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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離開遇見你的那條街】

2024-09-13 18:23:33 作者: 千樹
  火車完全消失在視野,我將手抄在外套口袋裡,向反方向的出口走去。太陽迎面撲過來,閃花了我的眼。

  (1)

  如果這是在天之靈的梁小司對我的報應,我惟有接受。

  和雪的父親顯然以我的事跡為一按例教育她女兒,我跟蹤的那次讓和雪對號上座了。總之江母與和雪會面過後,她對我原本就不太熱絡的神態就更不如先前。

  早晨,當江城還沒有起床,在客廳里,江母與我相對而座,我想像中的會談終於正式拉開。兒子不在,她再沒有露出昔日的純真表情,「那個,小寧,我聽人說我你之前交過好些個男朋友吧?」

  「嗯……」

  「十九歲的時候還打過小孩?上大學時的那個男朋友還殉情了?」她的目光銳利。

  「嗯,是的。」我全身繃得緊緊的,這個時候我還能辯駁什麼呢,可以想像,那些事情在一個長輩的心目中是多麼的惡劣不能原諒啊。

  「小寧你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子,我知道你家境一般,原本我們是想江城找個像和雪一樣門當戶對的對象,可是看他對你也很喜歡就罷了……只是你的經歷太過複雜,我們……」

  「阿姨,我懂您的意思。」我淒涼地看著她笑,「學長非常優秀,是我配不上他。等下我就收拾回家,謝謝您這些天的款待。」

  看玻璃門外依然陽光明媚,乾淨的綠化在陽光下分外生機。我卻感到些刻,全世界的美好都不再屬於我了。

  上樓,我默默地收拾常換的幾件衣服,腦袋裡鬧哄哄的,像成千的人在演奏交響樂。

  「寶寶,你這麼早整整理衣服做什麼?」

  「寶寶,我要回家啦,家裡剛打電話來說有急事讓我回去。」我背對著他說,聲音里的低沉掩飾不住。

  「怎麼,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要我幫忙嗎?」他走過來,坐在我面前的床邊上,溫柔地看著我。

  「沒什麼大了的,又是我弟弟不爭氣的那檔子事,我回去瞧瞧就好了。」我一直垂在眼儉,一邊疊衣服,我害怕只要自己一抬眼看他,眼淚就會掉下來。

  為什麼相愛那麼難呢?沒在一起的時候,盼望又怯懦,在一起後又因種種患得患失,等到沒有機會的時候,真懊悔為什麼能在一起的時候不好好相愛呢?

  「寶寶,別著急。」他握住我的手指,輕輕吻了下,「相信我,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嗯,我相信。」我轉身將衣服放進行李袋裡,眼淚簌簌撲落。

  (2)

  灰姑娘的童話只是為了欺騙灰姑娘,所以只有灰姑娘才愛看童話。

  我相信江城,可是我不敢相信自己,不敢再去相信書本上教育的會更好的明天。

  荊城曾經美麗的蔚藍的天空,好像莫文蔚唱的歌——忽然之間,天昏地暗。

  讓江城送我到火車站,拖著行李箱進站的時候我哭得淚如雨下,引得一片周圍的人好奇圍觀。

  「傻寶,不就回個家嗎,放完暑假你不就回荊城了。」江城失笑著揉揉我的頭髮,「愛哭鬼!」

  我流著眼淚擠出一個笑臉,同他揮手再見。一步一回頭,看著他的身影越來越遠。

  我已經決定不再回荊城了,大學裡的最後一年可以以實習的名義外出工作了,我悄悄地辦好了實習手續。這一切江城都不知道。

  我不敢告訴他他母親對我所說的,這對我和他都不好。

  一上了火車,我就將手機卡取了出來。此後,我將屏蔽一切來自江城的消息,原本對江城隱身可見的QQ將他拉入了黑名單。

  做這些的時候,就好像一個病痛入膏肓的人,一刀刀地切割自己的血管,既痛苦又帶著一種求解脫的快感。

  我不知道江城在感覺到這一系列的變化時,他會怎麼想。以前當我們相處時,因為太過敏感,我總會因為各種小事情堵氣,然後一整天悶悶不樂。「這是你們小女生慣用的無理取鬧嗎?」他常常不以為意,並以此取笑我。就算有時候情緒失控,有些歇斯底里,他會只會平靜地抱住我,不跟我計較。


  那麼,這一次,當他發現我正在逐漸脫離他的世界,他會不會也以為我又在賭氣呢?

