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如果愛情忘記了

  楔子

  凌晨12點，中心醫院住院部。醒來時發現自己被包得像個木乃伊，眼前霧蒙蒙，陣痛從全身毛細血管直達腦部神經。模糊看到心電監護屏幕上數字在跳換，聽到穿衣服的人在走動腳步聲和議論聲。

  「雖然命保住了，可臉上留道疤，真不知該說她運氣好還是差。」

  「當然算好，兩輛車撞成那樣，一起送來的那夫妻在途中就斷了氣。她雖然臉上多了條疤，卻保住了性命。」

  腦海零零星星的玻璃碎片，漸漸拼湊成畫面。

  開著爹地送給我二十歲生日禮物黃色越野車，在高速上聽搖滾，車速也越飈越快，忽然男友送我的玫瑰手鍊掉了，手把著方向盤，傾斜身體彎腰去尋，終於找到，抬頭已無法避免與一輛黑色私家車相撞。

  醫院修養的那段時間，爹地通過各種渠道和手段，使判定結果為交通意外。我卻永遠忘不了出院那天在醫院門口，那對夫妻16歲的女兒看我的憎恨眼神。回到家後有很長段時間，午夜渾身冷汗的驚醒，眼前無數次閃過車禍中染血的一幕幕，仿佛還有雙眼睛正在黑暗裡盯著我的每個舉動。

  爹地和一直負責我的心理治療師艾倫聊過，換個壞境或許對我狀況比較好。臨行前艾倫陪著我坐在院子裡鞦韆上，他說：晴晴，人這一生的路太長，很多時候我們只有放下，忘掉一切才能從新開始。

  小時候媽咪嫌棄爸爸沒錢和別的男人跑了，爸爸完全沉浸在工作是有錢了成功了，可給予我的只有大房子和一堆用不完的錢。

  直到我逃課，泡酒吧，交在外面混的壞男友，在學校一言不合和就把人打到頭破血流，做出一系列叛逆舉動後爹地才開始管我，甚至給我找了心理醫生。記得初次見艾倫時很不屑，才24歲的心理專家能靠譜嗎？

  經過相處和他對我的開導，才發現他其實也挺不錯，平時像大哥哥，風趣，幽默，樂觀。穿上白大褂轉換醫生，專業知識和能力讓人不敢小看。他也算得上是我這些年交的唯一一個真心關心我的朋友。

  「我們以後、還會見面嗎？」我說這句話的時候看到他愣了下，尷尬又連忙解釋：「我是說、如果睡不著，你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幫幫我？」

  「可以隨時打電話給我。」他笑的時候，身後葡萄架上的綠葉子被風吹動，「這是特許，你和別人不同。」

  對他，我有一種從心底里的依賴。

  這是一個秘密，一個我永遠不敢開口說出的秘密。很多時候，越想依賴卻只能越逃避只因害怕傷害。

  因為，他有女朋友。

  在我飆車撞死那對夫妻後的某個晚上，和爹地吵架後淋著雨跑去找他，在他家樓下看到他抱著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孩。我曾不止一次猜想，被他抱住的女孩長什麼樣子，是不是比我漂亮？是不是比我聽話？還是……

  我唯一能知道的是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她，是個乖乖女的摸樣。

  Chapter 01

  我變了，從前耳洞上掛滿了各式各樣哥德式耳釘耳鑽，穿著另類叛逆的服裝，開口閉口詛咒的口頭禪一一丟棄。新同學們以為我就是現在這幅看起來弱弱地穿著乾淨白色連衣裙的乖女孩。

  這是一所很普通的學校，住校。高大擁簇的梧桐樹排成很長，翠綠充滿勃勃生機的草坪，有個人工湖泊。

  男孩子們會騎著車後面坐著自己喜歡的女生，歡聲笑語在梧桐樹下穿行而過，巴掌大的梧桐葉隨風飄搖落到地面。女孩子們三五成群在樹下看看書，聊聊天，偶爾八卦下學院裡的帥哥排行榜。

