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2024-09-13 20:27:07 作者: 李建華
  因為昨日傍晚已有約定,今早一起床,臉都顧不上洗一把,田民便拿著一疊煙殼疊的三角板,去找相居不遠的小夥伴庹武去交換了。

  庹武是庹樹德的二兒子,生於一九五九年,算來應與田民同庚,翻了這個年,明年都應上小學了。

  在沒上小學之前,應是他們無憂無慮,瘋耍的最佳時期,尤其是男孩。等上學了,就像耕牛一樣上了籠頭拴了韁繩,一切就由不得自己了。

  田民到了庹武家門前吼了一嗓子,庹武就用前衣襟,兜著一堆煙殼疊的三角板跑了出來。

  小鎮上的孩子們都喜歡玩煙殼疊的三角板,別看他們不抽菸,但他們大都知道各種牌子煙的價格。而煙殼疊的三角板的價值是隨著香菸的價值或升或降的,如牡丹牌香菸一盒是一元錢,大港牌香菸一盒是二角四,那麼一個牡丹牌煙殼疊的三角板,就要頂四個大港牌煙殼疊的三角板,依據就是,買一盒牡丹牌香菸掏的錢,基本上是買四盒大港牌香菸掏的錢。

  小傢伙們還把香菸殼疊的三角板分了等級。

  特級香菸殼三角板:中華牌、牡丹牌等。

  一級香菸殼三角板:大前門牌、恆大牌、紅雙喜牌等。

  二級香菸殼三角板:黃金葉牌、大港牌、海河牌等。

  三級香菸殼三角板:勤儉牌、豐收牌、迎春牌、荷花牌等。

  還有不上等級的香菸殼三角板,如前進牌香菸等。這也難怪小傢伙們瞧不起前進牌香菸殼三角板,因為前進牌香菸,一盒只售兩分錢。類似的還有經濟牌香菸,一盒只售八分錢。

  別看田民和庹武拿來的香菸殼三角板不少,但彼此能交換的三角板卻不多。彼此都有的無需交換,要交換也只能是互通有無,經反覆的多次篩選,最後他倆商定:田民用他的一張恆大牌煙殼三角板,換取庹武的一張雙喜牌煙殼三角板。就在那倆正準備交換時,一隻色彩斑斕的大公雞追著一隻黃母雞跑了過來。眼看公雞就要追上來了,母雞索性不跑了,就勢臥了下來,而公雞也不客氣,坦然自得地張著兩羽翅膀踩了上去。

  顯然兩隻雞在原始本能的作用下正在交配。畜牲就是畜牲,它才不管是什麼場合,更不懂人類的禮義廉恥。

  「你這個流氓雞!」誰能料到,此時庹武勢起身,上前一腳將公雞從母雞背上踢了下來。

  「那是我家的公雞,你為啥要踢?」田民不幹了。

  「它欺負我家的母雞就不行,何況它還在大街上耍流氓。對於耍流氓的公雞,我不斬了它就算便宜它了,踢一腳算是輕饒它了。」庹武振振有詞。

  說來也巧,他倆正拌嘴間,一隻大白公雞正攆著一隻黑母雞又跑過來了。

  公雞追上母雞後,毫不客氣地一嘴叼著母雞脖子上方的羽毛,一邊踩了上去。

  如法炮製,田民依樣學樣,一腳也將大白公雞從母雞背上踢了下去。

  庹武:「你為啥要踢我家的公雞?」

  田民:「因為它在我家母雞的背上耍流氓!你剛才不是說了嗎?不斬了它都算是便宜它了。」

  庹武:「耍了也不能踢!」

  田民:「憑啥不能踢?只准你家的公雞踩我家母雞的蛋,為何我家的公雞就不能踩你家母雞的蛋,還講不講理?」

  面對田民的質問,庹武一時語塞。

  過了片刻,庹武突然嚷道:「你家是地主,我家是貧農。貧農家的公雞可以踩地主家母雞的蛋,但地主家的公雞不能踩貧農家母雞的蛋。」

  田民急了,說:「我爺是地主,你爺也當過地主,而且還是大地主加大流氓,不然怎麼會娶三房老婆呢!」

  聽聞對方罵自己的爺是大流氓,庹武不幹了。他上前抱住田民的腰,意欲將他摔倒,而田民揪住庹武的頭髮,也欲將他摔倒,於是兩個孩子便當街打了起來。

  有打架的就有觀看的,更有選邊站隊的。在眾人的起鬨聲中,兩個孩子相互之間撕擄得更緊了。他倆誰都不想落敗,更不想被人稱作稀屎軟蛋。

  在相互撕打中,不知怎的,庹武的鼻子流血了。

  凡小孩子打架,無論打到什麼程度,哪怕是鼻青臉腫,只要不見血,他們都不恐慌。若是見了血,出血的一方就以為受了大傷,而另一方就以為闖了大禍。

  見庹武鼻孔流血了,田民趕緊甩開庹武跑了。他不敢直接回家,急忙跑出小鎮,找了一個自以為安全的地方先躲了起來。

  見田民跑了,庹武邊哭邊捂著流血的鼻子亦跑回了家。

  不同的是:一個跑,是為了回家告狀,爭取父母的同情和支持。而另一個跑,是為了暫時避禍,害怕遭父母的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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