  明明是下決心離開了,為什麼還在擔心他會會錯意呢。

  好些天過去了,世界如我的QQ一片沉寂。

  真惆悵,我坐在陰沉沉的房間書桌前,望著窗台上一盆早枯萎了的仙人球發呆。

  「寧檬!」媽媽在猛烈地敲著門,「一回來就坐在房間裡,不知道在幹什麼!也不知道幫忙種菜!」

  「好,我來了。」我無力地應著,麻木地開門應對他們的抱怨。

  「你弟弟就要高考了,你這個做姐姐的也不知道關心關心,晚上跟他一起做習題!」對著我,爸爸的臉色總是灰敗僵硬。

  我答應著,幫著媽媽在小院菜地里挖開一個個土坑,再將菜苗放進去。

  吃晚飯的時候,家裡的電話響,寧樹積極地跑去接,半響後他用古怪的眼神看著我,「寧檬,你的電話!」

  「是的個男的!聲音好聽的男的!」他討厭的強調道。

  聽了這句,爸媽都滿是深意地望了我一眼。我趕緊跑過去接電話,寧樹遞給我時朝我做了一個鬼臉,我冷著臉不正眼看他。

  「 餵?」我小心地問,心裡既緊張又期待。

  「寶寶。」江城低沉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了過來。

  真的是他!

  「你怎麼知道我家裡的電話號碼?」我問,發現自己的聲音突然變得嘶啞。問完,笑話自己問的真沒有水準,他江城想知道我家裡的號碼那還不易?


  「我查了荊大的學生檔案。」江城不以為意,接著說,「寶寶,你的手機號碼為什麼打不通了,還有我的QQ上也沒有了你?」

  「我換號了。」

  「新號碼多少?」

  「不會告訴你。你以後也不要打電話來我家了。我明天就離家去外地,我已經開始了實習。」

  「……」那邊半天沒有回話,我的心裡一緊。

  「寶寶,不要任性。我明天來接你回荊城,就要開學了,最後一學年也重要。」良久過後,江城的聲音再次傳來。

  「學長,我是認真的,我想清楚了。」我咬著嘴唇,一個一頓地說,「學長,再見。」

  (3)

  「是誰給你打電話?」

  「哪裡人?」

  「家庭條件怎麼樣?做什麼的,不會還是學生吧?」

  ……

  一個個讓人莫明難堪的問題不停地冒了出來,夜晚我沒有看電視,早早地躲進了房間裡,恨不得將耳朵用什麼隔音器堵起來。

  不行,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不能輕易潰退。江母那天的話語又出現在腦海里,與江城的「寶寶」聲音反覆纏繞在當晚的整個夢境中。

  第二天一大早,我趕去火車站買了一張去北京的票,我真怕江城今天真的會開車來接我回荊城。


  當我買好票再回到家裡拿行李時,驚悚地發現家裡熱鬧哄哄。

  一進門,媽媽立即興奮地招呼我進廚房幫忙,「丫頭,你朋友來了!」

  正在客廳里與爸爸交談的江城聽到聲音,站起來朝我走過來。一個星期沒見,他給我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我恨不得跑過去抱住他,可是我又怎麼能?

  「寶寶,我來接你回荊城。」江城用晶亮的眼神直直地望著我,不顧忌身邊還有我的家人在。那個向來在人前淡定有范的男人,此時顯得孩子氣般的執拗。

  我一把將他拉到我小小的臥房裡,顧不上裡面寒磣的裝修。

  我挺胸長出了一口氣,「學長!」

  「 你不用說了,我媽都跟我講了。寶寶,你不要管那些行嗎,我只要跟你在一起。」江城誠懇地望著我說,拉著我的雙手將我拉到他的跟前,我的頭剛及他的下巴,朝思暮想熟悉的氣味近在身前,我的反抗顯得極無力。

