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利箭森寒，無分敵我

  李若婉與江濤二人所率騎兵之所以能在北齊十萬大軍中橫衝直撞，來去自如。

  除了二人優秀的統率能力與眾騎兵優秀的單兵素質外，還得益於神策軍歷經仁宗大治，三千騎兵皆是人披扎甲，馬披布面甲，乃是真正的鐵騎！

  在當下的戰場，正面衝殺幾近無敵。

  然而論衝鋒速度，北齊將領韓生所率領的弓騎兵要更勝一籌。

  只見韓生一馬當先衝出己方陣線，銜尾追殺，其身後隊形鬆散，由十五名校尉各自統率二三百人，如十五塊從夜空中墜下來的烏雲，洶湧向前。

  「放箭！！！」

  韓生怒嘯一聲，左手弓，右手箭，距離到了便無需瞄準，只管朝前射去。

  一箭出，三千箭隨！

  鬆散的隊形在極大確保弓騎兵的衝鋒速度時，也極大地增強了其箭雨的覆蓋面積，倏倏倏如暴雨中的黑色閃電，縱是鐵甲覆體也生生射殺了近百名神策鐵騎。

  李若婉匆匆回頭望了他一眼，策馬沖入瓮城之中，身後張平川，江濤相繼帶隊入城。

  「拒馬迎敵！」徐虎當即命令鳳鳴關步兵將左右兩邊的拒馬合在一起，擋在北城門前。

  倏倏倏......

  又是一輪密集且恐怖的箭雨齊射，鳳鳴關步兵瞬間死傷數百人。

  韓生右手抽出長刀，以比神策鐵騎更快的速度衝殺過來，在拒馬未能合攏之前成功衝進步兵方陣之中瘋狂砍殺。

  其身後的十五名校尉各自調整進攻方向，悍然無畏地朝那五排還在合攏中的拒馬撞去，誓死也要衝進瓮城之中。

  而北齊前軍大營的一萬士兵已是一手舉圓形小盾，一手持生鐵大刀，在連暴雨都能震散的喊殺聲中朝城門方向衝來。

  鳳鳴關北城牆上。

  李振英搭弓鉤弦，一箭急掠一百五十步，射穿韓生的左肺，令其險些被慣性沖得墜馬。

  豈料韓生屬實太過生猛，揮刀斬斷胸口的箭矢後長刀絲滑地歸鞘，順手抽出一支箭射回去，並不顧牽動傷勢，歇斯底里地喊道：

  「朝城上射箭！掩護前進！」

  在左肺被射穿的情況下，韓生的喊聲已足夠嘹亮，但在這暴雨傾盆與雷聲轟鳴，還有戰馬奔騰與喊殺震天的嘈亂戰場中，只不過是稍大一些的聲音而已。

  而那十五名校尉在此刻便發揮了作用，先後根據戰局變化，下達了幾乎與韓生一樣的命令，在一輪箭雨過後抓緊時間埋頭猛衝。

  「三人舉盾！頂住！」

  徐虎看著那從左右衝殺進己方戰陣中的北齊弓騎仗著戰馬慣性的加持瘋狂砍殺，心都在滴血，這可都是他苦心訓練多年的班底！

  狗日的曹陽，你今日敢關門老子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城頭上。

  李振英看向曹陽。

  曹陽輕輕點頭。

  李振英當即下令道：「關城門！」

  咯噔咯噔的木軸滾動聲開始緩慢響動。

  同在城頭上的程立峰頓覺後背發涼，唇齒生寒，急忙喊道：「徐將軍還在城外，且是為救援而去，怎可捨棄！李將軍如此行事，豈不是寒了眾將士們的心！」

  李振英冷冷地掃了他一眼，抬手指揮道：「弓箭手準備！」

  盾兵後撤，一千二百名弓箭手立即上前一步，拉弓搭箭，並將上半身稍稍探出城垛，在暴雨雷鳴中箭尖直指北門城下，無分敵我。

  在他們身後還有一千二百名弓箭手正做著交替射擊的準備。

  楊青也拉弓搭箭，明亮有神的眼睛在黑暗中搜尋著獵物。

  北門城下。

  「操！」徐虎怒火中燒，恨得目眥欲裂，不顧戰局安危直接下令道：「立即貼牆結陣！撤退！」

  一千多名鳳鳴關步兵立即退到城牆腳下，舉著盾牌，貼著城牆朝城門裡快速退去。

  無人阻攔，北齊弓騎衝鋒的速度頓時暴漲，幾似閃電般的沖入瓮城之中，並借著巨大的慣性來衝殺那些已經停下來的神策鐵騎。

  神策軍瞬時間死傷慘重。

  「放箭！」

  李振英一直抬起的手向前奮力揮去，聲音肅殺冰冷，眼神中似是回想起了極痛苦的事，怒目噴火。

  嗖嗖嗖嗖嗖......

