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說不清道不明

  哼，舌毒男你不跟我說話就不說。擺臉色？難不成還是我欠了你的帳？喂喂，還有你這個痞子男，你別天天黏著我成嗎？

  劇場裡所有工作人員都在忙碌著各自手中的活，整理背景，擺動桌椅，道具，一旁坐著的演員們也都拿著劇本在反覆強化記憶。只有祁亦天的神情顯得很漠然，從進場開始就對每個人都是不怎麼理睬的冷漠態度。

  徐絲語手裡拿著劇本，頂著一張無害的微笑蹭到祁亦天的身邊問道：「亦天哥，你今天有什麼心事嗎？」

  好像根本就沒發現身邊多了一個人的祁亦天看也沒有看面前的她，仍舊低著頭，翻弄著手上那本劇本。

  「亦天哥？亦天哥？」

  徐絲語稍微聲音提高的叫了兩聲，才換回了祁亦天不甚在意的一眼對視，又很快的移開目光。

  「有事？」

  「哦，我沒什麼，只是……」

  一向口才伶俐的她在面對著那一刻，兩人目光的交融顯然一驚而至找不到任何話題接下去。

  因為，那是一副冷如冰霜的面孔和沒有絲毫溫度的琥珀色瞳孔。

  從今天開始祁亦天對她的態度就是冷冰冰，害她甚至差點就以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已經被他知道了。不過讓她想不通的一點就是秦思思怎麼就怎麼走運，明明當時她設計得那麼不留縫隙。

  在二樓的地板上悄悄滴上了石蠟油，按照她所計劃想的安排，秦思思會失手將穆瑾辰從二樓推下。又找人散步兩人不和導致打架事件，甚至墜樓，還第一時間通知了記者將這件事情越鬧越大。可是，為什麼結果沒有按照她所想——秦思思會被踢出此劇，她能取代秦思思在劇中女主角的身份。

  反倒讓秦思思這女人的身價水漲船高。

  內心裡早已氣到怒火中燒的徐絲語，外表還是要表現得很高興劇組能順利解決這件事情。

  而祁亦天此刻想的卻是昨天那一幕。

  他怎麼也忘不了。

  在停車場裡，那個曾經被他叫做肥小豬的女生，曾經對他言聽計從的女生，曾經以他為天地的女生。

  竟然會那麼用力的甩給他一個耳光。

  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那一瞬間粉碎了，像一顆原本完整的水晶淋漓盡致的碎了一地，再也無法拼湊。

  他眼眶裡呈現著秦思思氣到渾身發抖的樣子，她柔弱的身子如同就像是風中的秋葉，搖搖欲墜。

  同樣祁亦天怎麼也忘記不掉。

  秦思思用從未有過的怨恨目光，牢牢的瞪著他說出的那句話：「如果這個世界能讓我選擇，我情願從一開始就不曾遇見你！」

  ……

  這時候導演在一邊喊著。

  「所有演員和工作人員注意，馬上就要開拍了，工作人員檢查好每一個細節，演員給我再牢記一次台詞努力爭取一次過。」

  今天《浮世繁華》要拍的劇情是主要是拍蘇墨磊和余沁蓮之間的一場吻戲，同樣也是祁亦天暗地裡答應bob所增加的一場男主角的戲份。

  所講的是：

  余沁蓮從蘇家主母的丫鬟翠蓮那意外得知一個驚人的秘密——其實蘇墨磊從頭到尾都並沒有背棄她而愛上別人，他之所以會同意娶王家大小姐只是因為蘇母欺騙他，余沁蓮被她關起來來了，蘇墨磊為了讓余沁蓮的性命無憂就必須按照蘇母的安排與王家聯姻。

  同時蘇墨磊以為余沁蓮已經變心愛上榮佳俊，飲酒過度加上操勞藥品公司的帳目問題而住進醫院。余沁蓮用李馨菲的假身份偷偷去醫院探視蘇墨磊，相愛的兩人終於相認而親吻擁抱在一起。