  「晴晴，你個笨蛋，蘇宇浩人好，學習好？加上他是我們學校有名的帥哥！不知道你心裡想什麼！」奇蘭是我在這所學校認識的第一個朋友，個性大大咧咧的她心裡憋不住事，總是要一吐為快。

  「生在福中不知福！」

  在她們的議論中，我回想起和蘇宇浩的第一次見面，算不上半點美好。在我進入新學校的半個月後的一天下午，天氣炎熱，我獨自走在學院梧桐樹下的陰涼處，身後忽然想起來急切的驚呼。

  「前面的人，快躲開！」

  即便在有提示的情況下，礙於蘇宇浩實蹩腳的車技，他還是連人帶車撞上了我。這麼一撞害得我在醫務室躺了一下午，右腿的小腿肚處被撞紅一大片，邁步時不禁聯想童話里美人魚公主將自己聲音和巫婆交換了人類的雙腿，每走一步都如同站在針尖上。

  他來跟我道歉說要賠償被我拒絕了。當初我想的完全是不想招惹任何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經歷了那麼多事後，能安安靜靜度過學生時光是我最大的願望。也不知道蘇宇浩是怎麼想的，竟然覺得我心地很好要跟我交朋友。

  「你好，我交蘇宇浩，建築系大三學生，你的學長，在學校里如果你遇到什麼事情都可以來找我哦！」在醫務室里被這個大男孩爽朗的微笑和伸出的手弄得震住，「你好，」我緩緩的伸出手放到他手上。

  從那以後，蘇宇浩幾乎每天出現在我的生活中。有時候，我才下課他就把打好的還熱騰騰的飯菜送到我手中。明明不是一個系，他卻大老遠的跑過來幫我在教授課堂上占位置，天氣轉熱轉涼總是發信息囑咐我添減衣物。

  小清新，乾淨又看好的大男孩總是被許多女生喜歡著，而且成績還很優秀，因為他在學校里的受歡迎程度讓我備受注視和爭議，終於我忍不住找到他說，你根本沒有必要這樣做，而且我的腿早就不疼了。

  誰知他卻焦急的抓住我的手，結結巴巴的看著我說：「莫雨晴，我、我、我喜歡你！」

  ……

  「對嘛，簡直……蘇宇浩！」

  幾個女生正在條論的對象卻是自己，想來誰也不會怎麼開心吧。所以面對忽然出現的他，我有些僵硬。

  他幾步走到我跟前神色有些怪，強行伸手拉住我，到另一邊無人的樹下。不遠處的女生們傳來羨慕又嫉妒的目光，我下意識甩開他的手想離開，卻再次被他用身體擋住了去路。「先別走，你看看這個。」

  黃褐色牛皮帶里裝著許多照片，一張張卻震得我冷汗淋漓，全是我叛逆時的照片，打架，泡酒吧，化煙燻妝，和前任男友接吻……

  「你、你、怎麼會有這些、照片？」從未有過的害怕席捲而來，艾倫說我可以從新開始，可現實卻殘酷得讓我措手不及。

  「你別誤會，這些不我收集的，是今天早上有人放到我抽屜里。」

  面對他慌忙的解釋讓我稍微鬆了口氣，不過想到有個人在暗處做的這一切，寒氣從腳下刺入心臟。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蘇宇浩在看到這些照片後，沒有鄙視我，反而鄭重其事的看著我說：「別害，我會保護你。」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想起了艾倫，很清晰的記得有次拿玻璃杯把同班同學頭砸破，爹地當著艾倫的面狠狠給我了一巴掌，我氣得發瘋要衝上去和他動手，艾倫衝過來伸出雙臂抱住我。那時我就像個在外面流浪的瘋子，對他又鬧又叫又咬，他卻依舊緊緊地抱住我不放手，直到我聲嘶力竭的哭完喘著氣冷靜下來。

  那一刻，我聽到艾倫在我耳畔用很溫柔很堅定的聲音說著，「別怕，有我在。」

  暑假的時候他通常天沒亮就來把我叫醒去跑步，如果我關上門不肯起床，他就從保姆阿姨手裡拿過房門鑰匙，開門，倚靠床邊的白色衣柜子，眯著眼睛，半玩笑半威脅的說著如果我再不起床陪他晨練他就動手掀被子。