  「江城學長,」我清清沙啞的嗓子,「你的父母我們不得不面對。你不管他們的想法,可是我不得不管,我得在他們的眼皮下生活……」

  我閉上眼,奮力掙脫他的手,他又將我抱在懷裡,緊緊地,讓我透不過氣來。

  「放開我!」我猛烈地推開他,厲聲叫道。

  「江城學長,我真的想好了,你不要再讓我感到為難。」

  也許是感覺到了我的生硬與決絕,江城放開了我。他憂傷地望著我,我不敢去看他的眼,我害怕看了之後再找不到拒絕的力量。

  「寶寶。」下一秒,他又將我緊抱在懷裡,「寶寶,你不要離開,我的身邊,請求你……」

  抱住我後,他躬著背將下巴深深地藏在我的肩膀里,他的聲音開始嗚咽,「寶寶……」

  「我從來沒有對一個人這麼留戀過……」


  「……」

  江城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第一次看到他開口說請求,而且他怎麼能掉出眼淚?我也看到過梁小司在我面前流過淚,卻是兩種感覺。一種是愧疚揪心,一種是疼痛難當。這就是愛與否的區別吧。

  「學長……」我再也忍不住,反手抱住了他,我的眼淚也洶湧地流下來。

  「寶寶,不要離開。」江城哽咽的話語聽起來有些不清晰,「如果你認為會壓力很大,我們一起走吧。」

  「一起走?」

  「對,一起離開。離開荊城,隨便你想去哪都可以。」江城站直,扶著我肩膀直視著我。

  這不是私奔麼,我心裡開始發怯。

  門又被砰砰的敲了起來,媽媽的嗓門出奇地大,「寧檬,叫你的朋友江城,一起吃飯了。」

  「好!」我們應聲著開門,媽媽拉著我的袖管將我支使到廚房裡與她一直端菜上桌。「看他的行頭,家境應該挺好的吧,他爸媽做什麼的,有房子麼?」

  在廚房裡,媽媽壓低聲音同我說道。我心裡生出一種悲哀。

  「不知道,聽說還行吧。」我含糊著,趕緊將菜端了出去。

  (4)

  爸媽對江城來接我「回荊城」的事表現得很是積極,吃過午飯,立即催促著我們上路。如果他們知道,我們是在籌備私奔,肯定會氣瘋吧。

  我在車子裡回過頭來看他們並肩揚手告別的樣子,看到他們因為貧窘而習慣性微佝的身影,鼻子微微發酸,雖然他們的確偏愛弟弟,可他們到底是我的爸媽。

  「別難受。到時我們定期寄錢給你的父母吧。」江城將手掌蓋在我的手背上。


  「嗯。」我低聲應到,不再回頭。對於窮困一生的他們來說,最需要是的金錢而不是一個他們不愛的女兒守在身邊吧。有些話不能當面說出刺痛他們的心,卻不妨礙我在心裡如是想。或許,我的心裡一直在記恨高中時他們三番幾次試圖讓我輟學的事情吧。

  愛的近義詞是恨,另一個代名詞是疼,於是不管是越愛還是越恨,都只會越疼。這於我對父母對許子昭,梁小司對我都是一樣的吧。

  回到荊城,我和江城分別行動。他要回家一趟以及轉手工作室的事情。我閒著無聊,坐上環城公交,決定最後一次轉轉這座讓我浮浮沉沉無數次的城市。簫奈奈依然音訊全無,看到我只能帶著對她的萬分想念離開了。

  公交經過一個寫著大大的「荊城監獄」的地方,我突然想到了塗雨,自從他進去之後,我從來沒有來看過他一次。雖然他給過我很大的痛苦,但事已至此,我也將離開,再大的仇恨也會變淺吧。

  我下了公交,打算去看塗雨。

  但是塗雨拒絕見我,我坐在滿是樹葉的監獄外面的公交站里發著呆,陽光刺目,車來車往,一種深深的迷茫感浮了上來。沒有人告訴我,怎麼做再是不將青春虛度,我之前與現在所做的一切又是不是正確?

