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嚴如月見紅了。

2024-09-14 00:10:04 作者: 春枝俏
  兩日後,魏錚因刑部事務繁忙的緣故連著好幾日不曾回府。

  寧蘭安心待在西霞閣里,等著魏錚回府後徹底查清楚冰霜慘死一事。

  而周氏卻隔三差五地登魏國公府的門,總是趕來清月閣與嚴如月說話解悶。

  金陽公主對此倒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什麼話都沒有說。

  嚴如月與周氏密謀著要趁著魏錚不在魏國公府的時候栽贓陷害寧蘭。

  若要流產,首先便要把寧蘭從西霞閣里騙來清月閣才是。

  可這寧蘭狡猾如河池裡的泥鰍,等閒總不肯踏出西霞閣半步。

  嚴如月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來。

  周氏著了惱,只問嚴如月:「從前你在閨閣的時候做事大方又狠辣,怎麼嫁來這魏國公府後變成了這副模樣?」

  瞻前顧後、猶猶豫豫,走一步退一步都怕旁人的非議與目光。

  周氏既氣惱又憤恨,胸腔內還隱隱約約有些心疼。

  她嘆息了一陣,便道:「不必害怕,你爹爹說了,這兩日刑部事務繁忙,姑爺根本抽不出空來管這些烏糟糟的事兒。」

  嚴如月被周氏來回訓誡了一番,總算是下定了決心。

  魏錚不在魏國公府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她是該好好把握才是。

  不多時,嚴如月便忍痛從自己私庫里拿出了一對青白釉的陶瓷,讓丫鬟們送去西霞閣。

  這陶瓷價值連城,西霞閣里博古架上擺著的所有瓷器加起來都比不過它的價值。

  寧蘭到底只是個沒什麼見識的粗陋之人,定然不知曉這瓷器的價值。

  她可借著這青白釉的陶瓷大作一番文章。

  周氏也不去管她,離去前只撂下了一句:「不管你用什麼法子,只要能將她騙來清月閣就好。」

  於是,嚴如月便讓唐嬤嬤將這瓷瓶送去了西霞閣。

  寧蘭自然滿懷戒備,起初是不願意收下,可當家主母的賞賜又並非是她一個妾室能推脫的。

  所以,她只能應下,再按照禮數去清月閣向嚴如月道謝。

  朱嬤嬤的意思是,嚴如月無緣無故送來了瓷器,定然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寧蘭還是以身子不適為理由婉拒了才是。

