘎」的響聲,而後自己被撞了一下,下意識地就伸出手。
「喂,醒醒!」葉琉漣撥開那人身上的積雪,一邊拍著他的臉頰喊他,一邊探上他的手腕試脈。
周愚緩緩地睜開眼睛,只見眼前朦朧一個人影,一身白色輕紗隨風雪飄舞。視線漸漸清晰了點,才看清是一女子,一頭烏黑的長髮未沾上雪花,與偏白的肌膚及漫天的白雪形成鮮明對比。一雙清澈的眼眸看向自己,雪花附在睫毛上瞬間融化,形成晶瑩的水滴翩欲落下。
「你可是雪女?」周愚腦袋裡只有這一個想法,奈何耳朵好像麻痹了,只見雪女開口卻聽不見聲音。自己的意識又漸飄遠,但他還不能死,於是憑著感覺緊緊拽住雪女的袖口,「救,救我……」
葉琉漣看他醒來問他還有沒有知覺,他卻答非所問,然後說了那麼兩句話又昏死過去了。
得趕緊搬他到溫暖的地方,這都已經出現幻覺了!葉琉漣看了看他消瘦的身形,想是也不沉,於是試探地把他背了起來,倒也背的動,但剛走一步就一個踉蹌。
「真是……還是喊師父來吧。」葉琉漣一路小跑回了屋。
柳先生正翹著腿坐在側窗旁的椅子上喝著小酒就著花生米,時不時還哼兩句小曲,好不愜意。
「師父!」葉琉漣風風火火地進了屋。
「不是讓你沒練夠時間不許回來嗎?」柳先生又丟了一粒花生米嚼著。
「師父你快跟我來!」葉琉漣直接拽著柳先生出了去,這可是性命攸關的事,路上再解釋。
二人很快到達了那人所在之處,柳先生上前探了一下脈立刻道:「快,扶他一下,我背他回去,趁他有一口氣還有救。」
葉琉漣將出門時順手帶上的裘衣披在了他的身上,在柳先生身後幫忙托著他的重量,二人快步回了屋。
葉琉漣已知如何開啟地下室,便率先邁步進屋幫師父把地下室的門先開了。
「你也跟下來吧。」葉琉漣沒想到師父讓自己進去,愣了一瞬反應過來,跟著進了地下室。
這是她來此處小半個月後第一次進入地下室,但是此時無暇打量周圍景致,跟在柳先生旁握著那人手腕時刻探著,生怕他最後一絲氣息斷了。
柳先生把他放置在一塊淡黃色石床上,取了一杯不知什麼的藥粉讓葉琉漣泡了熱水給他餵了下去。
「去把銀針在火上先燙一遍給我。」柳先生吩咐完便動手解開他的衣衫,在看到他肩膀上的胎記圖案時手下頓住了。
「好了。」葉琉漣把燙過的銀針遞過去,燭台放置在旁,看到柳先生發呆的動作不禁出聲,「師父?」
柳先生回神,收回了手直起身:「此人我恐怕救不了。」
葉琉漣以為他斷了氣息連忙探脈:「此人雖脈息微弱卻還有救,如何就救不了了?」
柳先生一反先態,甩了甩袖子不耐煩道 :「我就是救不了,快把他給我弄走。」
「師父,雖然在長安時未見過你救治過什麼大病之人,但是您的醫術高明我還是知曉的,這人您是定然救的了。」葉琉漣看柳先生毫不動搖繼續道:「師父,您怎忍心?」
柳先生厲聲道:「你怎知救了此人後他不會反咬你一口,徒兒還是太天真了,不知世人險惡。」
「人還沒救,師父如何就知他會恩將仇報了?」葉琉漣奇怪,為何一轉身的功夫師父便轉了態度,「師父莫不是認識此人,不對呀,若是認識在雪地處便認出了,何以等到此時……」
「徒兒莫要猜測了,不是為師不想救,而是不敢救!」柳先生嘆息。
「為何不敢救,醫者有道,仁者仁心。此人也並不像什麼大奸大惡之人,豈能無視!」葉琉漣手指感受到此人的脈搏越漸低弱有些著急。
「是不是大奸大惡之人你能看出來?仁心也要對人,徒兒你是從未見過生死一刻,有不忍也是難免的,但此人……」
「此人何其無辜。」葉琉漣沒等柳先生說完便接上,「或是師父認識此人?」
「這,不認識。」