  在這之前，首先拍的是榮佳俊和李馨菲的戲碼。

  榮佳俊害怕蘇母和那些涉及當年藥材害死人命的高官會派手下會對李馨菲不利，而李馨菲卻不顧榮佳俊的阻攔硬要去醫院探視蘇墨磊。

  兩人爭吵之際。

  榮佳俊對李馨菲吐露心扉，說自己愛上了她。

  ……

  開拍之前換好衣服的秦思思偷偷瞄了一眼正在讓化妝師補妝的祁亦天，心裡滿是一種怪異卻說不出的感覺。昨晚她跟祁亦天發生了那件事情後，後來回到家她立刻接到了好友蘇雅星打的電話。

  按下電話接聽的那一瞬間，電話那邊劈頭就是一陣母老虎吼叫聲傳來。

  「秦思思，你這個女人你自己給我數數看，我到底給你打了多少個電話！tmd，老娘打電話你不接，老娘發信息，你又不回。我警告你最好給我一個完美的解釋，否則老娘從此以後就當沒有你這個朋友了……」

  隨後又是一段噼里啪啦的碎碎念和怨念的叫聲。

  耳膜被震得發疼，秦思思後怕的將手機拿遠了一段距離卻還是能感覺到，電話那頭蘇雅星不平靜的心情。

  「對不起，雅星。」

  此刻她有很多話想對唯一陪伴她這麼多年的好友說，很多事情讓她搞不明白想請教蘇雅星，可是……

  經過剛才那場和祁亦天的爭鬧之後，滿胸膛都是低落和挫敗的心情，讓她連說出去的勇氣都沒有了。

  電話那頭的蘇雅星似乎也感受到了秦思思的低落，她氣憤的聲音也漸漸的轉好不少，只是口吻里滿腹疑惑。

  「哎，我從電視裡看到了祁亦天，原來他老早就回來了，而且就在你身邊，為什麼你不告訴我？我之間不是跟你說過嗎？他只會帶給你傷害和痛苦，為什麼你還要給他機會靠近你。」

  「難道你，還喜歡著他嗎？」

  兩人之間，許久無語的沉默，只有電話里傳來的電流聲。

  而蘇雅星這一句話，讓秦思思聽得是觸目驚心。

  整個人像身處於冰火兩重天裡，一會沉浸在千年寒冰池裡冷得發抖，一會又處於火焰山，熱得喘不過氣。

  久久之後，秦思思才找會來自己的一絲的嗓音，對蘇雅星說道。

  「我，不知道，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電話那頭，傳來蘇雅星重重的嘆息聲過後是她對秦思思的諄諄教誨。

  「思思，不要靠近他，他只是一個惡魔，一個讓你不會開心的惡魔。難道你真的忘記了嗎？當年就是因為他的惡毒才會害得你住院，害你被所有人嘲笑……甚至害你胃出血，讓你體重從一百八十斤到現在的摸樣。」

  聽著蘇雅星憤憤不平的聲音在電話里流淌著，將自己身體窩在在沙發里的秦思思，腦袋裡更加亂了。

  或許。

  逃離他，才是唯一自救的辦法。

  愛，或者不愛。

  她從來就沒有權利去決定和選擇，因為在他的眼裡，她由始至終都只是一個他能肆意玩耍的玩具。

  ——肥小豬。

  沒有人要的肥小豬，肥胖的肥小豬。

  就像是一個詛咒，讓她這麼多年都不敢去愛，也不能放心去愛一個人。

  ……

  攝影機對準鏡頭前的兩人和背景，伴隨著導演一聲：「各就各位，開拍。」這一刻，秦思思從自己的回憶里醒來。

  復古的房子大廳里，雕花木桌，椅子，棕色的地板，高大四方塊落地窗。

  李馨菲一身紅色耀眼的旗袍，朵朵絢麗奪目的鳳凰花在旗袍上爭相鬥艷綻放，肩上披著一件黑色貂絨袍子。要說余沁蓮的美是百合花般純潔無暇，整容後的李馨菲就是帶刺妖嬈的夜玫瑰，濃妝淡抹總相宜。

  她面容上顯露著擔憂和著急，一路上幾次險些跌倒，從二樓快步跑下要出門卻被正在大廳里喝茶看報紙的榮佳俊攔住去路。

  抬頭。

  兩人對視的那一刻。

  榮佳俊眼裡竟是嚴厲之色，強勢的抓住她的手臂。

  「馨菲，你瘋了嗎？我已經將收攬到的資料全部交上去了，上頭也已經開始徹查當年的藥品案件，目前蘇家的老太婆恨不得你死，外面那些高官自己自身難保要找你和我的麻煩，你現在出去，不要命了嗎！」

