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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出劍

2024-09-14 04:04:53 作者: 清風化月明
  沿著街道回家,路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斑駁的青石板上仍有積水,幾張桌子就架在積水上,擺放著熱氣騰騰的餛飩油條。

  香氣撲鼻,到處都是吆喝聲。

  趙玄買了幾個包子,邊吃邊走,很快就回到了【校尉衙門】

  說是校尉衙門,其實也不正確,畢竟這地方破破爛爛,四周都架著低矮窩棚,不時能看到老鼠與稚子進進出出。

  與相隔兩條街道的繁華,天上地下。

  大周地方歷來都有不修衙門之傳統,畢竟流官轉任,若是將衙門修得太好,萬一調任又帶不走,上面來查又說不清楚,便都是一副破破爛爛的清官樣子。

  不過,爛成這樣實屬少見。

  這座校尉衙門,除了占地還算寬廣,有個兩進半的院子大小外,便沒有什麼好說。

  相比於外面的破爛,屋裡頭還算整潔,這時也有炊煙裊裊升起,在靠近西邊那幾間房,能聽到生火做飯的氣息。

  一位中年女人端著木盆出來倒水,看到趙玄先是一愣,然後才連忙笑道:「大人今日回來這麼早?我家煮了粥,大人要是沒吃,可以吃點。」

  儘管邀請,趙玄卻知道這是客套話,女人面黃肌瘦還要養著孩子,日子過得很不容易。

  趙玄自然不會占這個便宜。

  「不用。」

  「大人!」女人咬了咬牙,面色很糾結:「房租之事能否再緩一緩,最近手頭不寬裕,但下個月,下個月我的工錢就發了,保證能還上。」

  聽到這話,趙玄很是意外的看了她幾眼,女人是一戶災民,後來被某一任校尉看中,不算結婚,總之是搭夥過日子。

  後來那個校尉死於妖物之手,女人是逃荒的也無處可去,便在這裡住了下來,後續幾任校尉也可憐女人,任由她住了,都沒有要收錢的意思。

  趙玄初來乍到,平時這人也沒對他說過,今天是第一次。

  聽完女人解釋,趙玄嘆了一口氣:「無妨,你們隨意住即可,至於房租,也不知你們交給誰,我這邊是不會收的。」

  說完,也不管女子如何感恩戴德,便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累了一夜,事多繁雜,該補覺。

  一覺至黃昏。

  當趙玄離開房門時,天邊已是極好看的赤橙色,夾雜著暗淡至濃重的暮色。

  猶如天旦一劍。

  洗了一把臉後,趙玄便打盆清水,用細棉花織成的毛巾,輕柔而緩慢擦拭著佩劍。

  兵家修士被俗稱為武夫,是大周朝廷里人數最多的一類修士,他們比不上三教九流正統修士那般資產充足,各式法器法訣齊備,兵家修士能擁有的只有手中兵器,與一顆生死不懼的心。

  因此,兵修最寶貴的便是自己兵器。

  就和第二條命一樣。

  劍起寒光,如芒刺背。

  手指輕彈,趙玄看了劍柄銘文良久才緩緩入鞘。

  驚蟄。

  這是劍的名字。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說:「二月節,萬物出乎震,震為雷,故曰驚蟄。是蟄蟲驚而出走矣。」

  意為雷霆誅邪,滌盪百穢。

  給他這柄劍的人希望他能夠像雷霆一樣迅猛,不管前路如何荊棘,都能夠破出一條生路,護佑一方太平。

  於是便做了斬妖校尉,希望能一展心中所學。

  可事事總是不如人所願,過往十七年所見,全然比不上這一月多的見聞。

  妖魔叢生、貪官橫行、民眾則民不聊生……

  大周朝廷似乎已經到大廈將傾的時節了。

  不過他知道,大周管轄的地域再亂、這座華美殿堂再搖搖欲墜,實際上也倒不了,甚至還有可能繼續傳承下去。

  無它,大周讓給讀書人的利益已經實在太多,朝堂上官員,幾乎八成都是讀書人,剩下的兩成武將,也與讀書人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