  離公交站不遠處,有計程車停了下來。我聽到下車的人穿著極高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咚咚作響,一下兩下,響聲停在我的跟前。

  順著一雙紅色鑲鑽的細跟涼鞋往上看,有如作夢般,我驚異地看到了唐曼可。

  「好久不見,寧檬!你一定很意外吧,我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唐曼可將雙手交叉抱在傲人的胸前,望著我笑。此時公交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所以她很放肆地說道,「我是來看塗雨的。」

  我再一次震驚地望著她,看她的樣子,似乎還有很多驚悚的話不吐不快,於是我沒有回話,以沉默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你也是來看他?真巧啊,不過,他可是除了我誰都不見。可惜,我愛的是我哥哥。我哥哥你還記得吧,就是那個因為你被車子砰——撞飛的梁小司!」

  唐曼可的語速不急不徐,還用象聲詞,仿佛在說了一個很有趣的故事。我面無表情地望著她,恐懼漸漸爬上了我的皮膚。

  「哎喲,你怎麼不給點表情呢,那多沒意思啊。這樣吧,我再跟你說詳細點,塗雨呢,我認識他很久啦,在一次大型的業餘游泳比賽下,他敗在了我的手裡,接著就敗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了。不過這一點都不值得提及啊,我還是喜歡講我的哥哥。」

  「我哥哥的故事你很不想聽吧,但是我很喜歡講,你如果想知道你的白馬王子江城與你的閨蜜簫奈奈不為人知的過去呢,就必須先聽完我講完我哥哥的故事!」唐曼可興趣盎然,她不準備輕易地放過我,在公交站有人前來等車時,她請我去了就近的茶樓。


  (5)

  唐曼可猜對了,我確實提都不想再提梁小司,不管是她怎麼被他堅決不用繼父的錢的清高打動,還是她再怎麼對他好他都無動於衷只對我這個三等女人痴心等等事情,我都不想聽。

  我的重點是她的後半句。如果她只是說江城,我可能會不為所動,決定忽視她所有的話只記得她不良的居心。

  「 寧檬,你真可憐。我曾經很恨你,但是我現在感到你真可憐!」我發現唐曼可喜歡以廢話作為開場白,所以我不急,等著。

  「要不是我告訴你,江城和簫奈奈肯定會隱瞞你一輩子。你以為你自己很幸福嗎,拋棄了我哥哥,遇到了一個白馬王子?你以為塗雨很花很壞吧,我告訴你,你們江城又比他好多少?塗雨至少一輩子還有一個真心愛的人——就因為我說看你不慣,讓他來調戲折磨下你,他二話不說就做了。可是江城了,你去問問他,他一輩子經歷過多少不知姓名的女人?你還可以去問簫奈奈,那次荊大計算機系與外語系聯誼的晚上,她是和誰在一起……」

  就像平地一聲驚雷,唐曼可的話語在我心裡炸開了一個又一個洞,她看到我失了魂的模樣,滿足地將面前的那杯茶慢慢喝盡,像是欣賞完她自己精心設計好的傑作,才傲慢地離開。

  「你終於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悲哀了吧?但是這比起梁小司的死與我的絕望,又算得了什麼呢?寧檬,只要有我在,你這一輩子都別想好過,我會將你加諸在我和哥哥上的傷痛千倍萬倍地還回來!」

  「就算你跟江城真正地在一起,我也將用我所有的力量,將你們的後半生折磨得苦不堪言。你不信就試試。」

  「江城有一個致命的弱點你還沒發現吧,他根本拒絕不了美女。」

  ……

  茶樓里有人進來有人出去了,面前的茶都涼了。服務員走過來問詢時,看到我木然的沒有反應知趣地離開了。

  所有完美的符合幻想的王子都只存在成人童話里,我心中那個全世界都比不上的江城從別人的口裡說出來竟是如此不堪,俗不可耐。

  唐曼可每說一個字,我的脊背就好像用人用針孔刺破皮膚再從下往上一針針地連線,最後所有的話語形成一幅幅刺目的畫面時,也收針了線頭被猛地往上一提將所有的皮膚血淋淋地攢在一起,疼痛難當。

  他看我的眼神那麼溫柔,是不是在面對唐曼可所說的那些美女時,他也是這樣的溫柔?他會不會也會問她們,喜歡什麼樣的愛稱?

  那麼,當他去信陽接我,請求我不要離開時掉落的眼淚,又有幾分真誠呢?