  秦思思雙目渙散到茫然，愣愣的注視著面前的男人。她似乎分不清面前的人到底是祁亦天，還是生於上海灘為了復仇而來的榮佳俊。

  兩人都是不允許她去醫院。

  現實里的祁亦天是嘲諷她愛慕虛榮，想靠著穆瑾辰的地位而在娛樂圈裡混跡。

  而戲裡的榮佳俊則是因為在不知不覺中愛上李馨菲，在嫉妒和擔憂的雙重心態之下，不允許她去醫院探望蘇墨磊。

  「不，你放開我，我要去醫院看蘇墨磊，你放開我！」

  原本是余沁蓮那樣溫柔，而後來是李馨菲那般妖嬈的女子。似乎從來沒有對任何人大小聲過。

  在這一刻卻為了心愛的人，而對自己的救命恩人大呼小叫。

  「不行，無論如何現在都不行，我不能讓你這樣不顧自身安危去找他，你到底明不明自己現在的處境！」

  兩人。

  一個是奮力的掙扎，一個是用力的捆綁束縛。

  榮佳俊——功成名就的外籍華人，身為高級督察，為了調查當年的假藥事件而回國卻邂逅了毀容的少女余沁蓮，被她那份真摯，那份純淨的心靈所吸引，可是卻發現她的心裡始終只有蘇墨磊那個曾經背叛她的人。

  為她整容，給她最好的生活條件，甚至可以為了她拋棄現有的所有繁華。

  可是，她仍舊不回頭看他一眼。

  ……

  「榮佳俊，放開我，今天我一定要去醫院看蘇墨磊。」

  面前的女子，不肯放棄的堅持，一次次刺痛了祁亦天的心房，似乎時光從拍戲的此刻回到了昨天那一幕里。

  秦思思一次次的說著穆瑾辰的好，卻抹殺了他為她所付出的一切。

  「我愛你。」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

  不止震驚住了秦思思更是震驚住了在場所有人，導演呆滯的眨巴著眼睛老半天沒有晃過神來又看了看身邊的助理大哥。

  助理大哥更是一副白痴摸樣拿著那本劇本仔仔細細的翻來覆去，這個情節里是說兩人爭鬧，後來榮佳俊包住李馨菲吐露心扉。

  ——可是好像沒有這句【我愛你】啊！

  另外一旁正在被化妝師補妝的穆瑾辰整個人明顯一震，目光凌厲的轉向正在攝影機拍攝之下的祁亦天和秦思思。

  而他身邊站著的bob也明顯的感覺到穆瑾辰的變化。

  台上。

  正在秦思思不知道要按照台詞接下去，還在想著怎麼辦之際，祁亦天扮演的榮佳俊猛然將她攬入懷裡。

  「為什麼你就是不能忘記余沁蓮的記憶，我答應過你等著一切都過去了，就帶你去國外看看各國不同的風景。當初你不會很高興嗎？為什麼，為什麼，告訴我為什麼你現在又要去見那個負心人！」

  ——耶耶！

  這段台詞又跟劇本接的上了，台下眾人同時額頭冒出一把冷汗，剛才難道是祁亦天記錯了台詞嗎？

  台上秦思思也意識到台詞又接上了，不再想什麼而繼續演戲。

  「佳俊，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麼？」

  李馨菲一邊用力在榮佳俊的懷裡掙扎，一邊想試探跟他交談，反而惹得榮佳俊越發的激動起來。

  「不，我沒有弄錯，馨菲，我喜歡你。我在乎你，遠遠要比蘇墨磊還要在乎你。我可以為了你放棄這裡的一切，我可以帶著你遠走高飛。我們院裡這裡的紛紛擾擾，我們可以一起去國外過悠閒的日子，這些難道不好嗎？」

