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良配

  好好過吧，提什麼都別提愛情

  成年後的孤獨就如一把大刀

  衛小姐本想將自己的故事歸到「愛他就撲倒他」標題下的，可是仔細一琢磨，她感覺自己並不清楚是不是愛摩羯先生。「愛」這個詞太大了，本著醫護從業人員的嚴謹求實精神，她放棄了那個歸屬。

  衛小姐今年27歲，雙魚座，是Ｃ城某知名醫院的護士。早就聽說25歲是女人人生的一道分水嶺，衛小姐當時並沒有明顯感覺，但直到27歲這年，她忽然發現世界和自己都有點不一樣了。形還是那個形，可是神卻像出了竅。

  一個人呆著的時候，她偶爾對著鏡子仔細端詳自己，依然面容清瘦、肌膚勝雪，擠出的笑臉卻怎麼看怎麼僵硬。當已婚的妹妹都生下了孩子，過節時被父母親戚圍攻催問個人終身的情形愈演愈烈，疲倦感如同地殼深處生長出來的八爪無形枝蔓，牢牢地纏住她的神經。

  疲憊不堪的衛小姐，感覺本就骨感的自己又瘦了。站在初冬的風中，形削骨立。最新的相親對象，與她吃過一頓飯後回去轉告中間人，「太瘦了！摸著她估計跟摸自己沒區別吧。」

  不是第一次聽到這類無禮之言，衛小姐已經懶得氣憤，不過行走在寒風中會將衣服裹好，將清瘦的自己抱得更緊了點。

  她常常認為，成年後的孤獨就如一把大刀，迎頭劈進她的腦袋，無從躲避，她試圖將它硬生生摘取下來，又擔心血流成河一命嗚呼，於是為了活下去，她不得不終日在這刀下苟且著。

  更多的相親對象，是入不了衛小姐的眼。

  年紀老大不小，曾經再懵懂的心智多少也有點長進。如今男人們一抬眼，所有的世俗、功利與盤算，都在她澄如鏡的心中倒映得一清二楚。包括她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上一任白羊座。

  說白羊座是前一任，真是對自己的恭維呵。2014年5月8日至9月19日，四個來月的交往，她對他一無所知，除了了解她的MC周期以及要他接送的地點外，他對她的一切毫無興趣、漠不關心。

  在他無故消失了一個月後，就像臨終病人生前的心電圖最終歸一，衛小姐起伏不平的心回歸寂靜，寂靜到當白羊再沒事人出現在她面前時，她對他有過的眷戀與情慾，全部已消失殆盡。

  他依然帶她吃喝玩樂，她還是去。只是當他在車裡試圖再次擁抱她，被她堅決地推開了。白羊自然也再不會出現。

  從那時起，衛小姐開始相親。

  N次不了了之的相親經歷後，家裡人給他介紹了摩羯座。

  下床之後，有的男人成陌生人，有的成自己人

  高高的個子，一身松松垮垮的阿迪休閒衛衣，28歲的摩羯座，依然是學生模樣。

  正兒八經地吃飯、看電影，就像一場正兒八經的約會。完了，互道再見、晚安。

  摩羯沒有看上她，衛小姐明白。不過是覺得她不夠漂亮。覺得她太瘦？單眼皮？抑或唇形過厚？

  現世的男人們挑剔著，漂亮的欠缺靈魂，賢良的相貌平凡。然而，別說漂亮、賢良又靈魂健全的完美女人，單單就每個女人愛上一個男人時的真摯和純粹，又是幾個被下半身支配的男人們真正配得上的？

  他遠在北京，從事IT行業，逢年過節才會回Ｃ城。他一個星期偶爾給她發幾條微信，從來沒有打過電話。她也不惱。知道他不過也是被家裡人逼得緊，再加上他們同在近郊的老家隔得近，父母都是同行業，他自己身邊暫時沒有更合適的對象等各種原因，於是也不得不與她不咸不淡地搭著線。

  一晃就半年。春節，摩羯回家，說是休了年假，可以在家待好長一段時間，被父母趕出來見衛小姐。

  極其寒冷的寒晚，兩人都裹成了人肉棕子，吃過形式般的晚餐，擠到人山人海的江邊看了一場煙火。

  煙花絢爛，傾刻燃燼成煙，煙化成灰。他們站在過江大橋上，看著四周方才還人頭密集的人群，四下涌動，各自散去。灰燼仿佛落在了衛小姐心頭，鋪成厚厚的荒涼。

  離散的人們，方向明確，貌似各有歸宿。

  摩羯一邊打車送衛小姐回住處，一邊給已婚的姐姐打電話，說晚上去她家住。

  到了衛小姐樓下，兩人面對面站定，摩羯說，「你上去吧，晚安。」

  「嗯。」衛小姐應著，仍沒轉身，稍即，淡淡地問，「都快十二點了，天這麼冷，你姐他們應該早睡了……你過去會影響到他們休息吧？」

  「沒關係的，不就給我開個門，沒啥。」摩羯不以為意。但看到衛小姐仍站著不動，天靈蓋仿佛一道閃電劈過，頓時一亮，遲疑地問出聲，「你、你們宿舍方便借宿嗎？」

  「我室友今天有事回家了。」衛小姐嫣然一笑，再看著摩羯吞吞吐吐地打電話給他姐說晚上不用給他開門了，愈覺得他更可愛幾分。

  如她所料，摩羯青澀又笨拙，一雙手顫顫地滑過她白玉般光潔的身體，一整夜，長手長腳地摟著她獨自忙得不亦樂乎。

  下床之後，有的男人成陌生人，有的男人成自己人。衛小姐覺得自己否極泰來，摩羯是後者。

  以前摩羯一年到頭難得回一次Ｃ城，此後，摩羯有事沒事休個年假回來，回來便窩在她的房間裡，趕都趕不走。還天天嘮叨著，讓她增肥。同時，「圓屁股」、「太平公舉」、「藝妓寶寶」光榮地成了他對她的「愛」稱。

  不過，他也會當著她在親友面前嚷嚷她不夠漂亮，說當時相親是將比她顏值更高的同學當成了她，不顧或是看不到她臉上掛不住的尷尬。嚷嚷完，在她公寓裝修後，又拿出兩萬塊給她購置家電。

  摩羯簡單如此，悶騷如此。一根筋的工科男，接受了就負責；一邊工作一邊讀研一邊考高級工程師證，踏實上進又堅忍。

  衛小姐事業單位，工作體面；摩羯收入不錯，踏實有責任；兩家人鄉里鄉親，知根知底，大家說這不是良配是什麼？

  於是很快，衛小姐與摩羯開始籌備婚禮。

  嗯，我們不過是普通人，擁有的也是世俗普通的感情，與「曠世」、「傾城」這樣的大詞永遠搭不上邊。

  那麼，好好過吧，提什麼都別提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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