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誰替流年收拾寂寞

  １　追著大巴跑的少年

  秦小嫣哇得一聲，很不體面的失聲痛哭。

  簫子安在一旁急得團團轉，又束手無策，差點流汗，「小葉，小葉，你不要這樣子好麼？什麼事情都好商量啊。」

  「都說了一百次了，我叫秦小嫣，不叫小葉！」秦小嫣一邊哭，不忘一邊朝他吼。

  「我知道啦。小葉，你到底是怎麼呢？」

  氣鼓鼓的，秦小嫣左手擦著淚，右手拿著面前的小蛋糕不住地往嘴裡塞，十來個蛋糕，有草莓，有曲奇，有巧克力，偏偏沒有她最喜歡的鳳梨味。

  她氣血攻心，就不禁哭出聲來。那個一臉無辜的簫子安還在不住的敦促她，要把這些蛋糕全部吃完，才可以回學校。

  兩個人坐在公園的長廊上，旁若無人味同爵醋地對付著那些看似可愛的蛋糕。兩個小時後，秦小嫣蹲在公園外的馬路邊，更不體面地嘔吐起來。

  簫子安急忙幫她拍背，買礦泉水，遞紙巾，忙得不亦樂乎。

  「小葉，吃不下你怎麼不說呢？你應該很喜歡吃蛋糕啊？」

  什麼叫我應該？秦小嫣莫名其妙地又生悶氣了，但同時還在為剛才的賭氣懊悔不已，嘔吐完，滿嘴的酸澀噁心。

  一輛大巴從身邊疾馳而過，簫子安忙一把將她拉過一旁。望著遠去的大巴，秦小嫣驀得發怔，心中的委屈剎時軟軟化開。

  那時高一的十一長假，全校組織去湘西遊玩，包了很多大巴，分班級入座。

  慣性遲到的秦小嫣，，紅著臉穿過各輛坐滿學生的大巴間，找尋自己的班級。

  坐在大巴上的簫子安，就在那刻認識了秦小嫣，並且飛速從自己的車上跳下來，奮不顧身地追著她坐上的大巴跑。

  關於那天的情景，很多女生感嘆堪稱電影境頭的經典回放。只是秦小嫣自己一片迷茫，以自己中等偏上的姿色，是不足以吸引任何一位帥哥奮力追著車子跑的。

  簫子安氣喘吁吁地爬上車，站到秦小嫣身邊時，秦小嫣嚇了一大跳，汗濕涔涔的碎發緊緊貼在他那英俊逼人的面龐上，他說：「我是簫子安，我可以坐在你旁邊嗎？」

  簫子安固執地叫秦小嫣為葉子，硬是直接忽略她的大名，為此秦小嫣多次抗議，但都以失敗告終。

  根據宿舍女生的八卦消息，「葉子」這個名不是簫子安以前的女友名字，因為他還沒有拍拖過，也沒在他朋友間打聽到這個人。

  「我說簫子安，你當初為什麼要追著大巴跑呢？」秦小嫣再次問。

  「值得人為她追著車子跑的女生，自有她閃耀光芒的地方。」簫子安意味深長，看著她，稍即補充道：「你那天紅撲撲的臉太醜了，我實在忍不住，就追上去想提醒你。」

  「你！」秦小嫣直跺腳，「那你當時為什麼不說呢？」

  「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我也不忍讓你面子掛不住啊。」簫子安狡黠地笑，不等她反駁，拍拍她的頭：「丫頭，回去吧，蛋糕也吃完了，也嘔吐了，這個生日應該比較難忘吧。」

  說完，他吹著口哨，故作瀟灑地轉身，離開。

  秦小嫣站在陽光下，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想起那天他奔跑的執著神態，竟如此不搭調起來：簫子安會陪她哭，陪她笑，陪她過生日，卻是如此，溫情默默。

  二　方卓總是難以捉摸

  簫子安走遠，方卓發來信息。

  秦小嫣，生日快樂。

  謝謝，你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呢。秦小嫣迅速回過，那邊卻再也沒回應。

  天空忽然陰雲密布，剛才還陽光萬丈，轉瞬就下起了大雨，秦小嫣狼狽地從雨中跑回學校，左邊走來一頂藍色小傘，停在她的頭頂，她一抬頭迎上男孩炯炯的目光。

  是方卓，雨滴悄悄落在心湖，輕嘆，擊濺成花。

  唉，真巧。相視而笑，默默並肩前行。

  下午三點考計算機，不要遲到。

  一邊看著方卓發來的信息，一邊往機房跑，三點差五分。秦小嫣抹著汗，跑到機房，果然已滿座，剩下的電腦，全是藍屏。

  「老師，我沒有機子。」

  「等下，誰讓你來這麼早，我叫機修師傅來修理。」老師瞪著她。吐吐舌頭，秦小嫣縮到門外，與其他幾個晚來的學生一起在門外等待。

  「秦小嫣，用我的筆記本，在第一排最後面的位置上。」方卓走出來，冷冷地說。

  秦小嫣感激地朝他笑，在大家的唏噓聲中，打開筆記本電腦。方卓側著臉，臉上波瀾不驚，看不出悲喜。

  簫子安考上大學，準備離開這座城市。

  秦小嫣前去送行，竟然看見方卓，原來他們是熟識。童年在一個小區長大，少年成為鐵桿哥們。

  高中時，我在街頭混，一天子安幫我用頭擋了一刀，我才回頭重返學校。方卓說。秦小嫣驚訝不已。

  簫子安登上車，秦小嫣泣不成聲，雖然他總是不叫她的名字，雖然他總是送不合心意的禮物給她，但他曾經為她的奔跑是那樣真實，陪她度過一年的課餘時光，他的一言一行都是那般親切熟悉。

