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十五
2024-09-13 20:32:18
作者: 李建華
吃過早餐,繼承帶著繼民在長江大道上轉了一程,然後又拐到菜市場買了一些新鮮蔬菜和水果,便回家了。
回家後,按例又沏了一泡壺茶,便喝了起來。邊喝還有一搭無一搭地聊了起來。
繼民:「昨晚我在樹德家看到他相片時,總感到他在看我,似乎有什麼話要說似的。」
繼承:「我以為只有我有這個感覺,可是你和向淑貞都有這種感覺,真是奇了怪了。」
繼民聞聽堂兄如是說,也感覺到很奇怪。相片上的無知覺無感應的人,為什麼對別人會形成同一感應,這冥冥之中究竟隱喻了什麼?若庹樹德想說什麼,完全可以託夢啊。在夢裡活人的精神和死人的靈魂處在同一個世界裡,而且語言交流肢體接觸也無甚大礙。他們完全可以說話,還可以見面互動啊。
繼承:「這庹樹德死前肯定有什麼話要說,或是有什麼事需要交代和託付,只是當時跟前沒有人或他已無法表達罷了。」
繼民:「聽說他是一覺就睡過去了。這樣看來,這庹包子,還應算是個有福之人!按說他當年乾的那些缺德事,不應有這麼好的死法。是不是這幾年仗義行善,消了不少冤孽了!」
「就是,這種死法,誰不羨慕呢?人生時無懼生死,因為他們還不懂生死為何物。人死時就不同了,不怕死者,大多是生不如死,否則都會怕死的。」說到這裡,田繼承喟然一嘆,口中喃喃自語道,「生亦何情,死亦何求;生亦何歡,死亦何愁。在世不意,在鬼未休;輪迴遊蕩,百年莫憂;望塵不達,百年悠悠。罷,罷了,該走時就走吧,但願歸去如樹德,也算善了塵緣了!」
繼民怔怔地看著堂兄,覺得從不談生死的他,今日為何總離不開這個話題。於是他念了一首古詩:「生在陽間有散場,死歸地府也何妨。陽間地府俱相似,只當漂泊在異鄉。」
「好豁達的生死觀。」繼承不禁擊節贊道。問:「這是誰的詩?」繼民:「唐伯虎的《臨終詩》。」
繼承:「李白《雜曲歌辭·悲歌行》中寫道:富貴百年能幾何?死生一度人皆有。孤猿坐啼墳上月,且須一盡杯中酒。比起古人,我們還差那一份豁達啊。」
「就是,就是。我們能活到七十八十,已算很不錯了。咱們再好好地活他幾年,就是走了,也活過了絕大多數人。想想萬壽無疆的毛主席老人家,也只活了八十三歲啊!」
繼民的一席話,惹得繼承呵呵笑個不停,說:「就你會哄人,難怪身體還棒棒的,每次來扛個一百來斤的麻袋,也不見你有多吃力!」
繼民:「我是見你今天怎麼怪怪的,從不論生死的你,怎麼今天說起來沒完沒了了。過去把你拉到牡丹寺上蹲牛棚的時候,也沒見你論過生死啊。」
繼承:「還不是樹德引起的嘛。他臨走的那天,不,應算是前一天晚飯後,顯得很高興,還拉住我,多喝了幾杯酒,也說了一些心底里的話。如,當年他和任智誰進公社革委會的話,誰知當晚他就走了!我是早晨還睡覺時,就被田國的電話吵醒了,知道樹德出事了,便和你嫂子急忙趕了過去。到了他身邊,摸了一下身子早涼了,把了一下脈搏,翻看了一下瞳孔,知道早走了。當時,娃娃們還準備拉去醫院,說,看是否還有一線希望,被我給擋住了,人能壽終正寢,那就是活的時候的修行,人已經走了,何必再折騰呢?何況他現在正在路上走著呢,這一折騰,豈不是誤了他的行程。」
繼民:「庹樹德後半生能和你做兒女親家,也算是他有眼光和福氣。」
繼承笑了,說:「不是冤家不聚頭唄,我和他做親家,都是迫不得已。你知道,我早先對他這個人不感興趣,總覺得在他身上有股邪氣,是屬於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是總想踩著別人的頭往上爬的人。後來當了兒女親家,印象才有了點改變,再後來,可能是社會環境變了,他也變了,發覺他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不但格局大了心胸也開闊了,人也一點都不討厭了。」
繼民似有所感,說:「臨江人愛說這樣一句話,跟上好人學好人,跟上端公了跳大神。他兩口子能有這麼大的變化,我想很大程度上是受你一家人影響的。」
繼承:「別給我灌米湯了,我幾斤幾兩我最清楚。對了,你猜當年給任智貼大字報的人是誰?」
繼民:「誰?除了庹樹德還有誰!他可是既得利益者,何況,大多數人都認為非他莫屬。」
繼承笑了,說:「當初我也是這樣認為的,後來又覺得不像,因為樹德這人,就是害人也不藏著掖著,都是在明處。他當君子時並非是完全的真君子,但當小人時卻是完全的小人,這就使人恨他時還有點佩服他。那天樹德說,是二驢子他們幹的,事後還訛了他一件軍大衣,說是助他進公社革委會的補償。」
「這就對了,當初二驢子披上一件軍大衣時,我就感到奇怪,這慫不知有啥門子,竟然也人模狗樣起來了!」繼民不由想起了當年的那件陳年往事。
繼承:「常言道:逝者為尊,既然樹德已經走了,過去再大的過節也應翻篇了。我想,樹德泉下有知,他最放心不下的應是向淑貞吧。我和你嫂子為啥要接她一起來生活,就是為了使他放心,將來有一天見到他了,也能問心無愧了。」
繼民聞言不由心頭一熱,他不由脫口說道:「哥嫂真是世上難得的好人啊,此生遇你二位,真是為弟的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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