  「不！佳俊，你弄錯了，我只是把你當成知心朋友啊！」

  ……

  一句話，讓榮佳俊鬆開了對李馨菲的束縛。

  他整顆心搖搖欲墜，心情仿佛在一瞬間落到了地獄再也無法得到救贖，只能像一個已經被釘上了死刑的囚犯等待死亡的來臨。

  「我……」

  榮佳俊還想要對李馨菲說些什麼，努力爭取最後一絲彌留的希望。

  可是。

  忽然，桌上的老式電話響起。李馨菲趁他正在回頭看電話那一刻晃神之間，推開擋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她的身影如一陣風，像一隻絕美的蝴蝶從房子裡飄然而飛走。

  只是李馨菲沒有看到在她決然逃離而去那一幕的背後，一個高大男人如同失去伴侶的孤鴻。

  獨立著，悲傷而久久的望著她離開的原地出神。

  然後漠然而僵硬的轉身，朝仍在吵鬧不休的書桌邊走去，左手拿起話筒，沒接，直接掛掉，又放了下去。

  疲倦，無力，揪心。

  他邁著步子，走到沙發邊，然後整個人躺倒在沙發上，一滴晶瑩透亮的淚珠，順著他的眼角徐徐的划過。

  ……

  「ok，卡！」

  導演大喊一聲，鏡頭最後落在榮佳俊落淚的一幕上。導演看見祁亦天從台上下來，興致沖沖的跑過去拍拍他的肩膀。

  「祁老弟，不錯嘛，你是不是偷偷練過啊？演得很老練啊！」

  「謝謝。」

  放著平時祁亦天一定還會禮貌的陪著導演說上幾句。可這會他的心亂如麻，只是嘴角微微上揚對導演笑了笑。

  然後在眾人欣賞的目光下走到了休息區坐下，接過助理大哥遞過來的毛巾往俊臉上一蓋，不理會任何人直接閉目養神。看著這一幕的秦思思陷入了沉思中，哪怕是剛才那一幕戲已經拍完了。

  她的心到這一刻都沒有能平靜下來。

  對戲的時候，祁亦天傳遞給她的每一個眼神，以及他的懷抱和他眼裡的那抹化不開的悲傷，甚至是他……

  他在最後一幕的落淚。

  那些，都深深的像一道雷劈在秦思思的心口上，而祁亦天所說的句【我愛你】更像是魔咒一般讓她……嚮往？

  ——嚮往？！

  秦思思險些嚇掉了手裡礦泉水瓶子。

  突然。

  如一陣微風掠過身邊，秦思思發現自己手裡的礦泉水瓶子不見了蹤影，耳邊頓時響起一個戲謔的聲音。

  「女俠，你不喝就給我喝吧，正巧口渴呢。」

  只見穆瑾辰站在她身邊兩步之遙的距離，一副嬉皮笑臉的摸樣，右手上搖晃著的正是剛才她還握在手中沒有開封的礦泉水瓶。

  「你土匪啊，要吃水不會自己去拿，幹嗎要搶我的水！」

  有點不爽快的秦思思眉頭微微皺起，大步流星的朝他走去，一邊叫囂著一邊就要動手搶他手裡搖晃的瓶子。

  「耶，女俠，你用得著這么小氣？還要啊，我中午要點菜，我要吃醋溜土豆絲，煎蛋和紅燒肉！」

  穆瑾辰趁著身高優勢站在原地將水瓶舉得高高讓秦思思勾不著，而搶不到水瓶的秦思思在原地是氣得跳來跳去。

  「你當我是不要錢的保姆？！」她的音調升高一個度。

  「女俠，你不是說要包我一個月的伙食嗎？我可是跟bob說好這個月不跟他混吃，你不是想讓我餓死吧？」

  「搶我的礦泉水還想我做飯給你吃，你簡直是在做白日夢吧你！」

  這回換穆瑾辰俊容頓時一變，聰明的改用懷柔政策，主動將秦思思勾不著的水瓶遞還給她。

  隨後他展現一副小人獻媚的口吻說道。

  「女俠，我很乖，保證你做飯的時候我就在一旁給你打下手，好不好？我保證會很乖很乖聽你的話！」

  這一瞬間，痞子男的變化讓秦思思聯想到了寵物狗，一腦門都是汗的她還在思考著說什麼比較好。

  旁邊突然響起的一聲驚呼嚇到所有人。

  Bob串到秦思思的身邊握住她的手，一副愁深似海的面孔面孔對她發出諄諄教導：「千萬別讓穆瑾辰進廚房，否則你會後悔的！」

  原本兩人之間的談話還算悄悄話，這下有了bob的參與，一下子三人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