  甚至在大周某些人的嘴裡,這天下不是皇帝的、不是大周子民的、而是獨屬於士。

  王縣令就是讀書人,六年前朝廷三甲進士,哪怕他是凡夫俗子,也同樣可以不給身為修行人的斬妖校尉面子。

  趙玄起身,將佩劍掛在腰間,緩慢踏出門。

  夜風輕拂,帶來森冷寒意。

  夜晚,是妖物鬼祟的世界。

  一出門,他便感受到了幾處晦暗陰沉的別樣氣息。


  縣內常住人口八千有餘,又臨近河流,通商繁茂,便有許多東西乘著河流,跟隨著船隻來來往往。

  對於縣令來說,都是禍害政績的變數,都得殺乾淨。

  趙玄沒有那麼苛刻,在他的管轄範圍內,只要不鬧事,遵守法令,按時交稅,他也懶得去針對。

  來到一家常吃且沒有打烊的餛飩鋪,「要一碗餛飩,多放辣子。」

  鋪子不大,也就擺放了四張桌子,老闆手藝很好,再加上雨天懶得開伙,此時鋪子裡倒是坐了不少人。

  湯碗中,餛飩在紅油里上下翻滾,看著便讓人食慾大開。

  「多謝客人這些天關照,小店送一碗豆腐花,這是自己磨的,加了蜂蜜,味道爽口的很,正好解膩。」

  店家笑呵呵端上餛飩,而他的妻子則是頗為精明送了一碗豆腐花。

  「多謝。」

  餛飩味道很好,豆花也很不錯,甜辣混吃別有一番風味。

  而就在趙玄叫第二碗餛飩的時候,遠處忽然傳來鑼聲,很急促的三聲。

  眾人聽了之後皆是神色一愣,然後不約而同將頭伸出去,看看聲音是從哪邊傳來的。

  鑼敲三聲,寓意死於非命。

  鑼聲越來越近,直到近在咫尺。

  喘息聲濃重,老闆娘很有眼色遞過去一杯茶,來人喝了杯茶,將氣喘勻,「趙大人,有人死了。」


  「知道了。」

  知道了?

  差人啊了一聲,以為自己沒說清楚,便又重複一遍。

  趙玄將碗中最後一個餛飩吃完,結了帳,才去看那個差人。

  「縣尉通知了嗎?」

  「就是縣尉大人讓我來找您的。」

  「誰死了?」

  「城西頭老魏家,半個時辰前發現。」

  城西、半個時辰……趙玄若有所思,他所在的校尉衙門離城西不遠,而半個時辰前他正在衙門內。

  於情於理,都該事先通知,而現在,他反倒是最後一個知道。

  這些官吏,就不能把心思放在正事上,整日想著盡爭權奪利。

  「帶路。」

  穿街過巷,地方不遠,就隔著幾條巷道,一入門便能聞到洶湧的血腥氣。

  十幾個居民和衙役聚在一起,對著地方指指點點,看到趙玄來了便不約而同鬆了一口氣。

  他們都是本地住戶,有些膽子大的還問要不要搭把手。


  地上跪著乾屍,旁邊放置著人皮,他上前看了看,沉默,眼睛微微眯起。

  在屍體上面,他感受到了一股屬於術法的氣息。

  不是妖術,而是旁門左道。

  「除了屍體還有什麼東西遺留?」

  「大人,還有一個金燦燦的板子,上面好像還寫著字呢,就在縣尉大人手裡。」

  趙玄點了點頭,剝皮、跪地,金版,這讓他想到了在書中記載看過的一個教派。

  黃天教。

  旁門左道之一,以前不出名,十六年前一位道統修士叛入太平門後,便聲名鵲起。

  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甚至與妖物聚合攻打城池,而每攻下一座城池,都會將其中反抗之人抽皮扒骨,練成受驅使的傀儡。

  叫做黃巾力士。

  黃天認為天命在己,不管攻城也好做亂也好,都會放出金板玉石,在上面刻畫教宗祖師,蠱惑人心以示天命。

  但黃天教於五年前已被攻滅,教中弟子皆已殺乾淨,只剩教首,也就是那位道統修士重傷逃出不知蹤跡。

  現在雲山縣出現黃天教的蹤跡,讓趙玄隱隱有些不安,難道是殘黨?。

  「趙兄弟,情況怎麼樣?」

  縣尉這時從一邊小房子裡出來,背後的門裡好像依靠著婀娜身影。


  「妖物所殺。」趙玄平靜回復。

  聽到這句話,縣尉煞有其事點點頭:「既然是妖物之事,本官便不在打擾,趙兄弟處置即可。」

  說完,就要走,但下一刻趙玄話語卻讓他愣在原地。

  「你走,我便殺了你。」

  言語淡淡地,其中鋒銳讓人不寒而慄。

  縣尉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良久:「趙大人,你與我同朝為官……」

  「將金板交出來。」

  「什麼金板,簡直一派胡言!」

  趙玄沒說話,只用目光瞥了他一眼,傾刻間,縣尉帽子被風吹開,落在地上切成兩半。

  一絲血跡順著額頭留下,天靈蓋生辣辣的疼,縣尉說不出來話,眼神里全是驚恐,剛才他真的覺得自己將死。

  趙玄漠然道:「你們要做什麼,我並不關心,但不能自找死路……」

  「自找死路?!」縣尉喘著粗氣通紅著臉,拔出身邊衙役的刀,目光極其兇狠:「姓趙的,給你面子你是校尉,不給你面子你不過是一介武夫,又能活幾日?雲山縣死的校尉可不少,你想做下一個!」

  縣尉說話很有底氣,他是本地人,先習武后讀書,雖未考中進士,但也有舉人功名,後來父親去世,他便承襲了縣尉一職。縣衙里衙役都和他有關係,辦事的吏員都與他有情分。

  在這一畝三分地上,他有專屬於讀書人的傲骨。

  衙役在旁邊想勸架,卻又無從下手,但沒過多久,他們便不必再憂慮。

  一個頭顱從肩膀上滾了下來,噴涌的溫熱血氣,粘滿了衣服鞋擺,惹起多人尖叫。

  「孫川勾結妖物作亂,即刻誅殺。」

  趙玄手持利劍,寒聲道:「爾等可有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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