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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在貴州的所見所聞

2024-09-13 17:50:50 作者: 馮玉祥
  我在貴陽省城看完了軍隊,就到貴東鎮遠去檢閱,在馬場坪附近一縣,叫貴定,集合了幾千個苗族老少男女,花苗、黑苗各種的苗人都有。

  他們雖是少數民族,但有的人穿得潔潔淨淨,整整齊齊,看去很莊重也很精神,我首先給每位送了四斤鹽巴。

  什麼叫鹽巴。那是四川省自流井從地里二三百尺深吸上來鹽滷,又用地下水在鍋上熬的,像鍋巴一祥。

  貴州的苗人,多少年來就是吃這種鹽巴。在滿清時代治服苗人,就是用軍隊包圍起來,不准鹽巴輸進去,結果苗人向滿清投降,由此可見苗人對於鹽巴非常寶貴。

  因為是人類中必需的食品,而又不容易得到手的東西。把那些鹽巴送給他們之後,通過一位翻譯,我對他們說話。

  我說:「大家要曉得,我們是一個祖先,你們看看,我們大家長的眼、耳、發,哪裡不一樣呀?這實在可以證明我們都是一個祖先,都是姊妹兄弟。」

  那個翻譯翻得很好,我還說到抵抗日本帝國主義的事:「年輕人都應當去當兵,保護國家,保護同胞!」

  他們大家高興地回應說:「我們家裡有孩子,我們都願意叫他們去當兵。」於是,我看到了這苗族同胞都是勤樸、誠厚,實在可愛到萬分!

  這附近還有鑄鐵鍋的,並且鑄得很好,這是由廣西到貴州第一次看見我們自己制的鐵器。

  北方逢些五排十叫趕集;四川、貴州叫趕場;廣西叫趕墟。我每次到場上去看,真是覺得我們太落後了。不要說電器東西看不見,就是鋼鐵的東西都很難看見,有時有幾件東西也是由外國來的。

  這一次,我看見能製造鐵鍋的地方真是高興極了!這也表明附近有鐵礦已經開採了。我們有許多地方都有五金礦和屬於金、銀、鋼、鐵、錫一類東西,在這種深山之中,能夠開採鐵礦的是很好的一種希望。

  我到鎮遠,這裡有位專員姓華,精明而有經驗。我在這裡看了隊伍,也講了話。華專員對我說:鎮遠這個地方就是地廣人稀,徵兵太困難了。若去抓去捆,惹起很大的惡感來,他一面說著,一面像很為難的樣子。

  我馬上給蔣介石打個電報說:「對於前方作戰的官兵要特別優待才行,因為這些士兵征了來太不容易了。」

  華專員介紹了一個人叫王天錫,他是曾當過師長的,他的哥哥王天培做過第七軍軍長,是被蔣介石槍決了的。現在,王天錫在他的鄉間種了廿萬株桐子樹,已有五六年,結了桐子,打了桐油,一株樹每年可以得一元的收穫。

  他又在家鄉開了一個金礦,一星期可以出二十兩礦金。從貴州的鎮遠到湘西的桃源,這一道山脈有很厚的礦金,若開採出來是無窮的富源。

  一個私人都能開一個金礦,若是國家提倡辦理,把各地逃難的難民多發給工資,來開金礦,所得的金子來買飛機炸敵人,這不是很好的事嗎?

  我把這個意見打了電報給蔣介石,蔣回電叫王天錫到重慶去,後來,也沒有聽見什麼消息,王天錫對我說:「只是委了我軍事參議會的參議。」他因為在重慶住不下去,又跑貴州來了,由鎮遠回到貴陽。

  有人說花溪有的苗族跳舞會,可以去看一看。苗人跳舞可以說是很原始的,面上戴著假面具,身上穿一件舊花布衣服,腰間兩片蓋腿裙子,手中拿一把刀或一桿木槍,走來走去,鼓也是咚咚的一二個點子,也沒有什麼特別的。

  在這裡,我順便看看苗族同胞住的地方,他們的房子真是八下透風,一點不暖。牛在下邊,人在上邊,捆幾條木板子,牛糞氣味很大。

  過遵義縣,此間距四川已近,文化比貴州全省都高一些,讀書人多。此地許多紳士也來見過,並談了很多地方上艱苦的情形,尤其是徵兵的事,地方上的人們覺得難過。

  第二日,在操場看軍隊,正在講話,看見有七個兵暈倒了。我走過去看看,知道凍得不能站立而倒的。因為當時正是陽曆一月底是正冷的天氣,士兵穿的破單布衣褲。我當時把他們照了相,又把這情形給蔣介石打個電報去說明,這樣冷的天氣不發棉衣是不成的。