  甚至，有不少人三五成群的在暗處竊竊私語。

  ——喂，你們說說，秦思思和穆瑾辰是不是真的在戀愛啊？

  ——笨蛋啊你，怎麼知道啊！現在外面的記者都傳瘋了呢，穆瑾辰為了讓秦思思保住女主角的角色，不惜拿自己去威脅我們的頂頭老闆呢！

  ——真看不出來，秦思思到底什麼時候把穆瑾辰給勾搭上的？這個女人怎麼運氣這麼好啊！真是羨慕死我了！

  ……

  聽到這些的秦思思先是一愣，隨後衝動地想衝上去跟大傢伙解釋清楚。

  「你以為現在解釋得清楚？」

  Bob趁著穆瑾辰被化妝師抓去補妝的這會兒，在走過秦思思身邊的時候，用只有他和她聽得到的聲音敘述著。

  「那難道就任由她們這麼說下去？」

  「現在有什麼不好嗎？你保住了女主角的角色，而且身價和名氣也跟著水漲船高。最重要的一點，你在醫院的病房外不是也聽到了穆瑾辰給老闆打電話，不惜用他自己來威脅老闆不換掉你嗎？」

  「你，你怎麼……」

  「我怎麼知道？秦小姐，你不用擔心我有什麼不好的企圖。我的出發點只是希望穆瑾辰高興而已。當然以目前這個情況，我作為娛樂圈裡的經紀人來勸告你，再去諸多解釋，對你們誰都沒有一點好處，無風不起浪，而風波總是會過去的，當然前提是沒有人老是去一而再再而三說起。」

  「我，知道了。」

  聽完這些後，秦思思所有所思的點點頭，不知為何每次在面對bob的時候，她總有股說不出卻被牽著鼻子走的感覺。

  其實打從一開始Bob就不打算告訴秦思思，她之所以能順利保住女主角這一角色其實靠的人是祁亦天。同時bob也有意誤導秦思思，讓她誤以為能保住這一切全靠了穆瑾辰，他倒也樂享其成這兩人之間的發展。

  畢竟。

  他第一次看到穆瑾辰會用那種眼神去看待一個女人。

  純粹的眼神里只有真誠，仿佛恨不得將自己所有的全部都呈現在這個女人面前，好好的去保護她，不讓她受到一點點的傷害。

  ……

  「喂，速度快一點，導演在那邊催了，拍下一場了！」

  助理大哥拿著硬紙臨時做的擴音話筒在劇場裡到處對大家吆喝著，眾人齊齊加快手上的活。

  秦思思趕緊趕去導演那邊，拍攝下一場醫院裡與穆瑾辰的對手戲。

  鏡頭慢慢聚焦。

  對準躺在醫院裡的病床上，面色蒼白，嘴唇無色，目光渙散卻掩蓋不住穆瑾辰那張原本擁有完美輪廓和精緻五官的面龐。蒼白給他更增添一抹讓人心疼的虛弱，仿佛一件陳列在商品里玻璃櫥窗內易碎的精美飾品。

  他原本晶瑩透明的眸子裡負擔了太多的沉重，漸漸霧化模糊，漸漸掩蓋住那最後一抹清澄。

  突然。

  病房的門被推開，輕盈的力度，仿佛不著痕跡在睡眠劃開。

  那句忽如其來響起的聲音卻是他思念已久，魂牽夢繞在午夜裡時常會痛醒來的記憶，如夢非夢。

  每次清醒卻如窗外那被雨打落的秋葉，盡落下一地的哀傷與悲涼。

  「蘇墨磊。」

  她輕聲呼喚他的名字，腳步卻似有千斤重。

  一步步，靠近。

  她伸出手想要去觸碰到床上的男子，在即將要觸到他的那一刻，她心底仿佛想起什麼而害怕著不敢前進。

  手指也跟著在距離著面龐，只有少許距離中又停下來了。

  床上的男子忽然靜靜的開口了。

  「沁蓮，如果真的是你，那麼就請你再向前一步走到我面前。可如果不是你，那麼就求你不要回頭，果斷的離開這裡。因為我的心，已經再也無法經歷一次失去至愛的打擊。它已經病入膏肓，快無藥可救了。」