  一想到這些就感到虛弱,心臟就會窒息。

  手機一直在響,在我的包里頑強地震動了良久,我沒有去接。我害怕是江城的來電,我不知道此時我該怎麼面對他?我不知道當我再看到那熟悉的俊雅模樣,會不會依然有愛得失控的感覺。

  我手腳冰涼,一個人在茶館裡一坐就一下午,恍惚中不知今夕何夕。

  (6)

  隔一會,手機再次兇猛震動。

  打開翻蓋,看到的號碼仿佛來自異度,因為它實在已經沉寂得太久。

  「酸檸檬臭檸檬,老半天都不接老娘的電話,你是在生孩子還是活膩了?!」簫奈奈的如雷咆哮依舊很有勢氣。

  「你終於捨得打電話來了,再不打來,我都快忘記你了。」我虛弱地說,前一段時我真是想瘋了簫奈奈,可她偏偏音訊全無,而且偏偏要在今天打電話過來。

  「小檸檬,你怎麼了?和江城鬧情緒了?過來,姐給你做做心理輔導,你難道不很迫切地想到姐姐整容後的樣子嗎?我們在景堯賓館。」

  我驅車趕到景堯賓館,看到簫奈奈偎在江城身邊,以為自己看花了眼。面龐接近從前,除了眼裡的狡黠依舊,少了些妖氣。

  「臭丫頭,愣著幹嘛,是不是被我更上一層樓的美貌震驚了?還是覺得我越來越有女人味?」簫奈奈的貧一如從前,隻字不提她與方圓在去韓國的那些日子所發生的事情,只是篤定而溫柔地挽著方圓的胳膊,即使在與我說話,也未鬆開過。

  方圓提議好不容易回國,要出去撮一頓以慶祝,簫奈奈強烈贊同,他提出的地點,她也沒有異議。

  我默默地看著她笑,眼前的簫奈奈依然是我的朋友,帶著幾分讓我有些招架不住的陌生。在以前的日子,我從來沒預想到她有一天會變成這樣一個無欲無求的小女人。

  正逢下班高峰,計程車爆滿,方圓跑到前方的路口攔車。他的車子和房子早就在籌錢的時候,變賣了。我與簫奈奈並肩而站,她望著他背影的眼神溫柔而自持。

  「檸檬,我打算跟方圓結婚,也不再回信陽。他與家裡人鬧翻了,我們都不能回去。」她說道,目光里若有所思,「去哪?暫時沒有確定。總之我會跟著他走,他給了我重生。」


  「可是,你還愛他嗎?」我擰著眉望著她,以我了解的她,是不會為方圓這樣的男人停留,會覺得他無趣。

  她沒有回話。

  「你原本應該等我籌款,你不應該接受他的幫助。」我小聲地啜泣。

  「傻樣,怎麼還這麼愛哭,你還真以為你是林黛主附體啊?」簫奈奈拍我,「你還明白麼,人到了某些階段,就會覺得愛情什麼都是浮雲,有沒有愛也不重要了。有一段時間,我還糾結過一個美女如果喜歡一個有文化的人,是不是註定要被人家看不起,並被利用美色呢,現在回想覺得那樣的想法真是傻透了!」

  我知道她所指的是她與塗冷。簫奈奈對於DJ塗冷從少年的愛慕到最後的不了了之,顯得多麼的頭重腳輕啊,可是生活里的許多感情許多事不都是如此麼,在稀里糊塗中便成了過去。愛情更沒有邏輯可言。

  想起梁小司曾經對我說過,愛情可以令一個他那樣一個成語肓變成一個文采斐然的詩人。這不也會令簫奈奈這種美女變成一個哲人。

  唐曼可跟我所說的那些,哽住了我的喉,於是在整個晚餐上,我的沉默與簫奈奈的嘰喳對比強烈。

  「老公,我跟檸檬仔好久沒見,肯定有很多私房話要說,你先回酒店好嗎,我跟她逛逛街!」吃過晚餐,簫奈奈支使著方圓。

  我與簫奈奈沿著護城河人跡稀少的小道上走著,風一吹過,涼意從腳底漫過全身。

  「有什麼事你現在可以說了吧。」她靠在護攔上,幽黑的眼睛望進了我的心裡,窺見了我所有說不出口中的隱密。

  (7)