  我在遵義縣的旅館裡住,有上海的幾個青年來找我說,他們由上海來要到重慶去,路過這裡有檢查的人說他們帶的書是犯法的。後來知道那些書都是抗戰歌曲一類的書,檢查的人硬說他們是共產黨,把他們送到縣黨部,現在,要把他們解押到貴州省黨部去。

  我聽了這話,找了縣黨部的人問問是什麼緣故?他們說:「近來青年們經過四川到陝北大學的人去的太多了,不能不設法留難他們。」

  我問:「什麼理由?」他們就拿青年們所帶的書作憑據,說:「不應當拿這種不好的書。」

  我問:「這書怎麼不好呢?」他們說:「讀這種書有共產黨的嫌疑。」

  那幾個青年都曾經在上海聽過我的講話,他們求我救他們。

  我說:「你們先跟他們到貴州省黨部去,我設法救你們。」

  不久,我從四川回來還到貴陽,我把他們保出來了,這幾個青年以後有的在政府做事,有的在軍隊做事,實在說起來,連半點共產黨的嫌疑也沒有,硬要把人家扣押起來。

  我記得,還有一個跟張自忠將軍去了,在張將軍那裡當排長和日本人打仗陣亡了。

  聽說就在遵義這一個地方就扣押了青年兩千人左右,都是廣東、廣西、江蘇、浙江要去重慶的青年。他們硬說,這些青年是要到陝北去,這些青年們為了他們不欲做亡國奴,不怕艱難困苦地向重慶跑,還走在半路上,上不著天,下不著地,扣在這裡怎麼生活?

  我到了桐梓縣,那裡的縣長是山東人,名字叫孔福民,他在這一縣做得很好,跟我來的朋友,有人專門擔任社會調查,因此知道一些事情。


  孔福民在他的縣公署里,對於伙食的分派是用百分法,如同縣長一個月收入二百元,他伙食費以收入百分之二十攤錢,縣長就出四十元;工人呢,一月十元就出兩元錢。大家吃飯在一起,菜飯全是一樣的,賺錢多的多攤,少的少攤,這樣工人們就都很高興。

  鄉間有什麼人告狀,孔縣長就帶了個秘書,一個人騎一輛腳踏車下鄉,把事情問一問,該了結的了結,該說合的說合,因此,地方上的人對於孔縣長是很佩服。我把孔縣長種種的情形給蔣介石打了電報,第二天,得一個電報是嘉獎孔縣長的。

  後來不久,孔福民調升遵義縣縣長,沒有幾個月,孔福民就坐了監。很久以後,我又在重慶見了孔福民,他是到重慶復興關受訓的。我問孔:

  「聽說你做遵義縣長,被人拿了你去坐監,是為什麼呀?」

  孔說:「那件事太冤枉也太笑話了。」

  桐梓縣是個三等縣,遵義縣是個一等縣,孔被調升遵義縣,重慶就有人給他介紹人到縣公署做事,來的人要當秘書,孔叫那個人做了科長。

  那個人很不高興,過了兩個星期,就由重慶來了電報,說孔福民是共產黨而且跟他來的人也是共產黨,就這樣坐了監。

  當時,孔福民就給貴州省主席吳鼎昌寫信說,不論犯了什麼罪應當問一問,不能關在監里一句不問就算了,過了幾個月,吳鼎昌把孔福民叫到貴陽省城,放孔為獨山縣長。

  日本人攻獨山的時候,獨山城裡大半被炸毀了,孔福民在城外山坡上搭一個草棚子辦公,日本人撤去後,孔福民就升了專員。

  孔的親戚結婚,請孔做主婚人。女家那邊也有一位主婚人,就是要在遵義縣當秘書,孔福民放他當科長的人。

  婚禮之後,就吃酒,彼此吃酒很多,女家的主婚人對孔說:

  「我實在對不起你。」

  孔說:「沒有什麼。」

  女家的主婚人說:

  「我到遵義縣來要當秘書,你放我當科長。我不願意,因為我是特務,我就報告你是共產黨,你就下了監,吃了苦。

  經過多少波折,你當了專員,今天我們做了親戚,我對你說,我今天良心發現,我太對不住你了!」

  來到綦江縣,這裡的出產很富,人也很多。最好的一種東西是廣柑,一元錢可以買一百個。

  我們在上海、南京看見過同這種廣柑一樣的,廣柑上面掃個戳子是美國來的,民國二十五、二十六年,每個都是一兩角錢。

  自己本國的東西一元錢一百個,最大的原因是我國交通不便,本國人不能吃本國的東西,反而買外國的東西吃,錢就向外國走了。

  外國人得到我們的錢造飛機、大炮、兵艦,結果,我們打不過人家,惹不起人家,不是賠款便是割地,由此可見,若興辦實業不先辦交通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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