  曾經是那般光彩奪目的男子，曾經是上海灘有名的公子哥，曾經笑起來臉頰上有一個小酒窩。

  總是自信滿滿認為沒有任何他做不到的事情，可如今那個沐浴在陽光下的男子去哪裡了？為什麼會變得如此沒有生氣，為什麼他那雙總是神采奕奕的眸子變得像一灘經不起一絲漣漪的死水？

  「蘇墨磊……你……」

  她低聲喚著他的名字，手按住的胸口為主，胸膛里的心臟在微微抽疼。

  而躺在病床上的蘇墨磊似乎顯得十分疲倦，茫然的閉上了眼睛，口裡緩緩張開，費力的吐出一句話來。

  「你知道嗎？其實由始至終，最讓我覺得悲傷的事情不是我們不能在一起，而是我們在一起了，竟然開始不知道彼此在想些什麼。」

  他的語音里附帶著太多的沉重，仿佛就像一個汲汲垂危的重症病人，連流淌的空氣都變得壓抑到喘不過起來。

  「如果，我沒有來見你，你還會再出現在我面前嗎？」

  強行忍住即將要涌破眼眶的類似，李馨菲捂著胸口，而眼神始終注視著病床上的蘇墨磊，等待著他的回答。

  「不會。」

  他也在等待，等待那個他始終不想也不敢猜測不是的下場，因為他的心早已經千瘡百孔。

  「墨磊，對不起，我欺騙了你，不過這一次再也沒有謊言了，我回來了，你的小蓮真的回來了。」

  一聲她在哭花了臉卻也帶著真正微笑撲入他懷裡的一刻，丟棄了謊言後只剩下真切的回答。

  終於在兩人一笑之間泯滅了所有的猜忌和心碎的過往。

  「小蓮，小蓮……小蓮……小蓮……」

  激動中的蘇墨磊用力抱住她的身子一次次的呼喚，好似生怕懷裡的人會在下一刻消失無蹤。

  而淚，漸漸侵蝕了衣角，落在床單上。

  「我好想你，好想你，想到我都要發瘋發狂。你不知道，我每次做夢驚醒都是因為在夢裡看到你被我母親傷害的畫面，對不起，對不起，小蓮，請你原諒我的無能，原諒我不能第一時間救出你，讓你受了那麼多苦。」

  李馨菲哭泣著搖頭，手指緊緊抓住蘇墨磊的上衣，懺悔著。

  「不，是我不夠相信你才會弄成這樣。是我的錯，我的錯，我怨恨你忘記了我們之間的愛而娶了王家小姐，所以我才會用李馨菲的身份一次次的出現在你面前，想報復你，其實我由始至終只是想讓你不要忘記我。」

  兩人哭泣著緊緊相擁在一起，鏡頭開始拉近，畫面里只見蘇墨磊開始親吻李馨菲的額頭，臉頰，甚至……要親吻到嘴唇的那一刻。

  突然。

  整個鏡頭竟然被一個黑色的影子擋住。

  在眾人驚詫聲中，鏡頭裡拍攝到的情況竟然是：原本坐在椅子上看劇本的祁亦天突如其來的將手中的劇本一甩，整個人以最快的速度衝到了鏡頭面前，從穆瑾辰扮演的蘇墨磊手上將女主角搶過來。

  然後。

  最最驚悚的一點是，他竟然當著在場所以工作人員的面前，扣住秦思思的後腦勺，低下頭吻了下去。

  台下一片唏噓，現場噼里啪啦的情況簡直爆炸到了極點。

  「啊啊啊啊……」

  「天啊！老天爺啊！」

  「要暈了，要暈了，我是不是還在做夢啊？」

  「緋聞，赤裸裸的緋聞！照相機啊！趕緊的對上！」

  ……

  於此同時，台下站起身來的徐思雨眼底湧現一種前所未有的恨意，目光鎖定在秦思思的身上。

  越發濃烈。

  尖銳的指甲掐到了肉里，咬牙切齒。

  第二天．

  電視以及報紙上全都是關於秦思思，穆瑾辰和祁亦天兩位男一，男二之間的緋聞傳得是繪聲繪色的到處滿天飛。此片子還為上演卻依舊讓所有的觀眾期待不已，更是讓製片商和幕後老闆欣喜不已。