  一支支利箭刺破雨幕，無分敵我地射殺北城門外的所有活物，連黑暗都被射得千瘡百孔，箭尾在泥濘的地面顫個不停。

  楊青一箭射出後，忽然收了弓箭，快步跑到北城門內側，面朝瓮城方向拉弓搭箭，眸光閃閃，極果決地射出一箭。

  嗖！噔！

  正在瓮城內衝殺的韓生悶哼一聲，還未來得及回頭，便被在戰馬前以身結陣的一名神策騎兵一槍刺中心口，登時身死，跌落馬背。

  嗖！噔！

  楊青又是一箭射出，在瓮城混亂的戰局中再次極為精準地射死一名北齊弓騎，而後快速連發，直至九箭過後這才停下，呼呼地喘著粗氣。

  但那雙眼眸卻是更加的明亮。

  「李振英！你不得好死！！！」

  北城門外驟然響徹一聲怒吼，但很快就被衝上來的北齊大軍的喊殺聲所淹沒。

  哐咚——

  北城門下煙塵大作，厚重的城門轟然落下，徹底關閉。其後不久，第二道城門也左右閉合。

  北齊弓騎與北齊前軍步兵的配合被隔斷，徐虎以及八百多名鳳鳴關守軍的生機也被斬斷。

  成為了他們曾戲謔調侃的可憐蟲。

  鐺——鐺——鐺——

  北齊後方的軍陣中傳來一陣陣穿透力極強，且清脆響亮的鉦聲。

  ——敲鉦，即是向前方正在攻城的部隊下達撤退的命令，鳴金收兵。

  北齊士兵們立刻重新組建起龜甲盾陣，有序地迅速後退，如即將天亮時在沙灘上退去的潮水。

  那三根極粗極長，包裹著鐵皮的原木各自被數十人扛著退了回去，如被浪潮帶走的巨石。

  瓮城內。

  那些衝進來的北齊弓騎漸漸地被斬殺殆盡，只余滿地殘肢斷臂，哀嚎聲聲，戰馬悲鳴，伴著腥風血雨激盪出讓人反胃乾嘔的惡臭與如山石壓在心頭的沉悶。

  轟隆隆——

  雷聲轟鳴，暴雨如注，卻怎麼也沖刷不盡，反而在瓮城內淤出一窪又一窪血池，順著排水溝渠流向北城門外，匯入更大的血池之中，匯成溪流，嘩嘩地流著。

  不知過了多久。

  李若婉走上城頭，來到曹陽的身邊，主動拉起曹陽的手，微笑著嘆道：「可惜第一次沒能殺了他。」

  曹陽用早已被雨水浸透了的衣袖為她擦去臉上的血污，依舊是那般的膚白勝雪，絕美如仙，微笑著說道：「回來就好。」

  呼——

  風不知何時變得小了許多，雨也是，雷聲不復。

  一輪朝陽刺破黑暗，冉冉升空，逐漸照盡天地萬物，光撒暖暖。

  北城上下的將士們這才感覺到今夜好生漫長，好在他們活下來了。

  只有如程立峰等人，依舊是遍體生寒，朝陽都無法驅散他們心中的陰霾。

  李振英不只是來抗擊北齊，更是來復仇的！

  徐國公之子徐虎都被活活坑死......就像李家當年的那幾位公子一樣。

  可程立峰他們不覺得自己有錯，當年他可是什麼都沒做。

  此時也只是因為怕死，所以才想認錯求饒。

  然而李振英沒有理會他們，早已走下城頭。

  曹陽也摟著李若婉回了將軍府。

  只剩他們，在晨風細雨中瑟瑟發抖，心中的恐懼止不住的蔓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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