  有時我耍賴抱著被子不肯起來，他就裝出可憐兮兮的摸樣蹭到我床頭，「拜託啦，一個跑步真的很寂寞，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需要你！」

  曾經又有一次我實在忍不住，發脾氣大鬧甚至說要讓爹地開除他，艾倫會擺出一副專業醫生的臭屁口氣說：「no no no，你爹地才不會開除我，因為只有我，才能讓他心愛的女兒變得開朗樂觀。」

  我真下定決定要讓爹地開除他，可這個念頭卻消失在他說的那句『讓他心愛的女兒開朗樂觀起來。』

  雖然口口聲聲對爹地嚷嚷著我不用你管，你眼底除了公司和錢之外根本就沒有我！其實我卻是奢望得到他的關心，他的愛護，哪怕是他的管束他的責怪，也能讓我覺得至少我不是一個人，我也想被人需要。

  我經常罵艾倫大言不慚，自戀狂，不像個醫生，是個徹頭徹尾的無賴。可是跟他在一起的日子很舒服，即便你跑步累到大汗淋漓，東歪西倒的坐倒在地上，被他肯定的目光看著就可以從心底里笑出聲來。

  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起我喜歡上了艾倫，名義上是我心理治療師的男人。但是我知道，是他讓我體會到被別人需要的感覺。

  ……

  「謝謝。」

  我望著蘇宇浩道謝，在知道我曾經那麼多的不堪的情況下，他沒有唾棄，還願意在我身邊保護我，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艾倫的影子。

  「我們、在一起吧。」

  他震驚瞪大眼睛的摸樣，我就陷入了深深的後悔中，只因為他說的那句話，我衝動的做了決定，而且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原本對我的好感會全部破滅吧，甚至也會和其他人一樣討厭我。

  慌忙的掉轉身想離開卻不想被他伸出的手扯住，被拉入了曾經幻想過無數次只屬於我的溫暖懷抱。

  蘇宇浩如同誓言般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我靠在他胸前看著天空卻覺得畫面仿佛回到了當初爹地打我的時候。

  艾倫緊緊的保住我說：「別怕，有我在。」

  Chapter 03

  我開始和蘇宇浩交往，沒有虛偽，沒有金錢，沒有刻意的討好，沒有隱藏起來接近的目的，他不是那些以前和我交往的混混，只知道找我要錢。我決定放真心去對待面前這個說要保護我的男生。

  雖然是因為蘇宇浩給我的感覺很像艾倫才答應他，可漸漸的交往下發覺，他和艾倫是完全不同的。

  艾倫比他老道，處理人際關係方面遊刃有餘，社會老油條一根。艾倫比他有辦法，在我生氣的時總有把握搞定我的脾氣，而蘇宇浩卻為了逗我開心而弄得自己滑稽可笑。

  可就是這種看似並沒有華麗，沒有金錢做地基的感情，比我之前每一段感情都要真實的存在。

  或許，這才是艾倫真正想要告訴我，什麼才是被人需要的幸福。

  偶爾，蘇宇浩還會對我耍賴撒嬌。

  比如這會在食堂吃飯碰到他討厭的胡蘿蔔和洋蔥，他一副活見鬼，委屈巴巴的瞅著我說，「晴晴，可不可以不吃？」

  「不行。「我一口否決。

  艾倫以前也這樣惡趣味的修理過我，一個月每餐桌上必有洋蔥、胡蘿蔔。

  以前的我和蘇宇浩一樣特別討厭這兩種東西，覺得胡蘿蔔不入味，洋蔥味道怪怪的。艾倫卻拿住了我的軟肋，「下次對你的心理評估報告該怎麼寫呢？是寫頑固不配合，還是……」在這魔鬼的逼迫下我只好慢慢改正挑食的習慣。

