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玉舒之死

  陸玉舒躺在床上，他身邊坐著的則是兗州城內幾位有名的醫道聖手。

  雖然明知道今晚的兗州必不太平，可是陳光達卻並未親自主持公務，而是一直守在房中，守在陸玉舒的身邊。

  雖然明知道對方是自己的仇敵。

  可是這些年來積蓄的情感卻還是讓陳光達難以眼睜睜看著陸玉舒死去。

  陳光達自幼便性格孤僻，後來即便科舉得中，入朝為官，性格也同樣如此。

  那時從來沒有同僚願意與他走得太近，更沒有人拋出橄欖枝，試圖籠絡他。

  畢竟在那些權臣看來，他只是一個沒有背景，沒有家室的小吏而已。

  像他這樣的人或是跟隨在皇帝的身邊做一個編撰。

  或是乾脆被朝廷下放到地方，以歷練的名義輾轉各地為官，此生此世再也沒有回到京城任職的機會。

  這幾乎是以往的慣例，同時也是那些寒門學子唯一的歸宿。

  所有人都以為自己能夠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卻不知道實際上的朝堂早已經被那些權臣把控，他們就像是老樹盤根一樣根結交錯，不斷榨取著百姓的水分。

  而這些由民間躋身而來，試圖在這塊土壤上紮根的種子，最終只會因為他們的排擠無疾而終。

  因為他們在這塊看似富饒的土地上根本吸收不到半點養分，甚至還可能會因為自身的茁壯而淪為這些老根的養料！

  陳光達自然也知道自己面臨的是何種情況？無奈之下他只能步步為營，先是攀附到了肅王陳學武的門庭，緊接著又以肅王作為跳板逐步向上攀登，最終與東宮扯上了關聯，成為了太子麾下的幕僚之一。

  他所掌握的兗州給太子提供了極大的便利，而他也從當初那個不善言辭，不懂交際的小吏逐漸成長成為了如今這個在兗州城內隻手遮天的兗州刺史！

  或許只有陳光達自己才知道自己付出了多少辛酸。

  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為了上位做出了多少悖逆人倫之事。

  當初為了能夠討得上官歡心，他甚至不惜將自己的心上人送到對方的床上。

  次日心上人因不堪受辱而懸樑自盡。

  陳光達因此得到了提升，而這件事情也給他帶來了莫大的打擊。

  他不知道自己何時變得如此市儈，何時變得如此沒有底線。

  但他知道如果想要逆轉這一切，他就只能不顧一切地往上爬。

  於是乎他越爬越高，原本那些被他仰視的存在，如今也盡數被他踩在了腳下。

  也就是在不斷攀登的過程中，他成為了孤家寡人。

  他的身邊沒有朋友，沒有知己，而因為當初那場事情給他造成的打擊。

  他這輩子未曾再娶。

  只將外甥當做自己未來的仰仗。

  唯一算得上是他的知己朋友的便只有陸玉舒。

  這些年來他二人沆瀣一氣，無論陳光達做出怎樣的決斷，陸玉舒都會對他予以支持。

  陸玉舒不僅只會盲從，而且心思十分縝密。

  往往有些他想不到的細節，陸玉舒卻總能料人於先，替他著手解決所有的麻煩。

  他一度以為陸玉舒是自己的知己，甚至想好了等到自己成為京官以後，一定要在太子面前替陸玉舒美言幾句，好為自己的這位知己也在京城當中謀取個一官半職。

  這些年來兩人的配合可謂十分密切，而晨光打野完全將陸玉舒當成了自己的親兄弟。

  但他卻萬沒想到有朝一日這個被自己視為兄弟的男人竟然會背叛自己，而自己外甥之死也和他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

  陳光達是一個有子必報的性格，而這種性格源自於他這些年來宦海浮沉所養成的習慣。

  只是這次在面對陸玉舒的時候，陳光達的心中突然產生了動搖。

  他想要留住這個知己，哪怕要付出一切代價。

  可隨著那位給陳光達把脈的醫生從椅子上緩緩站起，並對自己搖頭的那一刻起，陳光達的幻想，也被徹底擊潰！

  「不好意思，陳大人，陸大人脖子上的傷勢實在太重，即便我們及時堵住了傷口，可是喉嚨被割裂，卻也無法縫合。」

  「我們如今雖然能給陸大人吊著一口生氣，可一旦這口生氣散去，陸大人最終必將死路一條。」

  「陳大人若是有什麼想和陸大人交代的，那現在就請說吧！」

  幾名大夫說完之後相繼離開了這個房間。

  陳光達緩緩來到陸玉舒的面前，看著躺在床榻上面，面如金紙的陸玉舒。

  他的臉上流露出了一絲無奈的笑容：「跟隨在我身邊這麼多年，難道我就從來沒做過一件能得到你認可的事情嗎？」

  陸玉舒聞言搖了搖頭，因為喉嚨被割裂，他如今已經說不出話來。

  但他這個行動已經可以表明他對陳光達從沒有過半點認可。

  甚至跟隨在陳光達的身邊，也不過是為了完成任務而已。

  陳光達此時已經完全看淡，在陸玉舒揮刀自盡的那一刻，他便開始反省自己這些年來究竟積攢下了什麼？

  他以為自己手中掌握著權勢，可實際上他也不過是太子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陸玉舒的話說得沒錯，等到何時他失去了利用價值，太子就會將他一腳踢開。

  這些年來他利慾薰心，自以為將權力抓在手裡，就能夠將當年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全部踩在腳下。

  可是到如今他得到了什麼？不僅自己的外甥被人活埋在了郊外。

  就連這個被自己視為知己的男人，最終也因身份敗露，為守節義而自盡在了自己的面前。

  遭受到否認的陳光達並沒有因此動怒，他只是笑著搖了搖頭，同時邁步來到陸玉舒的面前：「若有來世你我還能相見，我希望自己能做一個受你認可，受人愛戴的好官！」

  「只可惜此生至此，我已經再無回頭的餘地，你我兄弟一場，就讓我送你最後一程吧！」

  陸玉舒的臉上流露出了一絲淡然的笑容，同時閉起眼睛，將頭轉向一旁。

  他用於自刎的那把麒麟匕首如今就放在一旁的桌上。

  陳光達拿起那把麒麟匕首，對著陸玉舒的心臟刺了下去。

  只一刀，鮮血湧出。

  陸玉舒身體驟然一僵，緊接著便又頹軟了下去。

  陳光達拔出匕首，將其扔在地上。

  隨即自己也像被抽空了骨頭一般，呆滯地滑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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