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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善惡難辨

2024-09-14 04:06:07 作者: 清風化月明
  「真是人心不同,各如其面!說世風日下,就是於此。」

  顧念春嘆息,人心不古。

  「須教化,知文識字懂禮,方可天下太平。」

  趙玄沒覺得難過,這一樁一幕,武備堂早就有講述。

  人族,自出生起向來有兩面,聽善便是善,聽惡即是惡。

  在小洞天裡封閉不出,由鬼神歷代灌輸言行,所謂善惡天理,與外人截然不同。

  有鬼神統治即是善,有人斬神便是惡。

  惡人驅走鬼神,他們心裡想的不是被解放,是恐慌。

  如國破家亡,遺老遺少無處可去,想著不如殺了惡人,重新將神請回來繼續千百年。

  他們中間有修士,境界不高,大多二三境,平日作用也無非抵禦妖物,自認為殺不了人。

  跪拜吧,人多者重,他們只有兩人,該聽我們說話。

  請自盡。

  「以道德架之,難解也。」

  趙玄低聲誦了兩遍,目光不移,劍心不動,大道不停,怎會被如此小伎倆蠱惑。

  揮劍,斬出。

  沒什麼情緒,跪下眾人紛紛頭皮一涼,伸手去摸,大把頭髮掉落,火辣辣的疼。

  「起來。」

  這是第二次。

  眾人驚慌失措,鄉老咬著牙低頭,頑固的像糞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少年往嘴裡塞了顆糖,掙脫爹娘束縛,站起來:「都起來,仙人能趕跑一次,就能趕跑第二次,三次!你們再也不用死了!二姨,想想您的獨子,本來兩位仙人沒來,就是你兒子結婚!……」

  言辭如刀,透骨,被稱呼為二姨的老婦人渾身顫抖,她老來得子,極其寶貝兒子,天下哪有母親不愛兒子,要將兒子送入虎口?

  無能為力罷了。

  她壓著兒子磕頭三響,起了身。

  人向來盲從,起身越來越多,剩下鄉老、祭祀無處自容。

  「你的手段?」

  「暫借一縷文思而已。」

  顧念春從容回應,與少年對視,目光中毫不掩飾欣賞。

  以凡人未讀書,未修行之軀體,毫無費勁承載文思,資質不下於他,若是送到書院讀書,中個進士未嘗不可。

  可惜,生於小洞天內,靈魂氣息皆在此處輪轉,脫離不開,除非有人掌控小洞天,解開束縛才可。

  「你叫什麼。」

  「方六二。」


  「好古怪名字,唔,六月二日所生,以生卒記年?」

  「不是,我是家裡第六代第二個兒子,以後我生兒子,就叫方七一。」

  「這名字,賣相不好,索性你也不進書院,也罷,願意讀書否。」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顧念春神色極其正式,一板一眼。方六二茫然無措,求助於趙玄。

