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完結

  裴行雲若有所思的目光掃過唐春亭和九娘，又看向低頭一臉做錯事的翎兒，笑道：「既然孩子都餓了，那就開席吧。諸位，樓上請。」

  「大人。」顧長風喊道，「募捐之事事關整個福臨城百姓，按理說我作為全城唯一的大夫，理應參與，但......」

  顧長風看了眼九娘和翎兒，嘆息說：「但我們一家實在是寒酸，所以就不打擾各位的雅興，先告辭了。」

  「站住！」唐春亭喊道。

  他的目光從始至終都落在九娘身上，以至於連再遲鈍的人也意識到了異常。

  「春亭表哥，你一直盯著她看幹什麼？」向笑笑不滿抱怨。

  唐春亭仿若未聞，仍舊直勾勾的看著九娘。

  是她！

  一定是她！

  見到九娘的那一瞬，他的心臟像是被什麼突然擊中，一股莫名的吸引讓他根本挪不開眼。

  「我們一定見過，儘管我已經不記得是什麼時候，但我知道，我們見過。」

  唐春亭斬釘截鐵的說道，欣喜若狂。

  九娘淡淡的掃了他一眼，與顧長風說：「此人病的不輕。」

  顧長風走到二人中間，擋住了唐春亭炙熱的目光，情緒複雜道：「翎兒說餓了，回家吧。」

  唐春亭終於清醒過來，他快步走到三人面前，擋住了去路。

  儘管視線還是定在九娘身上挪不開，但好歹能正常說話了。

  「翎兒想吃什麼，讓酒樓端上來就是，何須回家！」唐春亭說著，看向那站在角落的掌柜，鳳眸一瞪，「聾了嗎？還不快上菜！」

  掌柜一哆嗦，忙不迭的往後廚跑去。

  「表哥！你幹什麼呀！」

  向笑笑跺腳，怎麼也沒想到自家表哥不僅不幫她，居然還討好一個有夫之婦！

  唐春亭對她的話置若罔聞，甚至壓根沒把顧長風放在眼裡，直接當著眾人的面溫聲細語的詢問翎兒想吃什麼。

  翎兒心裡慌得不行，他瞅了瞅娘親，又看向顧長風，終於咬了咬唇搖頭：「我、我不吃。」

  「沒事的，我有錢，今後你想吃什麼都可以。」唐春亭努力使自己笑的具有親和力。

  對方越這樣，翎兒越害怕，頭搖的跟個撥浪鼓一樣。

  「我真不吃！我家巧兒姐在家做飯了，對吧，娘？」翎兒扯了扯九娘的衣服。

  九娘「嗯」了聲，徑直往外走。

  唐春亭上前想要阻攔，卻被顧長風攔住。

  「唐公子，眾目睽睽之下一直糾纏我妻子，是不是太過分？」顧長風冷聲質問。

  唐春亭不耐煩道：「關你什麼事？你說她是你妻子，有證據嗎？不是翎兒喊你一聲爹你就真以為自己是了！」

  這話聽著荒唐，都叫爹了，怎麼可能是假的！

  可是顧長風心知肚明，他和九娘的確不算正式夫妻！

  「是與不是，都跟你無關！唐公子病氣纏身，還是多多保重身體吧！」裴行雲冷聲道，護著九娘往外走。

  唐春亭氣的咬緊後槽牙：「多管閒事！」

  話音落，唐春亭突然出手，朝著顧長風的腦袋一拳揮了上去。

  四周一片驚呼！

  就在大家以為顧長風要倒霉的時候，九娘卻拉過顧長風擋在了二人中間。

  唐春亭的那一拳停在了半空，他看著九娘，鳳眸中情緒萬千。

  自從一年前出事之後，他就經常做夢。

  夢中他有妻有子，妻子生的美貌，兒子也乖巧伶俐。

  雖然不明白為何他堂堂的首富之子竟然淪落到要住茅屋吃粗糧，但那段時間他真的很開心。

  一開始，他以為只是一個普通的美夢。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有關那母子倆的夢境卻越來越頻繁。

