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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無邊殺孽

2024-09-14 04:08:18 作者: 清風化月明
  所謂朝生暮死台,名為台,實則是一泓秋水,倒懸在天上的秋水。

  抬頭往上看去,唯見漆黑一片。

  「朝生暮死為輪迴關鍵,唯有地獄之主才能開啟,相傳可窺見人的三生前世與三生後世,神妙非常。」

  「有上限?」

  「有。無法探查渡劫之人,畢竟渡劫飛升以後便能被稱之為仙,仙人長生不死,壽命幾乎無窮盡也,區區地獄投影的朝生暮死台豈可窺見仙人變化?至少——埋藏在陰曹地府中,真正的那座本體三生石或可一窺。」

  「好物件……」

  對於地獄投影,春江城隍很熟悉,指著遠處的山,平靜述說:「那處便是主管地獄投影輪迴所在,位處中心,為中宮點,通常而言,山頂中會一處閻羅大殿,只消要登山入殿,便可以稱資格。」

  看起來不是很遠,運用目力極限,甚至能看清楚山腳下搖曳的柏樹。

  「望山跑死馬,看起來很近,實際上空間被無數次摺疊過,難以分辨距離,離那座山越近,空間便會拉得越長,畢竟,要容納在鬼城中生活的萬萬鬼民。」

  站在忘川河邊,身後是大片大片的猩紅色彼岸花,有花無葉,身前極目遠眺,跨過河岸兩邊,便可見到一座高聳的城門,冰冷俯視河中掙扎的鬼魂。

  忘川河水腐骨蝕魂,雖力量不及本源之萬一,然對於魂體依舊是劇毒,河水不斷沖刷,魂魄不斷潰散,又在喝水滋養下再次重生,並且可以像人一樣在河中沉浮,體會人的七情六慾。

  看著血肉被河水一點點撥盡,趙玄沉默了會:「堪比凌遲。」

  「凌遲遠不如也,凌遲處死只需刮千刀,一共三日而已,在忘川河日日夜夜每時每刻都要遭受折磨,難以脫離,你看那人裝扮,是舊秦人的衣著,而最後一名舊秦人死時距離如今也有千八百年,呵呵,河中折磨如此之久,更有意思的是。」

  「它沒瘋。」

  冰冷話語訴說殘酷現實,一直清醒遭受酷刑千八百年,這樣不瘋才怪,難怪下面的鬼魂看見他們二人沒有求救,而是高呼:

  「下來下來下來!下來陪你祖宗哈哈哈哈哈。」

  「狗東西,站在河岸看什麼,下來讓你爺爺吞你的魂,再把你從屁股縫裡拉出來哈哈哈哈哈哈。」

  「……」

  忘川河水的本意是沖刷罪孽,罪責越重的人入水後就沉得越底下,河中不只有水,還有吃魂的魚鬼,會用尖牙利齒將魂魄咬住,細細地撕碎吞咽。

  唯有罪則輕之徒,在河面沖刷個幾百年痛改前非,便能由地獄委派鬼差打撈起來,送入河對岸的鬼國。

  問題是,地獄投影並無主人,並無招委派的鬼差做事,哪怕河面已經有不少鬼魂痛改前非可以上岸,每人拉一把只得一直留在裡面。

  遭受不公待遇,怨氣再次橫生,甚至會將人繼續往河底下拉去,堪稱無解循環。

  「渡河有兩種辦法,一為過橋:連接河對岸的有一座橋名為忘川橋,材質非木非金非鐵非石,乃地獄投影規則顯化,心懷善念有功德之人走在上面便踩踏如金,中庸之人踩踏在上面似石,身懷罪孽之人踩踏,便是如朽壞木橋搖搖欲墜,一腳踏空當會墜入河底。」