  他說，方卓，幫我好好照顧秦小嫣。

  他第一次稱呼她的名字，朝她燦然一笑。秦小嫣卻感覺大雨滂沱，澆得她頭暈目眩，渾身濕透，卻無處藏身。

  教室走廊，女生們議論簫子安曾患過分裂症，還休學了一段時間，秦小嫣走向前，大聲呵斥：「不准你說簫子安的壞話！」

  「這是事實好麼，哼，又一個頭腦簡單的花痴！」她們笑，圍著她指指戳戳。

  「請你們放尊重點！」一聲更嚴厲的斥責，讓人群散開。方卓走到她跟前，拉著她走了出去。

  秦小嫣跟著她走到學校的假山後面，她的身體冰冷，還因為剛才的激動在發抖。方卓漆黑的眼，深不見底。突然，他伸出雙臂，將她緊緊摟在胸前。動作太過激烈，撞動了身後不知名的花樹，艷紅的花瓣飄落一身。

  秦小嫣詫異地眼大眼，難以喘息。

  ３　愛如指尖砂，靜靜流過

  一天都昏昏沉沉，秦小嫣不知道是怎麼回到宿舍的。深夜，收到方卓的信息。

  今天對不起，還請你不要誤會。一個月前，我受簫子安之託等他畢業後好好照顧你，才轉到你們班上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子安，今天是意外……

  看完信息，秦小嫣心疼地說不出話來。簫子安，突然間如此想念你。

  我秦小嫣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顧，方卓，謝謝你了。恨恨地咬著牙發過去。

  新主教學樓落成，班主任跟大家招呼，清早去教室放鞭炮慶祝。

  凌晨三點，老班就猛地來宿舍，狠命地敲門，叫大家起床。秦小嫣睡眼惺忪，跟著大家狼狽地跑進新教學樓。

  那裡已是鞭炮震天響，焰火齊放，五光十色絢麗地照亮了半邊天空。教室里飛舞著彩帶，滿是糖果，瓜子，充滿著喜慶的氣氛。

  秦小嫣拿著焰火棒，滿樓道里跑，開心地像個孩子。

  忽然不知從哪裡蹦出一個小鞭炮，落在她的裙上，紗裙立刻被燒焦，熔成一個不小的洞，大家一邊斥責，一邊轟笑。秦小嫣尷尬地縮到教室角落裡，不敢出來。

  不一會，拿著襯衫的方卓出現在教室門口，將衣服替給她，「系在腰上。」

  秦小嫣轉過臉去，他一把拉過她，將衣服緊緊地捆在她的腰間，遮住了她裙子後面那個燒焦的洞。

  漫天的煙花飛升，散開，悉數落下，方卓立在教室里巨大的玻璃前，忽明忽暗的焰火映出他美好精緻的面龐輪廓。秦小嫣的心涼涼的，像被曬融的冰淇淋，軟軟地化開，一瞬，再次疼到難已呼吸。

  四　相遇是一種魔咒

  喜迎奧運，聖火傳到簫子安所在的城市，他打電話來叫秦小嫣一起去看。

  秦小嫣顧不得第二天要上課，當晚坐上車就急奔過去，簫子安來接她，拍著她的頭叫她葉子，拉著她的手去小吃街，滿是寵溺。

  看著簫子安眼中永遠清和的目光和笑意吟吟的面孔，秦小嫣突然想起那隱匿於眼底深處明明滅滅的光芒和永遠的面無表情，那是屬於方卓的，深情不渝。

  第二天，傳遞聖火的隊伍浩浩蕩蕩，場面極其熱鬧壯觀，圍觀的群眾歡鼓舞，大家扎著一色為２００８北京奧運加油的頭巾和Ｔ恤。秦小嫣與簫子安的臉上也貼著一枚枚中國心。

  高舉紅旗，在人群中吶喊助威，秦小嫣想，要是這一刻，方卓在身邊該多好……

  激動的熱潮還未完全退卻，回到學校，教導主任攜同老班，緊急召集大家開班會。所有逃課去看聖火的學生做檢討。第一個竟是方卓。

  當他面無表情地站在講台上念著深表慚愧決心改過的檢討時，秦小嫣在台下忍不住笑出聲來。

  散班會時，方卓攔住她，惡狠狠地語氣，你就那樣跑了出去，課都不上，什麼時候你才不讓人為你擔心！

  我做什麼，干你什麼事？我都說了，不勞你的，照顧！秦小嫣忿忿甩手而去。

  簫子安放假來看她，帶著一紮大大小小的風車。秦小嫣將它們擺放在宿舍的窗前，風一吹，十幾個風車一起旋轉，特漂亮，秦小嫣笑著對他說，你終於送了一件合我心意的禮物。

  可是，簫子安，你可不可以別再叫我葉子呢，我們都要好好的，勇敢堅強，對不對？她抬起頭，清澈的目光堅定地望著他。

  簫子安沉默不語。

  秦小嫣已經打聽到葉子是他因白血病死去的妹妹的小名，葉子喜歡吃蛋糕，除了菠蘿味；葉子喜歡香草冰淇淋以及各色小吃；葉子喜歡風車……

  「我永遠是你的妹妹。」秦小嫣挽住他的手，他落寞地笑，這些年來，自欺欺人，總不敢面對現實，總試圖挽救些什麼，原來，年華同他一樣，經年的獨自寂寞。

  簫子安返校，方卓送來小盆的雛菊，第一次，朝她明媚地笑，秦小嫣狡黠地笑，看聖火的時候，你明明就在我身後，為什麼不出來？

  紅著臉，方卓訕笑著，你怎麼知道？

  這是秘密！……心裡暗自偷笑，以為我那些姐妹是吃素的啊。

  相遇是一種魔咒，就這樣，為你快樂，為你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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