  但不論他怎麼努力，就是無法看清楚兩人的臉。

  因為這件事，他甚至一度以為自己得了癔症。

  可當他見到九娘和靈兒的時候，他終於明白一切都是真的！

  「我之前出了事，所以腦子不太清醒，如果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我可以彌補。」唐春亭懇切的說道。

  九娘冷不丁笑了一聲：「公子，我相公醫術不錯，要不讓他給你把把脈？你看你病的都快糊塗了。」

  「我沒病，我說的都——」

  「行了！」九娘打斷他，滿臉厭惡，「你是有錢人，所以不在乎名聲。可我只是一個普通的農婦，你要是再瞎說，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走！」九娘扯著顧長風的衣服，轉頭便走。

  唐春亭還想追上來，被九娘一個冷眼釘在了原地。

  翎兒低著頭，卻還是沒忍住偷偷瞟了眼唐春亭。

  唐春亭哀傷的看著九娘，雙眸輕顫，整個人似乎要碎了。

  真可憐。

  翎兒想著，加快了腳步。

  一切都來的突然，誰也沒有想到顧長風的妻子竟然跟唐春亭還有糾葛。

  向笑笑氣紅了眼，哽咽埋怨：「那個狐狸精，一定是對我表哥施了什麼妖術！」

  *

  兩天後。

  裴行雲收容所拿到了唐春亭許諾的一萬兩銀子。

  有了錢，收容病人的棚子很快就如火如荼的修建了起來。

  與此同時，隨著天氣轉晴，城中各處卻開始飄散出一股難聞的腐爛味。

  那是災後動物屍體腐爛所導致的！

  為了避免瘟疫蔓延，裴行雲讓人將收集到的腐爛屍體都聚集在一起運出城外燒毀。

  可就因為如此，第一批瘟疫感染者出現了。

  那是一個負責銷毀屍體的中年男人，自從前天回來之後，就開始上吐下瀉，精神萎靡。

  裴行雲派了戎錚去盤問，這才得知此人竟然趁著出城的機會，奸、污了一個災民。

  而他的病正是從對方身上傳染的！

  「那個災民可找到了？」顧長風問。

  裴行雲點頭，神色凝重：「找到了，但她已經死了，應該是病死的。」

  「屍體在哪裡？」顧長風忙問。

  裴行雲嘆道：「已經燒了。第一時間發現她的是幾個災民，他們不忍那女子曝屍荒野，就給燒了。」

  至於為什麼不埋起來，據說是因為那女子死相太過恐怖，沒人敢動，於是幾人撿了些乾柴，又點了一把火。

  找不到屍體，顧長風只能讓衙差將那男人帶去收容所隔離。

  短短數日，瘟疫就從城外蔓延到了城裡，顧長風忙的腳不沾地，更別說回家了。

  他不在，有人便想要鑽空子。

  唐春亭隔三差五來找九娘獻殷勤，甚至直接將隔壁的院子高價買了過去。

  每日他也不干別的，就坐在牆頭看九娘看翎兒。

  翎兒在九娘的警告之下不敢親近唐春亭，但那兩隻狼崽卻不管這個，被唐春亭一日兩隻雞給餵的見到他比見到親娘還親。

  九月末。

  城中的疫情已經得到了控制，但距離福臨城百里外的德州卻傳來消息，那邊爆發了大面積的瘟疫，死傷者足有數千人。

  裴行雲找到顧長風，想讓他帶人前往德州。

  顧長風卻惦記著九娘和翎兒，遲遲沒有動身。

  這日，岑巧挎著菜籃匆匆跑回家。

  「九娘，九娘！」

  「別喊了，人在後院。」唐春亭一如既往的坐在牆頭上。

  牆角下的兩隻狼崽正眼巴巴的瞅著他，口水流了一地。

  看著岑巧著急忙慌離開的背影，唐春亭摸著下巴幸災樂禍：「難道是姓顧的出事了？」

  正想著，門外探頭探腦的走進來兩個老人。

  狼崽子聽到動靜，瞬間竄了出去。

  「哎喲喂，咋還有狗啊！」其中一個大驚，嚇得跌坐在地。

  另一個舉著拐杖不斷驅趕，嘴裡喊著：「長風，長風啊。」

  是來找顧長風的？

  唐春亭瞬間來了興趣，他巴不得顧長風出事，這樣就沒人跟他搶九娘了。

  不一會兒，九娘就出來了，瞥見牆頭上的唐春亭，也沒說什麼，徑直去了外面。

  顧長風得到消息趕回去的時候，兩個老人家正坐在桌前吃的滿嘴流油。

  瞧見顧長風，老婦人大叫一聲，一下子撲倒了顧長風懷裡。

  「兒啊，我的兒啊，娘總算找到你了，娘找的好苦啊。」

  另一個老人嗦著手指頭笑呵呵說：「找到就好，找到就好，我兒有出息了應該高興才是。」

  顧長風一臉懵的看向九娘，使著眼色問：「這究竟怎麼回事？」

  九娘搖頭，亦是不清楚。

  兩個老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認親，非說顧長風就是他們失蹤多時的兒子，並說出了顧長風后腰上的一顆痣。