  寧蘭思忖過後,也打算按著朱嬤嬤的話將此事推脫過去。

  不想,金陽公主派人趕來了西霞閣,厲聲訓斥了寧蘭一番,左不過是在說要讓她敬重主母,拿出妾室該有的本分來。

  金陽公主一插手,這事就變得複雜了許多。

  寧蘭心裡頗為猶豫,一向健談的朱嬤嬤也沒了言語。

  倒是芳箬上前進言道:「姨娘,如今世子爺不在府里,咱們還是不要惹惱了金陽公主與夫人才是。」

  沁兒和雪兒也點了點頭,只說:「是了,上回姨娘去清月閣不是全須全尾地回來了嗎?」

  寧蘭只猶豫了一刻鐘,便從臨窗大炕上起了身,自嘲般地笑道:「原以為做了爺的貴妾就不一樣了,不成想還是這般任人宰割。」

  這話說的戳心,丫鬟和婆子們都不敢應話。


  朱嬤嬤與芳箬服侍著寧蘭換上了一身鮮亮的衣衫,一行人便走去了清月閣。

  此時清月閣內外也沒有閒雜人等的身影。

  唐嬤嬤好似早先就預料到了寧蘭與朱嬤嬤等人會出現在此一般,立時笑著迎上前道:「姨娘總算是來了,夫人已等候您許久了。」

  寧蘭勉強笑笑,只攏了攏鬢邊的髮絲道:「夫人可在午睡?」

  唐嬤嬤笑著將她引進了裡屋,邊領路邊不忘說:「夫人自從懷了身孕後,便格外嗜睡,若不是今日等著姨娘來清月閣說話,只怕早已睡過去了。」

  這話的意思是,嚴如月此時此刻就在內寢里等著寧蘭。

  寧蘭心裡不安得厲害,偏偏又不能在唐嬤嬤跟前表現出來。

  這場鴻門宴有了金陽公主的相幫,她便一定要來這清月閣走一趟,裡屋內等著她的又不知是什麼了。

  走進內寢後,寧蘭抬眸便瞧見了浮動著的影綽珠簾。

  掀開珠簾,便見內寢里坐著幾個極為眼熟的人物。

  周氏與嚴如月。

  寧蘭心裡立刻警鈴大作,先跪在地上朝嚴如月與周氏行了禮。

  她禮數周全,一時也無法讓上首的兩人挑出錯來。

  周氏端著自己手裡的茶盞,慢條斯理地翹起了蘭花指,只說:「今日你來,可是為了向你家夫人道謝的?」

  說的就是嚴如月賞賜給寧蘭青白釉的瓷器一事。


  寧蘭盡力穩住心池的寧靜,只捏起了自己的心,言行舉止都不敢露出半點不敬來。

  料想著這兩位高高在上的貴人也不能無的放矢,在她沒做錯任何事的情況下刁難她。

  「夫人大恩,寧蘭銘記於心。只是這青白釉的瓷器太貴重了一些,寧蘭不敢受。」

  嚴如月笑了笑,抬起眸子打量了她一眼,而後道:「我難道還缺這個?我賞你的,你拿著就是了。」

  話盡於此,寧蘭也不好推脫。

  幾句客套話的功夫,唐嬤嬤便帶著幾個丫鬟進了屋。

  丫鬟們的手裡都捧著一盞燕窩,周氏先接過了一盞,盡數飲下後便將茶盞遞給了嚴如月。

  「這燕窩滋補身子,對你腹中的胎兒也好,多喝些吧。」

  嚴如月笑著點了點頭,又吩咐丫鬟們搬了個團凳進屋。

  寧蘭也跪了一刻鐘,她這個「賢妻主母」不好再刁難她下去。

  「起來吧,都是一家子姐妹,別跪著說話了。」

  嚴如月異於往常的柔善與溫和,映在寧蘭的眼裡卻像是蟄伏暗處的毒蛇在吐信子一般滲人。

  她緩緩地站起了身子,往團凳上一坐後便道:「夫人瞧著面色不大好看,可是因冰霜的事傷心的緣故?」

  提到「冰霜」二字,嚴如月的面色便倏地黑沉了下來。

  一旁的周氏頻頻給她眼神示意,才算是讓嚴如月冷靜了下來。


  她只與寧蘭說:「冰霜這孩子可憐,等她五七的時候,多給她燒點紙錢就是了。」

  周氏仍是沉默不語。

  寧蘭也舉棋不動,不多言多語。

  周氏與嚴如月眼神交換了一番,嚴如月便捧著茶盞將餘下的燕窩粥盡數喝了下去。

  她自顧自地喝完燕窩粥,一旁的寧蘭心裡愈發疑惑不安。

  她不明白嚴如月演得是哪一齣戲?瞧著也不像是要讓在她茶水裡下毒的意思。

  嚴如月不僅沒有強迫寧蘭飲下手邊的茶盞,甚至還只是笑著說:「我們兩姐妹也許久沒有好好說過話了。」

  於是,寧蘭便枯坐在嚴如月與周氏身前,陪著這兩人說了一個多時辰的閒話。

  到了黃昏之時,周氏先起身推說「府里還有雜事要忙」,這便先一步離開了清月閣。

  嚴如月因有孕在身的緣故,便沒有親自把周氏送出清月閣。

  而且,她還在興致勃勃地與寧蘭閒聊。

  兩人那副姐妹情深的模樣,就好似對彼此都沒有半分芥蒂一般。

  等到夜幕降臨的時候,外間的丫鬟們都開始為了晚膳奔走忙碌,寧蘭也已飢腸轆轆。

  嚴如月這才滿懷歉意地與寧蘭說:「忘了天色晚了,你陪了我一日也該累了,便回去用晚膳吧。」

  寧蘭這才如釋重負地離開了清月閣,朱嬤嬤與芳箬等人在耳房裡等了好幾個時辰,心裡都擔心不已。


  一見寧蘭灰頭土臉地走出了內寢,兩人便憂心忡忡地迎了上來。

  「姨娘,夫人沒把你怎麼樣吧?」

  寧蘭苦笑著擺了擺手,連她自己也不知曉嚴如月的用意,又該如何與朱嬤嬤她們解釋?

  所以她只是端著自己疲憊的面容,打算領著朱嬤嬤等人回西霞閣。

  主僕三人才走出了清月閣的門廊,忽而聽見身後響起一陣極為悲愴的驚呼之聲。

  寧蘭被這股聲響嚇了一跳,回頭一瞧,便見唐嬤嬤滿臉是淚地從西霞閣跑了出來。

  她素來是個端莊知禮的體面嬤嬤,不曾有過這般驚慌失措的時候。

  寧蘭見了心中一凜,還沒發問的時候,便聽唐嬤嬤對著前方的婆子們喊道:「快去請府醫,夫人見紅了。」

  嚴如月見紅了?這怎麼可能?明明一刻鐘前她還好端端地在內寢里與自己說話呢。

  寧蘭心裡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懼意來,額間都滲出了豆大的汗珠。

  朱嬤嬤與芳箬也慌了神,愣了半晌後只道:「姨娘,咱們可要去瞧瞧?」

  寧蘭怔然不已,愣了一會兒才答話道:「咱們去瞧瞧。」

  要知曉她可是最後一個從清月閣走出來的人,若嚴如月肚子裡的孩子有了個意外,金陽公主怎麼可能放過她?