  「晴晴、晴晴、你在想什麼？」

  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又想起了艾倫，只能用繼續往他碗裡夾胡蘿蔔去掩飾。

  蘇浩宇苦巴巴的瞅著我，啃著食堂號稱得上是水煮胡蘿蔔。「我乖乖的吃，老爸教過聽媳婦的話有前途。」

  我白了他一眼，順道往他碗裡夾了幾筷子洋蔥，「吃你的胡蘿蔔和洋蔥！」心裡卻又甜蜜又尷尬，

  這時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晴晴。」

  我怎麼也沒有想都艾倫會來找我，而且在這種情況下，我不知所措地站起身來望著他。

  「晴晴，看起來你和這位同學關係挺好？」

  「她是我女朋友。」

  蘇宇浩丟下筷子，宣誓主權摟著我的肩膀，艾倫眼底閃過的不悅。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可兩人之間崩裂出的火花讓我頭皮發麻。

  艾倫無視蘇宇浩來到我跟前，像以前一樣用手弄亂我頭髮，「挺久不見你這丫頭怪想的，正巧明天周末不上班，我和你爹地商量帶你去個地方，按太上皇旨意來接公主回家。」

  「說話就說話，你別動手動腳。」蘇宇浩不悅的將艾倫的手打開，艾倫嘴角上翹，眼眸玩味轉動，我寒毛立刻豎起。

  記憶里只一次見過艾倫這種表情，是在前年我放學回家的路上。我拒絕了爹地安排的車子接送想自己安靜走會，走著走著在條小巷旁被五個高大，滿臉油光的光頭男人圍住。我覺得天都塌了，被那五個人團團圍住，被他們撕扯衣服……

  「你們該死。」

  冷冰冰的口氣卻嘴角帶著笑意。

  那時的艾倫比瘋子還要瘋狂，幾個男人哀號聲充滿小巷。一周之後我才從爹地口中得知，那幾個男人是被我用玻璃杯敲破頭的同班同學找去教訓我的。只是我怎麼也想不到看起來斯斯文文的艾倫會有那麼大的力氣。

  「艾倫，你先把車開到我宿舍樓下，我有些東西要帶回家。」為了避免他們打起來，只好先把艾倫弄走。

  「ok，我在樓下等你。」艾倫臨走前還故意給了我個飛吻，要不是被我拖著，蘇宇浩的拳頭早揮過去了。

  好不容易跟蘇宇浩解釋完，剛走到了宿舍樓下我就發現自己失策了。

  開車一輛紅色拉風跑車，車旁還站著個一張臉蛋長得比明星還要漂亮的艾倫，大老遠的對我揮手。

  我當即裝作看不到他繞道走開，卻不想被他抓住直接塞入車裡。

  「被你害死了！」女生們羨慕嫉妒恨的目光可是不蓋的，我幾乎能猜想到周末之後，被奇蘭逼問的下場。

  艾倫顯得相待愉快，「我這是幫你拉人氣。」話鋒一轉，他半米眼睛有指責，「還沒跟你算帳呢，在食堂竟故意弄走我。」

  「sorry，sorry大醫生，別生氣！」我賠笑道歉。

  「變化真大，還學會道歉。」說著說著他話題又繞到蘇宇浩身上，「弄走我，難不成怕我嚇跑你的追求者？」

  看著艾倫的側臉我不禁回想起，那天晚上他在樓下抱住穿白色連衣裙的女孩，是時候徹底將艾倫從心裡抹去了，「是男朋友。」

  他忽然猛的剎車，讓我差點撞上安全板。我看不到他低下頭被劉海遮擋住的面容的表情，半響，才傳來他悶悶的聲音傳來，「車子沒油了，你先坐的士回家，我在這守著打電話叫人來拖車。」

  「恩。」

  我推開門走下車，艾倫也跟了下來，「你和他在一起、開心嗎？」

  「我們、很開心。」

  努力的裝出大大的笑臉望著他，「很巧呢，他和我一樣都不喜歡洋蔥和胡蘿蔔，可是我逼著他吃，他會乖乖的吃下去。天冷天熱他都囑咐我增添衣物，雖然囉囉嗦嗦的卻讓人很感動，還有……

