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專職報喪的遲帥

  來嘉宜的面前被一堵肉牆死死地擋住，除了鄔千煦寬厚的後背和上面的汗漬之外，嚴重再無其他。

  鄔千煦的眼神正跟何開元猛烈交鋒，空中仿佛有電流在飛竄，刺啦刺啦地帶閃光。

  何開元氣定神閒，神情動作都沒有變化，只是站定在他的面前。

  雖然身高矮了鄔千煦半個頭，身材也沒有那麼魁梧，但是氣勢一點都不輸。

  兩個人旗鼓相當，眼神廝殺得你來我往。

  鄔千煦的眼神帶著不屑和挑釁，他最煩的就是何開元這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而何開元也同樣看不慣鄔千煦的桀驁不馴，一點都不聽使喚。

  （插播一個場外的白露：莫名其妙地就磕到了是怎麼回事！但是又找不到人分享，畢竟當事人是她的好朋友，不能當她的面磕她老公和別人的cp！）

  被鄔千煦完全擋住的來嘉宜用芊芊手指用力戳了戳他的後背，說：「你擋住我了。」

  鄔千煦感受到了身後人的情緒不太美妙，雙腳仍然佇立在原地，但是身子卻聽話地轉過去，眼神里只有來嘉宜一個人。

  來嘉宜眼神示意：讓開，站旁邊。

  乖巧地挪步，跟老婆並肩站著。

  他只接收到老婆讓他站在她旁邊的意思，讓開這兩個字是完全被他忽略掉了。

  「嘉宜，好久不遠。」

  「阿元，好久不見。」

  「……」

  「……」

  打完招呼之後，便是漫長的沉默，畫面仿佛靜止一般，兩個人相對無言。

  鄔千煦給旁邊的遲帥打眼色：趕緊上啊，報你的喪去！

  遲帥擠眉弄眼：我現在上去是不是有點多餘呢？

  鄔千煦：你就當自己是個專職報喪的公務員就行了，哪那麼多話，你本來就多餘！

  「哪個……」遲帥硬著頭皮上前。

  三角形的穩定關係秒變四角關係，白露看遲帥的眼神就像一個不懂事的超級加倍電燈泡。

  三個人，六雙眼睛，唰唰唰地一下子全看著他。

  遲帥：亞歷山大，這活兒簡直不是人幹的，這讓他怎麼開口。

  心中再次狠狠將鄔千煦咒罵一頓，頂著何開元的注視，遲帥還是開了口：「那個……節哀。」

  「？」何開元疑惑地看著他。

  「趙盈盈在一次任務中犧牲了。」遲帥拿出開飛機的速度把嘴邊的話一秒鐘全禿嚕出去。

  而何開元：「？？？」

  他在說什麼？敢不敢再說一次？剛剛是什麼蚊子飛過嗡了一下嗎？

  遲帥：抬頭看天，低頭看地，就是不跟何開元再有一丁點的眼神接觸。

  來嘉宜看他那個慫樣就來氣，兩年前遲帥也是這個模板在她面前扭扭捏捏地報喪的。

  還把她嚇得進醫院，也是她重生回來的那天。

  「趙盈盈在一次出海任務被變異鯨魚吸進肚子裡，犧牲了！」來嘉宜替遲帥把話說了。

  終於聽出去消息的何開元有一秒鐘的恍神，好像整個世界仿佛在一瞬間失去了色彩，他的面容在那一刻凝固成了難以言喻的複雜表情。

  來嘉宜看著他的表情，就好像看著當初的自己。

  遲帥接過話茬子的聲音應該在他的耳邊逐漸遠去，只留下心跳在胸膛中沉重地迴響了吧？

  他的反應跟當天的她很像，但又不完全想像。

  他站在那裡，身軀挺拔沒有一絲顫抖，好像只是一個尋常的消息。

  但是瞳孔卻開始渙散，證明著內心也在翻湧著驚濤駭浪，並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平靜。

  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何開元閉上眼睛，沉重地深呼吸，吐出一口濁氣，問：「她的遺體呢？」

  眾人的眼神又齊齊地落到來嘉宜的身上。

  剛上岸之後，所有犧牲人員的遺體都已經統一交上去辦理後事了，除了趙盈盈。

  因為只有她的家屬遠在中央基地，只好仍舊保存在她的空間裡，避免遺體腐爛，保存遺容。

  「節哀。」

  來嘉宜上前將何開元的雙手擺成一個要接住物體的姿勢，唰的一下子，趙盈盈的遺體憑空出現在他的手上。

  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他差點把手上的重物丟掉，最終還是以絕佳的個人素養將下意識的動作克制住。

  哪怕他抱在手裡的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但這是他的未婚妻的屍體，丟開的話，他的一世英名就毀了。

  「棺材都沒有嗎？」何開元問。

  「這種節骨眼，生哪兒找棺材？所有人都是直接火化的。你不在沒人能做主給她辦身後事，才會一直放在我這裡的。」

  「現在你來了，正好就交接給你了。」

  「……」

  何開元心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荒謬感，他不再看向來嘉宜，而是緩緩低下頭，目光凝聚在趙盈盈那靜默無聲的遺體上。

  顯然，她已經被人細心地整理過，換上了整潔的衣物，妝容也經過精心描繪，然而，那些無法掩飾的大型動物啃咬的痕跡，依舊觸目驚心，訴說著她生前遭遇的不幸。

  曾經的美麗，如今只餘下慘不忍睹的淒涼。

  何開元朝周圍的人群默默點了點頭，隨後，他獨自一人，以一種近乎莊嚴的姿態，抱起了趙盈盈的遺體，緩緩離開了人群。

  在遠離人群的地方，他吩咐旁人幫忙收集了一些乾柴，小心翼翼地堆疊成一個方形。然後，他輕輕地將趙盈盈安放其上，仿佛是在進行一場無聲而沉重的告別儀式。

  何開元獨自站立在那裡，時間仿佛凝固，久到來嘉宜都忍不住暗自揣測，他是否正背著眾人，默默承受著失去的痛苦，讓淚水在無人知曉的角落裡滑落。

  終於，何開元動了。

  他緩緩伸出雙手，對著趙盈盈的遺體，手心間猛然綻放出一團熾烈的火焰。那火焰如同他對趙盈盈的深情，熊熊燃燒，瞬間將木柴點燃。火光映照在他的臉上，映照出一種複雜而深邃的情感。

  火焰持續燃燒了許久，直到趙盈盈的遺體連同身下的木柴一同化作一團灰燼。一部分灰燼被細心地收斂進一個絨布袋子裡，而另一部分，則隨風飄散，飛揚進茂密的森林深處，再也找尋不見。

  趙盈盈，這個名字，這個人，就這樣徹底地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也許，在不久的將來，也將會被人徹底地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