  還未上映，票房卻根本不是問題。

  不過，這事件里要數最最無辜和鬱悶的人就是秦思思，簡直成了近期最惹媒體關注的緋聞女星。

  公司不召開記者會澄清一切，反而秘密拍攝此劇。

  這一切，再一次將所有媒體和記者的好奇心提升到了不可理解的程度。

  好不容易導演大發慈悲停止三天的拍攝，讓眾人放個假，於是懶惰無比的秦思思便窩在公寓裡補眠，補眠，再補眠，睡了一天。到了下午黃昏時間，在她打算秉承著睡神的精神，繼續睡個天荒地老之際。

  一個電話進來了。

  「秦思思你個臭丫頭，你給我老實交代清楚！你跟祁亦天那隻惡魔，還有穆瑾辰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老娘簡直要被你氣死了，你搞什麼啊！現在外面漫天飛來飛去都是你跟他們兩之間的緋聞事件。」

  蘇雅星依舊是火爆脾氣，劈頭就是噼里啪啦一通。

  捧著電話的秦思思簡直欲哭無淚，那天祁亦天的確是當著眾人的面前吻了她，不過沒有三秒鐘，他就莫名其妙的發神經一樣當她是個傳染病毒一樣，動作凌厲果斷的推開她。然後，轉身扭頭的離開了。

  按照bob和導演的意思說。

  這估計只是幕後老闆們為了此劇而作的噱頭，畢竟是king大師的封筆之作，投資商都想趁次機會狠狠賺一筆。為此秦思思氣得半死，心裡更是將祁亦天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個遍。

  「雅星，我真的不想拍這部戲了。娛樂圈太亂來了，每個人都是那麼的虛假，為了名氣為了利益什麼都作假，我感覺好累。而且，我真的不想再看見祁亦天了，我不想再像以前一樣被他玩得團團轉，我真的好累啊！」

  好不容易能找到一個能說真心話的朋友，秦思思恨不得將心裡所有的苦楚在一瞬間內全部告訴蘇雅星。

  這次，反倒是蘇雅星夠理性了。

  「不拍？不行啊，你可是簽了合同，毀約可是要賠很多錢。」

  其實秦思思也在深知這一點，所有才一直堅持到了現在，可是一次次面對祁亦天不按牌理出牌的狀況。

  她真的應接不暇了！

  正在秦思思苦惱不已之際，電話那頭的蘇雅星用試探的口吻問道：「你有沒有想過接受他們其中一個呢？」

  「擺脫，我只是一個娛樂圈裡初級菜鳥，他們這一個個都是些什麼人？大神啊！我真的想都沒有想過。而且……

  她的聲音突然停頓了幾秒鐘，嘴角不知不覺中漸漸浮現一副苦笑，繼續說道：「而且，他們的生活，你真覺得我能參與進去嗎？這次不過是幕後老闆們為了讓這部劇更加受到歡迎而作的伎倆，他們兩又怎麼看得上我這個人。」

  ——肥小豬。

  沒有人要的肥小豬。

  當年祁亦天所說的那句話，像噩夢一樣始終圍繞在秦思思的心中，不能揮去，

  這也是她這麼多年來，無法敞開心胸接受一個人的病結所在。

  特別是遇見穆瑾辰這樣的花花公子，她是不敢相信。而祁亦天，他怪異的舉措，一次次讓她搞不懂的態度，更是不能去相信。

  「喂！秦思思，你個女人能不能不要這麼消極？現在都說是他們兩同時追求你耶！你能不能不要跟個怨婦一樣？你是一個演員，ok？有點專業精神好不？他們裝難道你就不會裝啊？當年你不是很想報復祁亦天嗎？現在他就在你身邊，難道你就不能積極點嗎？至於穆瑾辰，假如他是真的愛上你了呢？」

  張大著口，一副目瞪口呆摸樣的秦思思舉著電話老半天沒有晃過神來。

  「不，不，不可能吧？」

  「為什麼不可能？」電話那頭的蘇雅星頻頻拋白眼，簡直要被秦思思這個白目的女人給氣死了。

  「額……那個……」

  秦思思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蘇雅星一番果斷的打斷：「你啊你啊，要我說，對付祁亦天，你就努力想辦法去報復吧！然後至於穆瑾辰，怎麼說你也學了這麼多年的演技，試試他唄，搞不好真被你瞎貓碰著死老鼠。」