  「真好。」他微笑打斷，「你找到自己喜歡人，我很為我的小丫頭高興呢。」艾倫又伸出爪子弄亂我的頭髮，喃喃的自言自語：「以後這樣怕不行了吧，你屬於別人了呢。只是我怎麼會有種被人搶走心愛之物的感覺？」

  「艾倫、你。」

  「好啦，艾倫哥哥我指是單純感嘆下。」艾倫輕輕的推了我後背一把。「先回家，我很快就到。」

  Chapter 04

  離家還有段路，獨自走在街上，感受風在臉上掃過，淚水滴滴滑落。

  我知道，一切都該過去了。無論是以前不幸的童年，還是揮之不去的噩夢，以及長久以來對艾倫那份生長在暗處未果的崎嶇暗戀。

  奇蘭說過：人要知足才會幸福。

  小時候媽咪的離開，是我直到如今才釋懷。依稀記起，媽咪在離開前的那天晚上抱著我很慈愛地摸著我的頭說，「我的小晴，長大後一定要找個真心喜歡你的人，兩個人沒有愛是很難走下去的。」

  這些年我責怪媽咪不負責任，直到從長輩們的口裡得知往事，當年媽咪和另外一個人彼此深愛，爹地卻用某些辦法迫使媽咪不得已嫁給了他。一段感情從開始並不是雙方相互喜歡，又如何度過這漫長的一輩子。

  天空漸漸放晴，掃去天際那抹陰霾。

  低頭看到鞋帶鬆了，我彎腰去繫鞋帶猛的後腦勺被重物擊中，恍惚間看到有女生朝我走來，看不清她的臉，在她在拖動我的身體的同時我徹底陷入黑暗漩渦。原以為被人綁架了，醒來卻發現躺在醫院病床上。

  艾倫說，保姆阿姨聽到門鈴，打開門發現我滿頭鮮血倒在大門口，爹地將我送來醫院，抓著醫生的手說如果要輸血可是用他的血。

  「爹地，對不起，我一直、以為你討厭我。根本、根本、不想要我這個壞女兒。」

  「傻丫頭，這個世界上哪有不愛女兒的爹地。」

  這些年來以為媽咪不要我，爹地不管我，固執的將自己封閉在自己的空間。之後，艾倫追問我怎麼一回事，我找了個藉口說走到家門前，不小心摔倒磕到地面的石頭上。

  艾倫半信半疑，我趕緊捂著傷口喊疼，爹地急忙按鈴叫來醫生護士，經過一系列的檢查後我躺在病床上閉目裝睡。

  其實，在昏迷前我看到了那雙怎麼都忘不了的眼睛，是那對因為我飆車而死於車禍夫妻的16歲女兒。為什麼會我會出現在自家門口，我想或許是她做的把。她的確是傷害了我。不過她最後還是放手了。

  頭頂縫了幾針。艾倫幫我請了假在家休息，有幾天沒有看到蘇宇浩還有點想他，撥打電話過去卻無人接聽。

  「打給男友？」

  艾倫丟給我一個削皮的蘋果，我接過咬了一口，「好酸。」

  「怎麼可能，明明是紅的。」艾倫奪過去，在蘋果上大大的咬了一口，整張俊臉頓時扭曲猙獰。

  他丟掉蘋果又回來遞給我一個新削皮的蘋果，「放心，這個保證甜蜜蜜。」

  我盯著蘋果上被他咬過的缺口，以前也有這樣的情況，他也是這樣嘗過了再給我，可如今……情況不同了，他有白連衣裙女朋友，我有了蘇宇浩。「你其實用不著成天陪著我，畢竟、你還有工作。」

  「工作哪有你重要。」

  艾倫拿了本雜誌很自然的做到我身旁，「我說過呀，我的身份可是很多層，你的治療醫生，你的朋友，你的死黨，你的……」面對他的目光我下意識挪開，他終於感覺到了我的疏遠。我從來沒有覺得過艾倫對我的好，會成為我如今不知如何承擔的重量。

