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那幾天我和宋小米一直都沒有說話。

  我有些生氣，她那句「他根本就不愛你」真地傷到我了。我想說，宋小米你知道個屁啊。媽的，陸澤愛不愛我，關你什麼事啊？

  可是冷靜下來，卻會質疑，他愛不愛，真的愛不愛我。把我存作「你」便代表愛我了嗎？說那句「看到你為別的男人哭而心痛」便又可以推論了嗎？

  於是，我問陸澤：「問你個事啊，你愛不愛我？」

  陸澤夾起一塊紅燒肉，一邊說：「紅燒肉味道真好。」

  我生氣地拿鍋蓋蓋住紅燒肉：「你先回答問題。不然以後紅燒肉里下砒霜毒死你。」

  陸澤便丟下筷子，走到我面前來，緊緊地擁著我，然後柔聲一句：「那你覺得呢？」

  溫柔，可以殺死一切理智的判斷。

  自以為是的愛，更像一把砒霜，我卻抓一把當飯來吃。

  但是我必須坦言和陸澤在一起，真的很累。他工作上屢屢碰壁。又愛好喝酒抽菸。理由都是一個字「煩」。

  可我看著自己一點點在努力在付出，竟然也有滿足感。

  是從那一日開始失去自我的吧，追逐陸澤的笑，就像追逐太陽，不知疲憊，不知曬傷後的慘烈。我將自己丟進一個不由自己主宰的漩渦里，我是活該。

  畢竟是同居密友，和好終究有個人要開口。宋小米倔強無比，那便由我來開口吧。

  在吵架後的屋子裡空氣都是逼仄的，說起親密的話來有些尷尬，於是我約她吃午飯，在C城鬧市區一家新開的酸辣粉店。宋小米性格辣，也超愛辣椒，屬於無辣不歡的那種。

  她回了我簡訊，欣然應允，讓我鬆了一口氣。

  畢竟是老朋友，那些話就當是無心說出，過眼雲煙。我們都不提，倒像是從未吵架過一般各吃一碗酸辣粉酣暢淋漓。

  宋小米戀戀不捨地昂起頭來說：「夢瞳，賺什麼錢，吃什麼鮑魚魚翅燕窩啊！在我看來，哪裡比得上一碗正宗酸辣粉來得誘人！蒼天大地，老闆！再來一碗！」

  我接茬說：「你嫁給這家酸辣粉師父算了！看起來還蠻年輕的！」話音剛落就看見酸辣粉師父對著旁邊一個餵著孩子吃飯的女人喊：「阿鳳，香菜沒了，去切一點過來吧。」

  我吐吐舌頭，又問：「小米啊，你有沒喜歡什麼人？」

  「那個人……跟我不是一條道上的。」宋小米搖搖頭，我見她拒絕這個話題，也就作罷，好不容易把氣氛搞活躍，別又僵持了。

  飯後我們約好去小市場裡淘寶，拎著一袋東西回來經過路邊的奢侈品牌廣告時，我跟宋小米咬牙切齒地說：「以後我有了錢，用LV包去買菜。」

  宋小米對我嗤之以鼻：「你怎麼有了錢，檔次還在LV上？」

  「我慚愧！我這不是不知道除了LV還有啥包嗎？」我轉念一想，「不過，等我有了錢，我就是時尚的風向標！我背著塑膠袋上街！塑膠袋就得賣得比LV還貴！」

  宋小米驚悚地看著我，緩緩說：「嗯~有脾氣~」

  途徑一家富麗堂皇的酒店時，宋小米說：「知道不，這裡一晚上的房價，就足夠咱倆賣一晚上的身了。」

  新開張，連迎賓小姐都長得跟電影明星似的，門口站著的保安穿得像宮廷守衛。

  我撇撇嘴，其實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公平的。有的人，一輩子也別想踏足另外一些人的世界。我曾以為踏進了司嘉銘的世界，殊不知差點拖著他從那個世界裡滾出來。透過玻璃窗，看到光滑的大理石地板，水晶柱，內里有一個噴水池，池中一尊珊瑚雕塑，陽光鋪在外頭只是陽光，鋪在裡頭，簡直就成了金子。

  但是說實話，我並不嫉妒那樣的生活，充其量，只是偶爾冒出來的羨慕罷了。七宗罪有一宗叫饕餮。我曾以為自己一直是個貪心的人，卻漸漸在這個社會中初略地摸滾打爬後，發現自己太容易滿足。

  Tiffany不比草環戒指給我更多的心動。

  這間富麗堂皇不比田野里的星空有吸引力。

  所以，大概是這樣，我才這樣不顧一切地愛陸澤。

  因為我的愛，真的只是愛。

  我在心裡淡淡地笑了笑，伸長的目光準備縮回時，我的腳步駐留，我像被釘在了原地。

  宋小米走了兩步，回頭沒見著我，又退回來，一臉狐疑地問我：「夢瞳，你幹嘛啊。」

  我的聲音很輕很輕，我根本沒有辦法動彈：「我看到蘇荷娜了。」

  宋小米愣了一下。她當然知道蘇荷娜。

  「而且，她還和孟榛的爸爸在一起。挽著手進了酒店。」

  宋小米也沉默了，許久她嘗試安慰我：「也許……跟陸澤沒有什麼關係呢？」

  我沒有回答她，而是咬著嘴唇說：「小米，我忽然覺得好害怕。」

  一出口，竟然發覺聲音都是打顫的。

  為什麼命運又將我們困在了一個圍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