  ——報復？試探？

  秦思思被這四個字在場弄懵了，她在思考，自己有這個膽子沒？這時候門外卻響起了門鈴聲。

  「雅星，我先不跟你說了，再聯繫啊！」

  「好的，收線。」

  電話掛掉，秦思思跳下沙發踩著拖鞋直奔向房門口，開門。對上那人，她頓時嚇得倒抽一口涼氣。

  來人正是蘇雅星所說要她報復的人——祁亦天。

  「你你你，你來幹嘛？」

  明顯底氣不足，先輸掉架勢，緊接著又輸掉了領土權直接被敵軍入侵領地。

  她只能眼睜睜的瞪著，此刻正大搖大擺在她房子裡走來走去的祁亦天，警惕著不知道他到底是來幹什麼玩意的。

  最後。

  只見，祁亦天的腳步停在了廚房門口。

  忍無可忍的秦思思終於雙手叉腰發出了鳥氣，朝著某位大魔王吼道：「祁亦天，你到底來幹什麼的？」

  某人轉過頭，只是冷冷的瞄了怒火中燒的秦思思一眼，然後丟下一句：「東西都在門外頭，拎進來。」

  ——啥米？

  已經完全神經短路的秦思思眨巴眨巴眼睛，還真屁顛屁顛的跑去門外看到底是什麼東西。

  不看還好，一看，她徹底黑著整張臉爬了回來，一手拎著那大包小包從超市里購得的——白菜，蘿蔔，萵筍，雞蛋，洋蔥，蒜頭，魚，牛肉，豬肉，羊肉，五花肉，土豆，甚至還有湯圓？！

  難道，祁亦天這傢伙是洗劫了超市嗎？

  不對不對，現在可不是該想這個問題，現在主要的是……秦思思將目光轉移到祁亦天身上。

  此刻他正霸占著自己的沙發，一手拿著遙控器挑台，另一隻手叼著根煙吞雲吐霧，翹起二郎腿拽得跟個二五萬一樣。

  面對秦思思懷疑的目光，他冷冷的一個眼神拋過來。

  「做飯給我吃。」

  ——啥米？

  秦思思在場被這句話弄得石化在當場，手裡的大包小包全部落地。

  整個房間裡一片靜悄悄。

  「為什麼？」秦思思目光不解的凝視著坐在沙發上的他，心底憋著一股怪異而砰然的感覺。

  欲罷不能。

  祁亦天【騰】的一聲站起身來。

  高大的身體走到她身邊居高臨下的俯視她，丟下這麼句話：「因為你之前做了飯給穆瑾辰吃，我吃醋。」

  ——我在吃醋，吃醋，吃醋，吃醋，吃醋，吃醋？！

  這麼一句話把秦思思徹底炸得神經崩裂，張大的口完全合不上，眼睛一閃一閃，那驚嚇程度完全趕上哈雷彗星撞地球。

  「你你你，祁亦天，你到底在開什麼玩笑？」

  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祁亦天又坐回了沙發把玩著桌面上的電視遙控器，他忽然抬起頭注視著秦思思。

  「做筆交易吧，你給我做好一頓飯，我就把你想知道的一切統統告訴你，這樣的條件怎麼樣？」

  惡魔嘴角浮現著吸引人類墮落的的絕美傾城的笑意，一種侵入心扉的毒。

  ……

  煙圈徐徐的在客廳里燃起。

  漸漸仿佛籠罩出一片迷濛無邊的景色，而在廚房裡忙碌的秦思思，她忍不住偷偷朝客廳里看了看。

  幾年不見，人都變了。

  祁亦天的臉依舊媲美於世界上最好的雕刻師手下的作品，精緻完美，卻抹去了年少輕狂時候的青澀。

  多了一份沉穩和高傲，還有那份特殊的陌生。

  從他指尖，一個個湮滅的煙圈像極了過往的歲月，握不住，留不下。

  在看不見的角落裡，只有一絲絲不被世人所注意的菸灰代表它曾經的痕跡，風輕輕一吹。

  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廚房裡拿著刀切菜的秦思思，一個出神。

  ……刀切到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