  「拜託，不要對我這麼好。」

  「因為，他嗎？」他聲音請飄飄的讓人很心疼。

  「嗯。」

  艾倫曾經是我最期待的依賴，如今他卻成了阻擋我真心對蘇宇浩的最大阻礙。深吸口氣，我對他說，「艾倫，我已經不需要心理醫生了。」

  ——我也不需要你了。

  Chapter 05

  灰姑娘雖然過著被後母迫害的清苦生活，卻依舊樂觀，積極的面對一切，她有很多朋友，幫她最終找到了王子。

  在家裡修養的一周，我聯繫不上蘇浩宇，打去學校找奇蘭幫我問卻得知，他已經有一周沒有來學校上課。

  我焦急的打電話，任何一個能找到他的朋友、同學都問過卻沒有人得知他的下落。

  忽然之間，我才發現自己對他有多麼不了解，不知道他住在哪裡，沒有見過他父親，我什麼都不知道。

  恍惚間想起蘇宇浩馱著我騎自行車穿行在校園的畫面，他明明連方向盤都掌握不好。第一次初見還是學自行車的時候撞倒我，可是後來他為了我一句想試試騎著自行車在梧桐樹下的感覺，他跑去特訓卵足了勁頭摔個鼻青臉腫，挨了男同學無數白眼才終於學好。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艾倫經常來家裡找我聊天，當我以為身體好了就可以會學校，誰知爹地卻讓我轉學去國外。

  「我不去！」

  「乖女兒，聽話。國外的教育很好，而且風景特別美，你以前不是經常鬧著想出國轉轉嗎？這次爹地放下工作陪你一起走。」

  「爹地，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我發覺了不對，爹地最近沒收了我手機，還和艾倫經常背著我在書房聊。

  在我的追問中爹地越來越詞窮，這時艾倫走了過來，爹地扯著艾倫擋住，「艾倫也去，爹地知道你很喜歡艾倫，今天我正式允許他當你的男朋友。」

  「我有男朋友了，他叫蘇宇浩。我不要去國外，爹地你……」話還沒說完，爹地勃然大怒丟下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就離開了。

  大廳里只剩下我和艾倫，無奈之下我只能求助艾倫。

  「到底怎麼了？」

  忽然，艾倫扣住我雙肩注視著我，「晴晴，我喜歡你。答應我忘掉蘇宇浩，我們去國外從新開始，好不好？」

  如果是半年前聽到他說這句話，我一定會高興的蹦起來。

  可是而今，一切都太晚了。

  Chapter 06

  夜晚，入秋季後黑幕的涼風吹動窗外的葉子。

  我打開窗戶順著窗外大樹爬紅牆翻過，一路拔腿狂奔想去找蘇宇浩，可跑啊跑卻我根本不知道該去哪裡找他。街道上只有孤單的街燈與我相伴，突然一個麻布袋從天而降罩住我，隨後是一根子打在後頸上我便失去了知覺。

  ——呼呼呼呼。

  車子排氣孔的嗡鳴聲，刺眼的大燈照射，我發現自己被丟在大馬路上困得像個粽子。白色帆布鞋映入眼帘，我被人扯著頭髮從地面拽起來。

  「他們說，這就是你撞死我父母的地方。」明明穿著一身潔白無瑕連衣裙，一頭烏黑長髮像天使般的女該，她的手掐住我的脖子，面孔上的瞳孔卻閃爍著惡魔撕裂人們之前的溫柔。

  「我們很早之前就見過呢，還記得嗎？哪天很大很大的雨呢，你在淋雨，而我被你心愛的艾倫醫生抱在懷裡安慰。」很多破碎的情節似乎全部拼湊成畫面，我怎麼也沒想到，她是艾倫的女朋友。

  「好吧，看在你快要死了，我就讓你當個明白鬼。」

  她狠狠的撕扯我的頭髮，尖銳的聲音在夜裡恐怖得讓人毛骨悚然：「我只是艾倫的病人，他由始至終喜歡的人都是你呢，呵呵……他也是個倒霉鬼，當他得知你愛上了我哥哥蘇宇浩，那副失魂落魄的摸樣，我樂得大笑。」