  對方說的頭頭是道，有理有據，就連顧長風也開始懷疑自己並不是身穿，而是魂穿。

  只是恰好穿越到了一個與自己有著相同相貌且同名同姓的人身上。

  那對老人就這樣以顧長風父母的身份在宅子裡住了下來，九娘對此也沒有異議。

  數日後，顧長風決定前往德州。

  可讓九娘沒想到的是，翎兒竟然背著她也偷偷跟了過去。

  為了找回翎兒，九娘不得已只能前往德州。

  德州的情況遠比福臨城要更加嚴重，沿途都是因為瘟疫而死的百姓，城中像是籠罩著一層陰霾，到處都透著死氣。

  九娘到達德州縣衙的時候已經是晚上，門房見來人是個容貌艷麗的女子，以為是做不正經營生的那種，直接關了門。

  九娘擔憂翎兒，於是決定翻牆而入。

  就在九娘落地的剎那，一把冷箭從身後破風而來！

  九娘立刻掏出短刀，與人交手數個回合之後，四周突然亮如白晝。

  「還不快束手就擒！」

  只聽得一聲冷喝，身著玄色錦袍，頭戴黑帽的男子大步走了過來。

  二人目光相撞的瞬間，同時愣住了。

  「你是？」對方問。

  九娘轉過頭：「我是來找顧長風的！」

  「搜身！」男人卻一聲令下，眼中閃過寒光。

  那一瞬九娘確定了一件事，他認出她來了！

  九娘轉身便要逃走，卻不料一張大網從天而降！

  與此同時，四周的侍衛一擁而上。

  九娘被困，鄭很快就落了下風，血跡染紅了衣服。

  「放開我娘！」

  翎兒突然沖了出來，見到九娘受傷，翎兒的雙瞳瞬間變色。

  「別管我，去找你爹！」九娘大喊。

  「放開我娘，你們放開我娘！」翎兒情急大喊，舉著拳頭衝上男人。

  男人不屑的抓住翎兒手腕，做勢就要將他甩出去。

  倏地，一把短刀飛擲而來。

  男人只得鬆開翎兒，抽出腰間配劍格擋。

  鐺——

  撞擊瞬間，火花四濺！

  男人正欲嘲諷九娘不自量力，下一瞬他突然感覺頭暈目眩，竟是站也站不住。

  「是你？」男人看向翎兒，伸手欲抓他。

  翎兒惶恐的後退，沒命似的去找九娘。

  男人怒喝：「還愣著幹什麼，把人抓起來！」

  「住手！」顧長風匆匆趕到，「謝大人，想要活命就放開我妻兒！」

  「你敢威脅我？」男子眸光驟冷！

  顧長風擋在九娘跟前，目光決絕：「不你錯了，這不是威脅，這是商議！」

  給解縉解毒的過程並不順利，顧長風嘗試了很多法子都無濟於事。

  他想到了翎兒當日給解縉下毒，隱約間有什麼東西像是要浮出了水面。

  數日後，九娘沒有任何招呼的就帶走了翎兒。

  解縉也在暗中讓人往京城送了秘信！

  *

  入冬後，村里來了一對富貴的姐弟。

  多病的姐姐叫李婉，而神出鬼沒的弟弟叫李朔。

  李婉很快就成了藍家的常客，對九娘異常的殷勤，倒是九娘對這對姐弟一直很平淡。