  說到這裡,春江城隍一指不遠處的一座橋,嘆息道:「如朝生暮死台一樣,須得地獄之主開啟,方可過去,要不然就只是一座空蕩蕩的虛幻影像,踏上去和直接跳入河中沒有兩樣。」

  「第二種方法:找擺渡人帶我等過去。」

  更準確而言,是找到擺渡人的船,擺渡人也是鬼差一類,沒有地獄之主,自然沒有鬼差,船為規則化用,就算沒有鬼差也會出現在河岸邊。

  兩人找了一圈,並沒有找到,正當疑惑不解時,河面一隻鬼魂大聲呼喊引起注意。

  「雜家知道在何處。」

  「雜家?還是個太監。」趙玄挑了挑眉,雜家這個稱呼起源不可考,向來都是宮廷中人專用,不用說太多,尖聲尖氣的嗓子加上雜家二字,任誰聽了都知道誰皇帝的人。

  「秦人的太監官,你看,他身上穿的衣服袖有無腳鳳凰,為大宦官專用,生前至少也得是伺候皇室貴族的。」

  聽到這裡,這才發現河中沉浮的人大多都穿著秦人衣服,口音也帶著明顯的長安味道,只是令人疑惑不解,春江府處於江淮地區,距離長安陝北至少萬里。


  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怎麼秦人地獄留到江淮來了。

  「你要什麼。」

  無功不受祿,有付出必有回報,太監想得到也很簡單,請求兩人拉他一把。

  「可行否?」趙玄轉頭問春江城隍。

  春江城隍沉吟片刻:「古籍記載倒也有個先列,有一人父親作惡多端墜入忘川河,不堪忍受託夢給兒子,其子便傳入陰曹地府,用柳條從河水中套中其父,將人拉了上來,後當地感慨其孝心,不僅赦免了他父親的罪,更給其子加了十年陽壽。」

  柳條為純陰之物,但生長在陽世,忘川地獄並沒有生長。

  春江城隍:「交由我來處理即可。」

  隨即袖子一抖,憑空變幻出一根柳條,對著河中太監說道:「帶我找到擺渡船,便拉你上來。」

  「好好好。」

  太監鬼大喜,隨即推開撕扯它的鬼魂,溯流往河岸上環遊去。

  期間無數鬼魂抓住它,想要將他留在原地,不讓掙脫,每當這時春江城隍就會揮灑下一道金光,不求擊斃,暫時驅散其餘鬼魂即可,太監自然會找到機會擺脫。

  一直走了不知多遠,終於看見一個小小渡口,渡口用骨頭拴著,筋肉做成船鏈,連接著一艘白骨小船。

  小船真的很小,約莫只能坐下兩三個人,並且,船是沒有底的。

  「無底渡船,與忘川橋一樣,無罪才能去如履平地,但凡懷揣一點罪孽,就得看命與功德,功德大於罪自然安然無恙,被罪壓過去——」

  春江城隍沒有繼續說,意義不言而喻,它自然無事,身為鬼神前程往事一筆勾銷,這幾百年當城隍又兢兢業業,引度陰魂索拿鬼魂,萬民香火鑄就的神道金身便是最好證明。

  它擔心趙玄。

  一旦踏上修行路,手底下就沒有一個乾淨,殺人奪寶爭奪資源,報仇雪恨滅人滿門,斬妖除魔等等等……這些都是罪,畢竟天道大公,對萬事萬物視之平等,破壞這種平等便是罪孽。

  以趙玄過往的履歷而言,死在其手下的人將近百人,妖魔鬼怪更是不計其數,在大周朝廷看來自然無罪,保家衛民有功,然而忘川河自有規矩,恐怕……

  難渡。

  「試試再說,莫要早下定論,說不定趙某是個大善人。」

  說了句俏皮話,趙玄一手觸摸白骨渡船,霎時間渡船生出反應,作為船首的是一顆白骨頭顱,顫抖著扭過來,怔怔對視趙玄,嘴裡吐出兩個字:「極惡。」

  兩道目光從白骨頭顱投射,落在趙玄身上,獨屬於忘川河的規則顯化,映出通地的紅。

  這不是血跡,而是劍客身上背負的血孽,猶如一片海,沉浮著被殺過的屍體鬼魂。

  春江城隍瞪大眼睛,良久才憋出一句話:「要不,你打道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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