  簫奈奈從來比較直接,她坦率地承認了電子信息系與外語系聯誼的那個晚上,她是與江城在一起。

  「該發生的都發生了,你所想到的沒想到的都有過。」她目光平靜地望著我,「很早以前我就同你講過,江城不適合你,雖然有一段時間你也跟我穿行在燈紅酒綠中,但是你一直堅持著自己的底線。你與我、江城都不一樣,你骨子裡是保守的,你玩不起……」

  「不要問我為什麼不早點告訴你我與江城的事情。那也是我跟他之間承諾過的秘密,如果不是你問起,我們是一輩子不會跟你說。說出來對誰有好處呢?」

  「你跟江城後面才在一起。所以我也不覺得對你是欺騙背叛,當然,如果你是那樣認為,我也沒想法。」


  「每個人都有過去。我看得出此時的江城對你是認真的,檸檬,現在就是看你是不是真的愛江城,能不能接受他的過去了。」

  ……

  痛痛快快地說完,簫奈奈垂著眼儉,「我明天就會跟方圓離開荊城。我真不希望你會因此記恨我。」

  直到她獨自離開,我都緊閉著雙唇,沒開口說一個字。

  頭腦中的線一根牽出一根,再亂成一團,沒有了思考的空隙。唐曼可的話又在耳邊響起,她說和雪早知道我跟蹤她,就是沒讓我得逞,讓我干著急。

  在這個世界裡,她們都是人精,只有我最傻。難怪奈奈會說我情商與智商成反從中,奇低無比。

  可是,在愛情里,他們不都是比我更傻呢。唐曼可處心積慮地報復我,利用喜歡他的塗雨先試圖以美男計將我從梁小司身邊勾搭走,梁小司死後又讓他來折磨我。而和雪明明知道塗雨喜歡的另有其人,卻為了幫他緩刑,竭力接近江城。

  大家都瘋了,給自己建造了愛的囚籠,毀了自己與別人。

  而眼下的關鍵無關任何人,只有我和江城。他的電話打瘋了,我站在人來人往的商業街中心廣場,將響不停引人側目的手機鈴聲調成震動。

  廣場上有某促銷商搭著的台子在極力表演宣傳,人群中有幾個穿著大白兔和熊貓的人在發宣傳單。

  音樂聲震單,手機在口袋裡弱弱地震動,世界上的一切看在眼裡都像是慢動作。

  如此絕望的時刻,連眼淚都忘記了怎麼流出來。

  (9)

  我一個人去送簫奈奈和江城。

  什麼話都沒說,她看到我來,奔過來緊緊地抱住了我。

  他們上了火車,簫奈奈坐在靠窗的座位。她側過臉透過車窗玻璃看我,神情是從未有過的蒼涼。火車開動,帶著她留給我最後的印象漸漸遠離我的視線。

  我們認識十一年,她是從來不喜歡膩歪地將離情別緒掛在臉上的人,就連她母親的火化時,她還會裝作沒事人似的跟我調侃。

  我們都變了。

  沒心沒肺一根筋到底的簫奈奈變成了她當初嘲笑矯情的檸檬,而最初畏首畏尾拿不起也放不下的檸檬,變得麻木,不知道成了誰。

  火車完全消失在視野,我將手抄在外套口袋裡,向反方向的出口走去。太陽迎面撲過來,閃花了我的眼。

  幾個小時的早晨,我跟江城發了信息。「寶寶,下午三點我在機場登你哦,不見不散。」

  過了片刻,有信息回過來,「我是和雪,城就要跟我訂婚了。」

  原來所謂的真愛竟敵不過一個晚上的遲疑。

  如果愛情脆弱如此,我還拿什麼去對抗原本就千瘡百孔的過去以及怎麼繼續徒步往前?

  不懂自己的人也不會懂得愛情。如今,陌生的遠方也是我唯一的方向。不知在哪裡,我能不能開始找回並懂得自己。

  到站的陌生城市,聽到的第一首歌在唱:離開遇見你的那條街,我才開始掉眼淚,感覺就像再一次分別……

  眼淚就真的掉了下來。那個好看的側臉,好聽到可以給耳朵催眠的聲音,那在廚房裡煲湯的溫情……都化作了熱淚,一顆顆,燙進皮膚的記憶紋理。

  《第三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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