  大家都說顧長風得了朝廷的賞識，不會再回來了，就連翎兒也是這般認為。

  直到有天，邊關傳來了戰亂的消息，兩年前被派去鎮守邊關的將軍上官衍突發惡疾，性命垂危。

  顧長風奉命前往邊關，臨走前偷偷回了坪漁村，卻剛好撞見唐春亭向九娘求親的場面。

  那一日，整個坪漁村都洋溢著喜慶和歡快，唐春亭更是命人沿路撒錢。

  寒冬臘月，他卻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鮮花，鋪滿了藍家的小院。

  唐春亭的求親轟轟烈烈，而九娘競也當場同意了。

  目睹這一切的顧長風心灰意冷，卻不知他離開之後，藍家卻被重兵包圍。

  一場多年前的滅族慘案就此被揭開。

  *

  九年前，還是太子的李昌奉命征討楚國，不料卻中了埋伏。

  好友解縉以及護衛裴鏡帶著太子李昌一路逃竄，卻誤入了南嶺貉兮族的地盤，並被貉兮族的聖女藍姝所救。

  由於百年前的屠殺，導致詔國大量醫書被燒毀，大夫也被屠戮殆盡。

  可是在貉兮族，李昌卻見識到了從未見過的高超醫術，並發現了貉兮族的「禁地」居然能直通敵營。

  最終，李昌背叛了貉兮族，也背叛了藍姝！

  他和當時的大富商唐友仁私下做了交易，以貉兮族的「神藥」交換了糧草，又讓解縉去找駐紮在附近的鎮西將軍上官庸。

  最終在幾人的密謀下，整個貉兮族一夜之間被滿族屠殺。

  而藍九娘，正是這場屠殺的倖存者。

  李昌登基之後，卻發現自己無法生育，在心腹大臣裴嚴節的提醒下，他想起了當年與藍姝的過往。

  通過調查他發現藍姝的妹妹藍九娘竟然還活著，由於忌憚藍九娘的「巫術」，於是李昌派了上官庸之子上官衍前去調查。

  殊不知他的心腹裴鏡早就在暗中與九娘有了聯繫，他將消息提前透露給了九娘。

  於是九娘暗中埋伏了上官衍，又假意救了對方，在給對方喝下毒藥之後才將其放了回去。

  所謂的「恨嫁」和「撿」到男人，都是九娘一手策劃，目的就是為了報復當年滅族之恨。

  *

  李昌為了詔國大業，也迫於朝中壓力，最終，他在九娘的威脅下出現在了坪漁村。

  看到翎兒的那一瞬，李昌就確定對方就是自己的兒子。

  可李昌怎麼也沒想到，他會死在這個唯一的兒子手裡。

  不僅是李昌，還有上官衍，李朔，唐春亭，解縉，甚至是裴行雲，九娘一個都沒打算放過。

  大火熊熊，所有人都被困在火海中。

  就在這時候，顧長風卻趕到了！

  他找到了給上官衍等人解毒的方法，條件是讓翎兒登基。

  李昌已死，詔國無後。

  為了詔國，也為了自己，最終解縉等人同意了扶持翎兒！

  翎兒登基那天，南嶺貉兮族的慘案也終於大白於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