「既然師父不認識,又怎知他行過或將行大惡之事。」葉琉漣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我雖不認識他,但根據他臂膀上的那個胎記或可猜得他許是前朝皇室後人!」
葉琉漣額上已布上了細密的汗珠,腦袋卻清楚的很:「師父可確定?」
「前朝皇室之人善巫蠱,此術後來失傳,但是皇室後人身上必帶一符文胎記,只是那符文到底長什麼樣,為師……就不確定了。」
「既然不確定,若不救此人,豈不白白葬送了一人的性命。我確實未見過生死,也不願見生死,能救一人也算是行善積德。」
柳先生道:「你且先上樓吧!」
葉琉漣站著不動,不自覺地握緊了懷中的簫,看著躺倒之人心思卻是聯想到他人。
柳先生看到她的動作,也大約猜到她心中所顧:「罷了,我救。」
葉琉漣心喜:「真的?」
「真真的,你且快出去。」柳先生推她往外走,「你劍法將成,不能在此刻馬虎了。」
葉琉漣此刻才發覺有些熱,想到柳先生於來日之話趕緊默念靜心決。
一門關,隔絕了寒暖兩個天地。
柳先生回身來至那人身前看著他道:「但願是我多慮了。」
一個時辰後。
銀針皆數被取出,周愚的心脈已恢復平穩。
柳先生走至一個抽屜前取出了一個瓷瓶,掂量了許久,還是將裡面的藥丸倒出給周愚服下而後上了樓。
「那人已無事了。」柳先生拍拍還在屏氣凝神的葉琉漣肩膀。
「哦。」葉琉漣低下頭擰著自己的衣擺,「若,那人真是前朝皇室後人怎麼辦。」
「呵,現在知道衝動了。」柳先生呵呵一笑,「人都已經救了你再說這些有何用,回去一劍殺了他?」
「我……」葉琉漣支吾了半天沒有下文。
「這就是那人的命了,合該如此,但願他只是個平民吧。」柳先生拍拍她的腦袋以示安慰。
「……」
「你方才是想到了蘇家那個病小子了吧。」柳先生冷不丁冒出這句話。
「才沒有呢。」葉琉漣把頭甩的跟撥浪鼓似的極力否認。
「哼,誰信,你定是想到那小子,方才才亂了心神導致心火沒有控制住還那樣衝動。」
葉琉漣嘟嘴不講話。
「地下室那人還得兩日才能醒呢,徒兒今日隨我下山吧。」
「這麼快嗎?」方才還心火沒有控制住呢,此時下山真的無礙嗎。
「你以為你這小半月都白練了?」柳先生坐回椅子上繼續喝了口他未喝完的酒,「山頂風雪如此之大,且時時吸取天地之精華,練什麼都有事半功倍之效,你日日長進自己不覺得為師可是看在眼裡的。即使風雪天都不足以影響你出劍的穩度及力度了,在平常天氣里便更是自如。」
「可是,我若此時下山再生心火而不自知怎麼辦。」葉琉漣想到會心脈破裂而亡就後怕,還是小命要緊,她還沒活夠呢。
「所以就需為師給你最後調息了。」柳先生往塌上一躺,「為師方才救人累的很,你繼續練劍,回來再給你調息。」
「好嘞!」葉琉漣此時才放下心來,馬上可以啟程回家咯。
「嗬,說什麼都信,到底是孩子,可真好哄。」柳先生看她出了門才小聲嘟囔了句。
葉琉漣還不知,什麼會心脈破裂而亡的話全是嚇唬她的,只不過是初日給她喝了一杯增進功力的瓊汁,會出現急熱現象罷了。柳先生怕她貪玩不好好練功便隨口編了話嚇唬她。想他那千金難求的瓊汁啊,多少高手武士夢寐以求的好東西,自己都不捨得喝。這丫頭可有福氣,一口乾了還咂巴嘴問再有沒有了。
他對她如此寄予厚望,希望最後,千萬不要讓他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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