  ——蘇宇浩是她哥哥？！

  這個消息炸得我瞪大雙眼，她用力推倒我後，拼命的踹我身體發泄，「憑什麼你擁有那麼多，憑什麼你害死我父母后不用償命！既然這個世界上的法律不能給予公平，我就自己來當公平！」

  全身沒有一處不痛，我蜷縮身子，她笑眯眯的蹲著身子：「放心，我比你仁慈，會你在死之前見家人最後一面。」

  她站起後竟掏出電話給我爹地，說要他親眼看著我是怎麼被她開車撞死的。

  「蘇、蘇宇浩是為了報復、」我口裡一陣腥甜，血順著口腔流出，「他和你一樣，是報復才、才接近我的嗎？」

  「當然！」她咆哮，「我哥哥怎麼會喜歡你這種壞女孩！你跑酒吧，交那麼多混混男朋友，還跟人打架，像你這樣的人只配下地獄，下地獄！！！」

  遠處傳來了車子聲，她嘴角的笑越發濃烈，棄下我，跑到不遠處車子的駕駛座上，按下前排大燈吸引人注意。

  「晴晴！別怕，有我在。」

  「女兒！」

  艾倫率先跳下車朝這邊跑來，幾米之外跟著我爹地。當艾倫抱起我的那一瞬間，車鳴大作，她開車朝這邊撞來。

  ……

  一個月後，墓地。

  翠綠的小草長滿了草坪，爽朗的季節里偶爾有風吹過，溫柔得讓人心醉。

  「我們、只能這樣了？」他想向前靠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其實……」我後退兩步避開打斷他的解釋。

  「人命，是再多解釋也挽不回的。」

  蘇宇浩曾經溢滿笑意的眼睛，如今只剩下悲傷的凝視著我，我別過頭去看著墓碑上那張熟悉的面孔，產生一種艾倫還活著的錯覺。

  「恩，只能這樣。」

  我對他報以微微一笑，轉身不帶半點留念的離開。

  其實在艾倫得知蘇宇浩是我男友後，他暗中調查了關於蘇宇浩的一切，查到他是被我撞死的那對夫妻的兒子。他擔心蘇宇浩會傷害我，便把這些告訴了我爹地。爹地派人找到蘇宇浩給錢勸他離開，然而蘇宇浩卻拒絕，於是爹地綁架了他，這也就是為什麼我那段時間聯繫不上他的原因。

  蘇漣漣得知哥哥被綁架，被刺激後思想變得更加偏激。

  至今我還記得在車子駛來那一刻，艾倫推開我，他自己卻被車子撞飛好遠好遠。血，像綻放開來的花朵染紅了一地。

  後來當我在醫院裡醒來，爹地說她被趕來的蘇浩宇和他帶來的警察制止，再後來被關進了精神病院。

  那天警察用最快的速度，將渾身是血的艾倫送到醫院。爹地找來醫院最好的醫生，許諾不管用多少錢都可以，依舊沒能挽留住艾倫。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太多東西是金錢和權力無法掌控。

  比如感情和生命。

  灰姑娘等到王子，而我只是童話故事裡的壞巫婆，年少輕狂的飆車造成了太多人的悲劇。蘇漣漣和蘇浩宇因為我失去了父母，爹地因為擔心我一夜之間蒼老許多，艾倫為了救我失去了寶貴的生命。

  我能猜到蘇宇浩想對我說什麼。在報復里動了真心的人才最可憐吧。在一起開心的時光里我又怎麼感覺不到他的真心？只是我們都有太多太多需要背負的東西，註定了這輩子是不可能再在一起。

  幾乎能猜到當時我被蘇漣漣敲破頭，是蘇宇浩還把我送到家門口，按響門鈴引起保姆阿姨的注意。

  爹地告訴我，在艾倫彌留之際有句話讓他轉告我。

  艾倫說：讓我忘了他。

  望著藍天忽然想起臨來這個城市前，艾倫和我一起坐在後院子裡的千秋上，看著身後被風吹起的葡萄架。

  他笑著對我說：「可以隨時打電話給我。」身後葡萄架上的綠葉子被風吹動，「這是特許，你和別人不同。」

  我忽然明白，有些人值得我們用一輩子去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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