  讀書明智明理,是好事。

  「應下即可。」

  方六二跪了下來,按照以往拜神,給顧念春磕頭,顧念春坦然受之,拿出四書五經與一些批註,傳下。

  少年接過,鄉老此時開口:「請仙人再救我等。」

  講述起鬼神由來與婚禮與四方密密麻麻桃樹。

  桃樹來之前就看過,每棵樹下都存在著魂魄,經年累月已和此處山地融合,與小洞天洞的陣法融合。

  每次頭頂大日落下升起九十次,魂魄會暫時掙脫陣法束縛,吞噬生人靈機,在這個時候他們需要舉行婚禮,以神的力量鎮壓魂魄。

  在更久遠時候,一年鎮壓一次,隨著死去的人越來越多,魂魄越來越多,婚禮之次數隨之增加。

  直至,無人祭祀,無人生還。

  飲鴆止渴,不得不飲。

  對於魂魄,武夫本身沒多少手段,向來爭鬥攻殺都是活人,何須管如此之多,衝過去殺了人一了百了。


  桃樹七千餘顆,放在大周朝廷,值得禮部親自派人連辦七天水路大會。

  有道統修士在就好了。

  夜風緩緩吹拂臉龐,顧念春道:「讓他們都讀書吧。」

  「身懷正氣,鬼神不近。」

  「就讓方六二當先生。」

  方六二啞然,自己才拿了書,看都沒看過一眼就做先生,太過天方夜譚。

  議定,顧念春留下至聖先師畫像,以畫像中正氣作為陣眼,鎮壓喜堂,再以喜堂為中心,佐以文思,堪堪勾勒出一幅畫——還是至聖先師。

  大體上完成,趙玄不願再多留,喪、娶兩枚銅錢震動,皆指向東方,以娶字銅錢震動最為突出。

  另外兩枚銅錢所在,或許逃離鬼神也在。

  武夫向來信奉斬草除根,不談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有仇人當時便報。

  鬼神與他結仇,是個極大變數,不可不防。

  一隻手可以從容逃走,發揮出四境巔峰戰力,匯聚全身軀體出手偷襲,他自認為修為還沒高到可以抵禦的地步。

  因此,追上去。

  斬草除根!

  顧念春想了想,決定跟著一起走,書院在春江府只有他一人入洞府探索,稱得上勢單力薄。


  面前校尉出身何處不明,總歸在春江府做官,文武殊途,仍算為同鄉。天生便多上二分信任底子。

  如若不然,為何朝堂上袞袞諸公,一旦做上大官,就要拉自己同鄉一把?

  所就一個字,眾。

  兩人從馬廄里牽馬,貼上神行太保符咒,揚起馬鞭,揮下,呼吸間便奔跑至數十米,邁入群山。

  ……

  山野,鋪滿月色。

  透出狹長劍鋒,滴滴鮮血自上墜落,劍面光滑如鏡,襯托出一張俊朗的臉龐。

  血從何處來?

  屍體,黃天教的屍體。

  趙玄在追尋銅錢,銅錢指引方向,引到了這處方圓大小不過百米的深坑。

  不知何時,信奉黃天的妖人與修行婚喪嫁娶之道的鬼神同流合污,雙方布下天羅地網,殺機之悽厲,不下於那條龍種。

  「說,從何處進來。」

  殘存一口氣的黃天妖人嘴角吐出粉紅色氣泡,不言不語,只是看著趙玄怪笑。

  沒過多久,自絕心脈而死。

  魂魄不等拘魂,便被某種力量憑空攝走,徒留一地空殼。

  「黃天妖人猖狂於斯,兵部與大理寺那些人吃乾飯的!!」顧念春吐出帶血唾沫,渾身悽慘至極,本想打開扇子扇風,只是右手已斷,只餘下一層皮能掛著,無奈換到左手,才扇兩下出口就罵道。

  「省省吧,日罵夜罵,無甚屌用。」

  趙玄心中有火,在雲山縣黃天妖人要殺他,現在到了小洞天,洞天外站著一圈境界極高極高的修士,如此還能讓黃天妖人再起圍殺。

  簡直無妄之災!

  這些狗屁膏藥,怎就殺不絕除不盡!

  顧念春掏出密藥服下,接上斷臂,沉默了很久,道:「我要參加明年恩科,等恩科中試,我會入兵部觀政。既然兵部沒有人辦實事,那就由我去,一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二十年,絕不會讓黃天妖人再次為禍天下!」

  這話聽著耳熟,是了,往年每次科舉,夫子廟前、青樓花房裡面,那些文人雅客,在醉酒後總是會如此說。

  「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往聖繼絕學,讀書人們做到了,而且做的很好,從只有三千弟子的小門小派,一躍而上,恆壓天地,哪怕在最窮困的窮山僻壤必然都有他們的讀書人來繼絕學。

  可他們開不了太平。

  整個大周朝廷早就爛透了,讀書人不濟事,縱使有那麼一兩個要干實事,官位到了,境界不夠,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談。

  讀書人把控朝廷,道統佛門橫樑天地,妖魔鬼怪縱橫四海,就沒有一刻安心過。

  狗日的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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