  況且寧蘭心裡隱隱有種欲絕,嚴如月這一胎本就是靠著「假孕」捏造出來的,如今不過是尋個由頭攀扯自己而已。

  思及此,寧蘭忽而想明白了這一下午漫長的時日裡,為何嚴如月一定要她待在清月閣里。


  嚴如月不僅沒有向她發難,也沒有強逼著她吃下那碗燕窩,甚至連茶水都沒有強求她喝。

  這實在是太過反常,寧蘭本就存了疑心,如今也是愈發肯定了其中含詐。

  但願嚴如月不會喪心病狂到以故意流產的方式來栽贓陷害她。

  寧蘭不斷地在心中祈禱著,祈禱著嚴如月不會之做出這般令人不齒的事來。

  主僕三人各懷心事,走向清月閣的路上,嚴如月無法抑制心內的恐懼,走到清月閣門前時臉色已慘白無比。

  而此時的清月閣已亂成了一鍋粥,丫鬟婆子們來回奔走,有端著盛滿血水進進出出的,也有立在廊道上嚎啕大哭的。

  此番情狀,可把寧蘭嚇了一大跳。

  她們主僕三人在清月閣內並沒有相熟之人,所以也只能立在廊道上四目茫然。

  此時的內寢里,時不時地傳出嚴如月聲嘶力竭的呼痛聲。

  痛聲響徹雲霄,令人心生懼意。

  不多時,金陽公主便帶著一眾僕從急匆匆地趕赴清月閣。

  寧蘭儘量縮小著自己的存在感,等金陽公主走進外堂,方才有丫鬟們留意到她的存在。

  她在魏國公府里好歹也擔了個貴妾的名頭,來往的丫鬟婆子們都要給她幾分面子。

  「姨娘您一走,咱們夫人便覺得肚子疼,起先只是有一點點疼,後面竟是見了血。」

  那丫鬟儼然是被內寢里的情狀嚇破了膽,此時竟是淚流滿面地說著話。


  寧蘭聽後訝異不已,剎那間腦海里一片空白,只余些令人怔然的懼意。

  這一刻,她總算是明白了嚴如月的目的。

  可恨嚴如月心機深沉,竟是在自己戳破她假孕的真相前先陷害於她。

  今日的事,既是驚動了金陽公主,只怕不好草草收場。

  所以,寧蘭必須要想出讓自己脫身的法子才是。

  思來想去,她便褪下了自己手上的白玉鐲子,只對那丫鬟說:「我知曉你是夫人身邊的人,可咱們都是從底層里一步步爬上來的人,都知曉彼此的不容易,這鐲子你拿著,還請你幫我個忙。」

  那丫鬟本就是清月閣里最末等又不入流的粗使丫鬟,平日裡根本就沒有機會接觸到這些名貴的首飾。

  那白玉鐲子價值不菲,又是寧蘭佩戴在身上的貼身之物。

  哪個粗使丫鬟能做到對此臉不紅心不跳,一點都不受誘惑?

  更何況還有朱嬤嬤在旁遊說蠱惑著她:「不過是個小忙而已,你只要動動手指就能得到這白玉鐲子,而且還不用危機性命。像你這樣的粗使丫鬟,這輩子能有幾次機會能將這樣的白玉鐲子握在手心的?」

  漸漸地,那丫鬟面容里便露出了幾分動容之色來。

  這時,寧蘭又說了一句:「你只要將夫人房裡的一隻茶盞悄悄拿出來就是了了,也不用挑那些名貴的,不起眼的茶盞也可以。」

  若只是偷拿個茶盞,的確不算什麼大事。

  清月閣的梨花木桌案上擺著好幾套茶具,隨便拿一套出去也不是什麼大事。

  百般糾結之下,那丫鬟便應下了此事。

  又等了半個多時辰,周氏與那極為眼生的太醫匆匆趕來了清月閣。

  寧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前幾日刑部出大案的時候,魏錚已事先知會過她,這些時日他都沒有空閒踏出刑部大門半步。

  所以,不會有人來為寧蘭開脫解困。

  她只有靠自己。

  思忖間,滿臉是淚的周氏已悲愴著痛哭出聲。

  金陽公主雖沒走進內寢,可覷見了婆子們手裡沾滿血水的銅盆,一顆心如墜寒窟。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緊張時刻,周氏帶來的太醫走到廊道上,朝著金陽公主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回公主的話,夫人這胎怕是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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